| 2002年，紀念金日成誕辰90周年首次上演的團體操「阿里郎」，繼2005年今年的演出時間從15日開始預計將進行一個月左右。8月份，演出還會進行一次。DailyNK曾在2005年通過平壤出身的脫北者，報導過朝鮮青少年在團體操準備過程中所要經受的痛苦，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反響。當時， DailyNK曾努力尋找親身參加過阿里郎演出的脫北者卻未找到，只對參加過團體操的人員進行採訪。本月中旬，DailyNK終於能通過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阿里郎演出現場的平壤出身脫北者李鍾萬（假名）了解到真實的阿里郎演出準備過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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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結招數萬名兒童的血與汗水的作品就是阿里郎演出。」
曾居住於平壤，去年脫北的李鍾萬（45歲，在中脫北者）嘆氣地講述讓自己的兒子去參加2005年阿里郎演出的經驗。當時，他的兒子成萬（假名）是6歲，上平壤市幼兒園。
當時，李氏看到兒子因阿里郎演出練習受苦，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是參加宣傳社會主義優越性的大型團體操，心裡就感到高興。如今，脫離朝鮮後看到外邊世界，他的想法已經完全不同了。
[採訪全文]
- 什麼時候脫北的?
2005年冬天，孤身一人脫北了。在平壤的生活雖然不太富足，但沒餓著肚子。可是，2005年發生了不得不逃離朝鮮的事件。因為家人都還在朝鮮，不能說具體的緣由。如果知道到我脫北的消息，家裡人會從平壤被驅逐出去的。還沒有聽到家裡的消息。
- 如今，對朝鮮社會的看法有什麼變化？
在中國生活的一年多時間裡，完全改變了對朝鮮的看法。特別是從電視和中國市場看到中國人生活的現狀，就跟朝鮮進行比較。這裡的人都常說是資本主義社會，了解資本主義社會以後，才知道到了朝鮮是非常不正常的國家。
- 你怎麼看阿里郎演出？
相當多的平壤居民都想參與2005年的阿里郎演出。因為2002年給了很多禮物。我也當然希望得到禮物，另一方面還覺得應該積極參加黨賦予的工作。
如今一想，朝鮮是金正日個人的，所以才能動員數萬名群眾舉辦炫耀體制優越性的阿里郎演出。參加阿里郎演出的大部分是兒童。阿里郎演出是由數萬名兒童的血和汗水完成的。兒子成萬也參加了阿里郎演出。
- 朝鮮阿里郎演出是怎麼開始的？
6-70年代開始，朝鮮已經有了團體操。主要是在國慶日或建黨紀念日進行表演。如今，它的規模和內容變得更龐大，4.15金日成生日也表演團體操。
像目前這樣規模的阿里郎演出是從2000年10月10日（朝鮮勞動黨建黨紀念日）舉行的大型團體操「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開始的。在舉行「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以前，團體操演出多得只要是出生在平壤的人都要從幼兒園開始參加數十次演出，但沒有引起國際上的關注，也沒有吸引老百姓的興趣。
可是，從2000年建黨55周年慶祝表演「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開始，打破了以中學生和大學生為主的團體操模式，結合了團體操和藝術演出，從幼兒園小朋友到中學生、大學生、演藝界人士，甚至還有軍人參加了表演，成為名副其實的大型團體操。
當時正是剛經歷完90年代末大量餓死事件不久時期，居民們的生活依然很艱巨，喝稀粥來參加訓練的人不知其數，有錢有勢人的子女都排除在參加對象之外。
- 居民們關心演出的契機是什麼？
百姓雖然如此，但觀看「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演出的金正日極力稱讚了演出，並史無前例地給參加演出人員發放了禮物。得到禮物的人都感激不盡。對掙扎在苦難的行軍最後階段艱巨生活中的平壤居民來說，新棉被和新器具、高級糖果等是十年來第一次觸摸到貴重物品。聽說，活動期間用金錢和權力逃避演出的人後悔萬分。
對此次活動大感欣慰的金正日下達了為迎接2002年4月15日金日成誕辰90周年，再現「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結合大型團體操和藝術演出準備表演新的作品「太陽之歌」的指示。
此時，一般居民對團體操的態度已經有了180度的轉變，我也希望能參加活動。此次訓練是從2001年4月開始的。到了7月，根據金正日的方針，把名稱改為「阿里郎」。
- 兒子在阿里郎擔任了什麼角色？
阿里郎演出分為體操隊和背景隊。背景隊在5.1競賽場中心部返牌圖案。成萬屬於在運動場表演團體操的體操隊。成萬上平壤市的一個幼兒園。據說，還有平壤紡織廠幼兒園、昌光幼兒園、平安北道新義州本部幼兒園也參加了演出。成萬作為7歲兒童參加了阿里郎的一個章節「兒童之章」表演。在兒童之章的「歡快地笑吧」 中表演了跳繩等多彩的節目。
- 兒子的訓練過程怎麼樣？
六個月左右是上午上課，下午訓練。但演出的前半個月開始整天進行了高強度的訓練。這時停止了一切課程，從早晨6點到晚上12點，進行18個小時的強訓。這時兒子表現得最累。本應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兒童們要進行近半年的艱苦訓練。
成萬比其他孩子掌握動作比較慢。孩子們要表演跳繩，轉呼拉圈，空翻，搭人塔等節目。參加表演的兒童都要表演跳繩，50多名孩子要在隊伍的最前列完成成人也很難完成的高難度的雜技跳繩表演。用小跳繩飛快地跳著還要跳3-4米長的長跳繩。而且長跳繩並不是原地不動，它還要進行半圈兒左右的旋轉，要注意不被跳繩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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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的年紀會多麼痛苦？但當時我沒能理解。說實話，首先考慮的是不聽從黨下達的任務，怕會遭受不好的事情。兒子最初參加了團體跳繩，但最終參加了在一般隊列中只跳一個小生的表演。如今想來，最讓我後悔的是當時用嚴厲的手段和言語說服成萬堅持到最後的事情。
- 參加阿里郎演出的其他孩子們的痛苦也很大嗎？
其他孩子的痛苦也一樣。參加阿里郎演出的孩子一般都要不停地練習，重複同一個動作。在這個過程中還經常受骨折和其他傷害。但是只能進行簡單的應急處理，不能缺訓練。據我所知，特別是表演機械體操的孩子們有時要搭幾層高的人塔，經常受脫骨或骨折等外傷。
阿里郎演出臨近的時候，練習到很晚是家常便飯了。特別是，孩子們冒著冬天寒冷的天氣訓練，要比大人痛苦多了。記得鄰居的孩子受了凍傷，父母很擔心。
- 給的飯食充足嗎？
中午一般吃盒飯，但晚上一般經常用零食對付了事。練習中間還發給麵包或糖果等零食。因為朝鮮兒童很少能吃到餅乾，所以能吃到糖果類是參加阿里郎演出的唯一的喜悅。
演出六個月前開始，在訓練時間給參加演出的人發放了叫作「UN餅乾」的餅乾做零食。每天給每人發了10個左右，樣子和味道很獨特。
餅乾是長和寬有5cm左右的正方形，不像其他餅乾那樣甜，也沒有特別的味道。餅乾中間刻有「WFP」的英文。這種餅乾很早以前開始在市場以每500g800-1000朝幣的價錢賣過。但是供給給了參加2005年阿里郎演出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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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的大部分市民都知道「WFP」是聯合國的「世界糧食規劃」組織。這個餅乾分明是聯合國援助給朝鮮的。如果是聯合國向我們提供的援助，那本應該是作為糧食的替代品提供的，但這種援助食品卻不知怎麼大量出現在阿里郎等國家活動中。
- 好像聯合國不知道這種事情
住在平壤的所有外國使節和客人都被邀請到像阿里郎這樣的國家活動。只有外國人才能坐5.1競技場的一等席。那些外國客人中肯定也有聯合國幹部。聯合國幹部會不會知道朝鮮政府是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吃聯合國提供的援助糧食，舉辦了這麼荒唐的活動的事實呢？
- 除兒童之外，中學生、大學生和平民怎樣準備演出？
出席阿里郎演出的人員將近10萬名，包括幼兒園孩子、小學生、中學生和大學生在內，不管白天黑夜、嚴寒酷暑都要參加訓練。在社會企業上班的青年以及家庭主婦也要為完成動作而灑下汗水。
據我所知，軍人中只有康健軍官學校的學生被動員。康健軍官學校的學生在閱兵式和團體操領域屬朝鮮第一。但在活動的準備過程中，也頻繁發生事故。有時也會暈倒在地。
- 為準備演出，會另外編組織嗎？
以參加阿里郎人員為對象會建立臨時組織。即模仿軍隊以中隊、大隊、連隊的順序定單位，建立政治性、行政性組織。通過這些組織每周都要進行檢查是否誠實地履行了演出準備任務等州生活總結。每個月會召開政治演講督促鼓勵認真參加阿里郎演出準備過程。每周進行的周生活總結會對不認真參加阿里郎演出準備人員以及不參加人員進行嚴厲的批判。
並且，到自己的順序還要參加後方工作。後方工作即為參加阿里郎演出的10萬餘名人員配給零食等必要物資。
參加演出人員的家屬同樣要受苦。有試演會或實際演出期間，晚上12點才成群結隊地走著回家或回宿舍。父母們為接孩子深夜到大街上站隊等候。
- 請仔細介紹後方工作
是按小隊和中隊準備所屬單位人們吃的麻花、糕、麵包等零食，通常一個人要準備30名份量，經濟負擔很大。
夏天要買冰棍送去，還要準備演出所必需的化妝品，這些都是讓參加演出人員備感壓力的主要後方工作。參加演出人員要自己買仿造演出服裝的訓練服，還要自己買鞋。
- 聽說平壤市民也被動員到阿里郎演出？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阿里郎入場券的價格2005年當時2等席為500元，3等席為300元。1等席是黨幹部、國家高層幹部和外國人坐的座位，入場券不賣給朝鮮人，因此不清楚價格是多少。地方人還能拿到2等席入場券，而平壤市民通常只能拿到3等席。3等席是緊挨著背景隊的角落位置，無法看到背景隊拼出來的拼圖，只能看到拿著拼板的孩子們的頭部。
平壤市民的義務就是填滿座席。平壤市黨委員會會下發義務性的座票。從所屬大學、單位和人民班拿到入場券後，女性要穿韓服、男性要穿華麗的襯衫、西服，5月1日去競技場。
5月1日進入競技場後，有時在周邊設置的櫃檯上買些吃的。一般從晚上6點開始入場，演出結束的時間是晚上10點~11點。演出結束時已經沒有公共汽車或軌道電車，因此回到家一般是2點~3點。因此，把所有錢都找來買些吃的進入競技場。
- 看演出的平壤市民們反應如何？
競技場的3等席椅子是硬邦邦的塑料，沒有背靠。坐在椅子上感覺很涼，坐久了又腿疼。進入競技場以後要等幾個小時才會開始演出，再怎們有意思的演出看過好幾次，其興致也會減少。再說是從2000年開始直到2005年看過數十次且看的都是側面，還能有什麼興致？甚至還有人打盹。
正式演出開始後，想活動結束時怎麼才能迅速離開競技場而傷腦筋。超過10萬名的人海中隨波逐流，不知何時才能到家。因此，最後篇章開始後便出現悄悄溜出看台的人。
演出結束前離開時被逮著，就要站在所屬單位的批判舞台上。反正施點小計溜出看台，出來一看居然還有人比我更早出來趕著回家。這時，要避開守在每個路口的糾察隊的眼睛。
- 我聽說，出演阿里郎就會給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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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發的電視是中國「長虹」公司的產品，人們稱它為「阿里郎電視」。當時平壤第一百貨買的是15萬元價錢。有的準新娘們誇耀因阿里郎演出準備好了電視、被子和餐具等結婚用品。我認識的一家中父親是活動指導員、母親和兒子作為出演者，兒子還擔任後勤事業，他們一家共同參加阿里郎演出一局拿到4台結婚四。
但2005年阿里郎演出後，參加演技的人員陷入另一個衝擊當中。平壤市民們曾期待而2002年演出禮物是彩電，這次禮物應該是冰箱或錄影機，但2005年的禮物只有縫紉機。目前朝鮮居民的生活狀況還未到按各自喜好製作衣服的程度。富有層會跟隨中國和日本的最新流行趨勢的衣服。因此，縫紉機只是裝飾品。有的參加人員因感到失望而流下眼淚。
結果，「阿里郎縫紉機」被趕到平壤的市場。朝鮮規定「禮物」不能私自拿出來賣，但生活貧窮的百姓還是會爭著把它拿出來拉到市場去賣。現在平壤的市場上賣的「阿里郎縫紉機」賣5~6萬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