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軍政 > 正文

田紀雲發表讚揚趙紫陽文章 當局緊急會議應對

《炎黃春秋》雜誌刊出趙紫陽老部下、前國務院副總理田紀雲文章,讚揚趙的工作作風。八九年後,中國媒體首次高調讚頌六四事件中被罷黜的中共總書記趙紫陽。但大陸網站轉載該文的網頁全被刪除,中共宣傳部門召開緊急會議應對,雜誌社面對整肅壓力,受外界關注。

一批中共政壇老人主持和支持的北京《炎黃春秋》,近年在中共輿論控制網罩下,不時有所突破,中共輿論主管部門始終奈何不得。不過,今年七月的一期發表了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田紀雲的文章《我在國務院大院的記憶》,終於引起中共中央宣傳部和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的震驚。十三日宣傳主管部門為此緊急召開會議,商議如何應對。

田紀雲的文章讚揚已故中共前總書記趙紫陽的工作作風,並配發田紀雲陪同趙紫陽考察河南的圖片。文章字裡行間交織著憶舊綿綿與痛砭時弊的寓意。這是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至今,中國大陸傳媒第一次如此高調公開讚頌趙紫陽。

《炎黃春秋》由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主辦,研究會副會長杜導正任《炎黃春秋》雜誌社社長。據悉,當局早就想撤換秉持「求實存真」的杜導正,卻難以找藉口動手。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許嘉璐一年前新任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會長,在意識形態上他顯得相當保守,多次不滿《炎黃春秋》求實公正、膽大敢言的做法。前一陣高層有人放話說,可以藉口杜導正年齡大,《炎黃春秋》不能搞終身制而撤換人。當下,人們關注田紀雲的這篇文章會不會成為整肅《炎黃春秋》雜誌社的導火線。

據《炎黃春秋》雜誌社一位編輯說,田紀雲的《我在國務院大院的記憶》一文,只是個人行為,境外媒體有過度解讀之嫌,絕對不是境外評論所揣測的那樣,認為是中南海釋放重新評價趙紫陽的信號。這位編輯說,其實田紀雲的文章不長,只是盛讚趙紫陽當年的工作作風,沒有涉及什麽政治訴求,有的段落也沒有寫明是趙紫陽的事,而是以「國務院主要領導」代之。那張配發的田紀雲陪同趙紫陽考察的照片,文字說明沒有點出「趙紫陽」,而是「陪同國務院領導在河南考察工作」。

據悉,《炎黃春秋》的幾位負責人看了田紀雲的稿子後,只是對文中幾句文字略作順暢就簽發了。幾年來,《炎黃春秋》有多篇文章也提到趙紫陽,曾有風險,卻風險不大,新聞出版主管部門也沒有什麽說法,田紀雲最新發表的這篇文章,只是有關趙紫陽的內容,與往年文章相比,著墨多了些、濃了些,還配發了趙紫陽的照片。編輯部只是想在當局的政治輿論監控中,不斷有所突破,哪怕只是邁出一小步。

十三日晚,大陸網站轉載該文的網頁全被刪除。十五日,進入搜尋引擎「百度」,以「炎黃春秋田紀雲國務院大院記憶」搜索,有三百三十一個網頁,但全被刪除,以「炎黃春秋田紀雲」搜索,有一千五百八十個網頁,凡大陸網站的有關《我在國務院大院的記憶》的消息和田紀雲文章全文,已幾乎全被刪除,僅能看到部分博客關於田紀雲這一文章的評介。

前國務院副總理田紀雲的文章《我在國務院大院的記憶》,是這期刊物的頭條,全文占兩個版面,一千八百五十多字。文章對趙紫陽主政國務院總理時國務院機關的清廉勤政風氣讚賞有加。田紀雲罕有地公開回憶自己在國務院度過的十二個春秋,深感當年「一貫倡導節儉」,反對鋪張浪費、講排場、任人唯賢的作風。文章說,「從秘書長到副總理,我在中南海紅牆裡度過了十二個春秋,這十二年給我留下的記憶太多太深刻了,很多事使我終身難忘。在這裡,我講講當年國務院機關的風氣。

田紀雲說真話

「國務院辦公廳在周總理的長期薰陶下,有著許多優良傳統。使我感受最深的是以下四點:第一,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來自四面八方,他們不欺生,不排外,沒有這幫那夥,同志關係比較融洽,能夠很好的合作共事。在內部,包括行文,從總理到一般工作人員都以同志相稱,從不叫官銜……

「第二,任人唯賢,五湖四海。在我任副總理第一任期還兼任國務院秘書長和機關黨組書記,是管幹部的,但從來沒有人到我這裡跑官要官的,我主持研究提拔了那麽多局、部級幹部,也從來沒有人請我吃過一頓飯,或者送點什麽禮品,所謂『紅包』,那時還沒有這個名詞。而且至今也沒聽說那時提起來的幹部,有哪個因腐敗而落馬的。

「第三,艱苦樸素的作風。國務院機關是很節儉的。比如,從周總理時代就有一個規矩,在國務院會議室開會喝茶收費。八十年代初,與會人員喝一杯茶要放一毛錢,後來物價漲了,放兩毛,喝白開水不收錢。有幾年,上午開會到十八點時可以吃一頓飯,但要收八毛錢,喝酒一杯收四毛。國務院北門與院子不對稱,一九八五年有人建議修一下,但基於節約的考慮,始終未下決心。一九八六年,秘書長們商量,把國務院常務會議室桌子換成了比較時尚的橢圓形會議桌,第一次使用時趙紫陽就批評說,國務院不要帶這個頭。所以當時其他會議室沒有再換會議桌。趙紫陽一貫倡導節儉,反對鋪張浪費,講排場。為了制止公費請客,曾明確規定,公費請客只限『四菜一湯』。雖然執行中有阻力,未能堅持下去,但對當時不良風氣起到一定遏制作用。他嚴格要求幹部保持艱苦?素的作風,自己首先身體力行,在位期間,從未對自己的住宅、辦公室大興土木購置貴重高檔用品,一切從儉,不浪費國家一分錢。

「第四,領導外出,輕車簡從,作風深入,求真務實。我在國務院副總理第一任期內,多次陪同國務院主要領導去外地調研,輕車簡從,與陪同人員同坐一輛麵包車,談笑風生,邊走邊談。經常途中停車,到群眾家裡、到工地現場、到車間班組看望群眾,了解情況,獲得第一手材料。所到各地,不清道,不戒嚴,不搞花架子,不搞假現場,不要地方當局事先導演。」

田紀雲自稱「講話不招人喜歡,但是講實話」。田紀雲生於一九二九年,山東肥城人,一九四一年參加八路軍,一九四五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中共執政後,先後在貴州、四川任職,八一年進入國務院任副秘書長、國務院機關黨組成員,八五年起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八七年起任國務院副總理,九三年起當選為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人大常委會黨組副書記。

二零零二年,田紀雲發表《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根據自己的經歷總結了二十五年改革開放的經驗,引起反響。二零零三年退出工作崗位。田紀雲多次去江西省共青城富華山瞻仰胡耀邦陵園,他面對胡耀邦遺像更深拜抽泣。田紀雲是趙紫陽的老部下,趙從四川調往北京時,將田紀雲調來,後擔任自己的副手。趙紫陽軟禁病重期間,田紀雲給中央一再寫報告,要求到醫院看望,都沒獲准。一次,他透過非常管道得知趙紫陽病重被搶救過來,焦慮萬分,給胡錦濤再次寫信,這次胡錦濤很快批准他去探視。二零零五年一月五日,田紀雲探望在北京醫院住院的趙紫陽,雖然僅見面十五分鐘,卻顯得難能可貴,在政壇被稱為一段佳話。十七日趙紫陽逝世,田紀雲面對種種傳言,堅持去八寶山出席趙紫陽遺體告別儀式。

卸任高官著書已成為中南海政壇的一種新風氣。他們從政壇高位退下後,在適宜的政治文化氛圍中,對歷史上自己經歷的一些重大事件的決策過程留下回憶文字,由於現實輿論的控制,他們對一些歷史事實有所?避,但寫下的個人化表述的史實,從百姓知情角度而言,多了一條「非官方非小道的第三渠道」,開了政壇政治文明的先河。

今年七十八歲的田紀雲從領導崗位退下後,很少參加社會活動,卻也愛寫點文章。他說:「我一直想留點時間給自己,現在退下來有時間看書、看電視,另外還寫點文章,有回憶紀念的,有總結經驗教訓的,也有思考問題的。主題想好了,兩天就能寫出一篇文章。」他的文章大多發表在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主辦的《炎黃春秋》雜誌上,有零四年第六期《回顧中國農村改革歷程》、零四年第十期《近距離感受胡耀邦》、零六年第五期《萬里:改革開放的大功臣》等。文章所得稿費,除了逢年過節給身邊工作人員發點獎金外,悉數捐給他老家山東肥城市作教育基金。據《炎黃春秋》一位編輯透露,田紀雲不時就有文章給編輯部,有時文章涉及的內容比較「敏感」而最終沒能發表。

一九九一年,時任中顧委常委的蕭克將軍參與發起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並創辦《炎黃春秋》。《炎黃春秋》主要記述重要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蕭克便把「求實存真」四個字看得格外重要。他主張研究歷史「不唯上,不唯親,不唯權勢」。《炎黃春秋》的顧問、編委和作者,是一大批退下的部長和部級領導。用《炎黃春秋》的話說,「網羅了黨中央和國務院原來的大部分部長」。

《炎黃春秋》社長杜導正,是國家新聞出版總署首任署長。他與田紀雲關係相當不錯。當年杜導正與趙紫陽接觸頗多。他對趙紫陽的評價,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

二零零七年五月下旬,杜導正接受亞洲周刊採訪時說,胡耀邦不是完人,有缺點,但他一生,特別是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這些年,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領袖人物。按黨內的說法,無非就是反資產階級自由化和清除精神污染不得力,胡耀邦的工作經驗是全面的,什麽都幹過,這一點比趙紫陽強,部隊的,軍隊政委、共青團、中央宣傳部、中央組織部、高級黨校、社科院、省委書記、中央紀檢委書記、中央秘書長,他是個全才。胡耀邦是個喜歡讀書的人,思想活躍,讀書範圍之廣,興趣之大,遠遠超過趙紫陽。

杜導正說:「我接觸趙紫陽更多些,他是從縣委書記、地委書記、省委書記、大省省委書記、副總理、總書記這麽走過來的,主要是干實際工作的。他倆搭配真是很完美的。記得有一次趙紫陽和我談話,那是胡耀邦要下台,外傳由趙紫陽當總書記。胡耀邦下台時,老人們,特別是鄧小平對趙紫陽十分賞識,對胡耀邦有不少意見。趙紫陽確實得到鄧小平的信任。當時趙紫陽應該站出來,在鄧小平面前多說些胡耀邦的好話,但應該很明確地說,趙紫陽絕對沒有對胡耀邦落井下石。那次談話,趙紫陽對我說,老杜啊,我這個人不是當總書記的材料,我只想在總理的位子上搞經濟體制改革,搞經濟建設,這是我的長處。他當時還對我說了一句話,我印象很深,他帶著感情對我說,老杜啊,讓我離開總理這個位子,讓別人當總理,我還不放心啊。」

杜導正不揭發老上司

杜導正是一九八七年三月十九日上任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署長的,八九年七月被免職,主要是「六四」問題。免職時,中央組織部派人到新聞出版總署召開司局級幹部會議,組織部代表在會上宣布:「杜導正同志當黨的決議和指示很明確的時候,執行起來還是很堅決的,有效的。但作為一位黨的高級老幹部,當黨的決議不是很明確的時候,執行起來不得力。」

沒有說杜導正的錯誤,是說「不得力」。實際上有個過程,八九年「六四」後的六月底,中央領導幹部審查小組來電話要杜導正去,有兩個人見他,要他說一下「六四」的一些細節,到趙紫陽那裡去了幾次,他說了什麽話,問了你一些什麽問題,你問了什麽問題,他如何回答你的。他們說關注的不是杜導正的問題,是趙紫陽的問題。

杜導正對審查小組的那兩人說:「一次去中南海趙紫陽的一所辦公廳見趙紫陽,大約二十分鐘,當時天安門廣場上鬧得很厲害,我坐在那裡,老有電話打進來找他。我對他說了個意見,說這次學生運動,主要是反腐敗爭民主,是進步的。我當時講了類似的話,他沒有表態,沒有說我的意見可以還是不可以。」審查小組的兩個人很失望很無奈,說:「導正同志,我們知道你的記憶力是很好的,你怎麽一句也記不起來。今天就談到這裡,如果你想起來以後,給我們來電話。」他們留下了電話號碼。

杜導正說:「想當官的話,以我的記憶,給趙紫陽列出幾條問題是完全可以的。過了七八天,見我沒有找他們,他們很客氣地告訴我:導正同志,你的年齡已經到了,要下來了,你看看對組織上還有什麽要求?我回答說,沒有什麽要求。」

《炎黃春秋》屢屢發表說了真話而引發社會巨大思想衝擊的文章。當下,讀者和學者,乃至境外輿論都關注著當局對發表田紀雲這一文章的態度,在中共十/七大.前夕,會不會因此再度引發新一股衝擊波。

責任編輯: 鄭浩中  來源:亞洲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07/0721/486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