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肚子和腿都被狼啃爛了
新疆烏蘇境內的賽力克提牧場今秋以來發生了嚴重的狼災，目前初估狼群總數100隻以上，已咬死600多隻牛羊，經濟損失達55萬元。
位於烏蘇市境內賽力克提牧場，緊依天山山脈，牧草茂盛，風景優美，宛如世外桃源。然而，最近這個美麗的牧場卻被巨大的狼災陰影所籠罩。今秋以來，賽力克提牧場共有500多隻羊，100多隻牛馬等大畜受狼襲擊死亡，經濟損失達55萬元。更讓牧民提心弔膽的是，狼災還在繼續，而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防備。
最慘一幕：羊的屍體散落10公里
「唉，這些狼太毒了，遍地都是羊的屍體啊。」回憶起10月24日凌晨發生的一幕，40歲的蒙古漢子巴特爾仍悲痛不已。他告訴記者：大約在凌晨6點鐘，天還沒有亮。他隱約聽到自己家的羊叫起來，聲音嘈雜反常。他急忙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穿衣服，拿起手電筒就往外跑。
「一看羊圈，我頓時呆住了。羊全部從圈裡跑了出來。手電筒照到的地方，就見三四隻狼跟在羊群的後面，看樣子是想把羊往山里趕。最近的一隻狼離我只有十幾米遠。」巴特爾說，雖然他從小長在牧場，但看到數量這麼多膽子這麼大的狼，還是第一次。他心裡清楚，手裡除了手電筒之外沒有任何武器，這些狼他根本沒有辦法對付。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救幾隻羊。於是他趕緊回屋裡穿了件外套，並把老婆叫上，兩個人一起追。
他們根本追不上狼群。「這些狼跑起來非常快，像一陣風似的。不一會兒，羊群就被它們沖得七零八落。隨後，真正的殺戮開始了。借著黎明前的一點點亮光，巴特爾看到一隻只狼兇猛地撲向了驚恐的羊群。「每跑一段路，就會發現幾隻羊的屍體。不少羊被吃得只剩下頭部和尾部，血濺了一地。」
有600餘只牛羊被狼咬死
11月3日，當記者從巴特爾家空空的羊圈往山里走，地上依稀還能見到點點血跡。想像狼群在曠野里追逐、突奔，撕咬羊群的喉管，血腥味在空氣里瀰漫，仍然撼人心魄。
巴特爾說，他們從凌晨六點一直追到八點多鐘，在離羊圈十公里之外的地方，他們還看到羊的屍體。他們最後清點發現，當晚共有81隻羊被狼咬死，其中有 17羊被狼吃掉。看到那麼多的死羊，他們忍不住抱頭痛哭。「以一隻羊500元計算，81隻羊就有四萬多元。而我們辛苦一年，也只掙個五六千塊錢。」巴特爾的姐姐布穀說，更讓人心疼的是被咬死的大多數是生產母羊和絨山羊，其中生產母羊54隻，絨山羊11隻。
為了尋回走散的羊，巴特爾一家人找了整整一天。後來他們處理羊的屍體，又花了三天。因為被狼咬死的羊既不賣，也不能吃，只能深埋。
「這樣一個大狼災可把巴特爾害慘了。」布穀說：「1998年巴特爾被診股骨頭壞死，2000年媳婦又患了腦癌，10年來他們光治病就花了十多萬元。本來指望今年羊價漲了，能多還一些債，哪知比往年更糟糕。另外，巴特爾養的羊有120隻是承包牧場的，現在新一輪承包即將開始，巴特爾也不知道牧場如何處理。」
已有600多頭家畜被咬死
巴特爾告訴記者，入秋以來，他們牧場一隊頻頻遭受狼群襲擊。9月26日凌晨，牧民包拉家的羊被一群狼圍攻，一下子咬死了62隻羊。他家受災的情形與巴特爾的很相似，估計是同一狼群所為。
11月2日，就在記者到達巴特爾家採訪的前一天，牧場一隊又有一戶牧民遭遇狼災。儘管他們事先做了一些防範措施，但仍有10多隻羊被咬死。
記者還了解到，在離賽力克提牧場一隊40多公里的牧場二隊、四隊，受災情況也差不多。10月初，狼群兩次襲擊牧業四隊牧民阿依提哈孜家的羊群，啃吃綿羊、山羊37隻。其中10月5日的那一次，狼群竟然是在中午發動的襲擊。阿依提哈孜告訴記者：「當時，我正把羊群往回趕，在離家500米左右的地方，有四五隻狼突然截住了羊群。這些狼根本不怕人，見羊就咬。最近的一隻狼離我有50米，狗怕狼不敢上。幸好當時我們有3個人，大家一起驅趕，然後狼才跑到距離我們大概100米的地方遠遠地看著。直到我們把羊趕到自家的羊圈，那些狼才走的。」
10月31日，退休教師烏拉汗(音)趕羊上山，出了家門沒多遠，就有4隻大狼堵在路上。後來她打電話叫來三四個人，才把狼趕走。這一群狼還襲擊了牧業四隊多力洪家的羊群，啃吃綿羊、山羊14隻。目前，該場平均每戶牧民家裡都有1-2隻羊被狼啃吃。
賽里克提牧場副場長努爾東介紹，往年牧場周圍也有狼活動，但都是零星的一兩隻狼，而且大多時候只在後山，吃羊的情況也不嚴重。今年入秋以來，狼群一下子多了起來，整個賽力克提牧場前山春秋草場狼群普遍猖獗。現在，狼群不僅晚上入侵羊圈裡啃吃羊群，白天也敢到牧場活動，明目張胆地襲擊羊群和人員。據統計：截至到10月底，全場狼群已啃吃羊500多隻，牛馬等大畜100餘頭。「狼群頻繁襲擊羊群和放養牧民，給牧民的人身安全帶來了一定的隱患，也對畜牧業的發展帶來了影響。經測算，狼災的直接經濟損失已達到了55萬元。」
今年狼為什麼這麼多?
巴特爾說，目前襲擊賽力克提牧場的狼都是天山灰狼，個頭比較大，成年狼差不多和一輛跨騎式摩托車一樣大。它們奔跑的速度非常快，一般能夠以每小時 10公里的速度長時間奔跑。在衝刺追獵時，最高速度能達到每小時五六十公里。「為什麼以前狼少，現在這麼多?那是因為十幾前牧民家裡都有獵槍，即使打不到狼，也會把狼嚇走。這些狼根本不敢到前山來。自從狼被列入國家保護動物之後，牧民的獵槍都收起來了。沒人打狼，狼也就不怕人了。」
「狼多成災，這也說明了牧場周圍的生態環境好。」努爾東說，賽力克提牧場南北長61.6公里，東西寬37.4公里，總面積達2303.84平方公里。牧場海拔在800—4600米之間，境內自然資源豐富，自古就是理想的放牧之地。近年來，他們十分注重保護野生動物，保護自然的生態環境。牧場內的各種野生動物數量越來越多，除了狼之外，還有雪豹、熊、黃羊、馬鹿等。其中黃羊、旱獺的數量龐大，很多牧民都看到過成片的黃羊。這是近年來狼群數量急劇增加的主要原因。「狼的繁殖能力非常強，雌狼的懷孕期只有六十幾天，通常一窩能生3—9隻小狼，也有一窩生十幾隻的。」賽里克提牧場原武裝部部長桑加分析，根據狼群襲擊的次數以及咬死的羊群來看，目前賽力克提牧場周圍生存的狼約有幾百隻，至少在100隻以上。
「今年牧場遭遇三大災：旱災、蝗災和狼災，實際上旱災、蝗災也是引發狼災的一個重要原因。」努爾東認為，由於旱災、蝗災影響，今年牧草不太好，這就造成了黃羊等野生動物的數量減少。另外，今年牧場下雪早、氣溫降得快，狼群的主要食物旱獺提前冬眠。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便迫使狼群不得不從後山遷徙到前山尋找獵物。
「我們沒有能力打狼、防狼」
十幾年前，桑加曾是遠近聞名的打狼英雄，他一個人打死過七八隻狼。他說：「狼是最兇殘，也是最聰明的動物。說它兇殘，是因為它襲擊羊群，並不是為了吃羊。它吃得很少，咬死卻多。像巴特爾家，被吃掉的羊只有17隻，另外64隻羊是被咬死的。」在桑加看來，狼襲擊羊群更多的時候是當作一項娛樂活動。「有時候，狼看哪只羊跑得快，就咬哪只羊。有時候，它並不是一下子把羊咬死，而是玩夠了再咬。對付牛馬等大型動物，狼咬不了脖子，就咬牛馬的肚皮。它們的牙齒很鋒利，在牛馬的肚皮上咬住一划，腸子就掉下來。」
「說狼聰明，是因狼非常機警，狼與狼之間的配合默契。不管做任何事情，它們總能依靠團體的力量去完成，而且各個成員之間分工明確。」桑加還以巴特爾家遭遇的那群狼舉例：「那天狼應該是凌晨四點多鐘到達的，這個時間是人睡覺最沉的時候。這一群狼至少8隻以上，它們先是觀察地形，設好埋伏，然後由頭狼帶領幾隻狼從一米多高的羊圈牆跳進去。接著狼群驅趕羊群，一次次衝擊圈門，直到把圈門擠壞。這個時候，埋伏著的狼立即接應，把驚散的羊群向山上趕。巴特爾家的羊在3公里處死得最多，說明狼就是在那個地方進行集中屠戮的。」
「過去牧民打狼是有獎勵的，打一隻狼可以換一隻羊。」桑加說：「狼很不好打。狼走過的地方很少會走第二遍。如果下夾子，它會聞到鐵腥味，下夾子要等到下雪天。以前我們打狼常用的方法是，在狼頻繁出沒的地方，綁上幾隻羊，把狼誘過來用槍打。這樣打狼非常辛苦，人趴在雪窩子裡三四個小時，動一下都不行。 」
桑加說，自從1998年把槍都交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打過狼。「沒有槍，現在我們沒有能力打狼、防狼。」根據狼怕光怕聲響的特點，牧民們只能用鞭炮、木棍、手電筒和大聲吆喝等被手段來驅趕狼群。「用鞭炮趕狼，起初還有效，可是後來狼習慣了鞭炮聲，照樣咬牲畜。晚上有的牧民在羊圈周圍掛上手電筒、煤油燈、收音機，效果也有限。還有牧民養狗，但這些狗只能起到報警作用，狗鬥不過狼，叫幾聲就趕緊往屋裡躲。」
不少牧民都希望政府出面治理狼患。賽里克提牧場工作人員巴圖那生說：改善生態環境，讓自然休養生息並「自然回歸」是人類共同的目標，尋求生態平衡或者人與自然和諧將是最終結果。可是，現在這種平衡已經被打破，當人和家畜的生存受到威脅時，又該保持一種怎樣的平衡?
桑加認為：「現在狼這麼多，老百姓又打不了。政府可以有組織地打一些狼，只要打十幾隻，足以使狼群不敢到牧場來了。雖說狼是保護動物，但打這麼一點，對這麼大的狼群來說，影響不大。」
能不能打狼?牧民損失誰來承擔?
11月4日，記者從烏蘇市相關部門了解到，賽力克提牧場狼災情況已經引起多方重視，並就打狼問題進行了專題研究。他們近期將對賽力克提牧場的狼群數量進行調查，之後再決定是否打狼、打多少狼。
烏蘇市林區派出所所長馮康生認為，人侵占了狼的領地，影響了食物鏈。現在牧民家的羊是過去的好幾倍，把食草野生動物的草場占了，食草野生動物沒法生存，而狼又是吃食草野生動物的，狼沒有吃的了，就會吃牧民家的羊。打狼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沒有法律規定，需要政府部門摸清情況，作出決策。
記者從野生動植物保護管理部門了解到，中國曾是狼種群數量最大的國家之一。但因生態環境的嚴重破壞和長期以來人為的大量捕殺，使得狼在我國的分布區域大為縮小，由過去的全國性分布到現在只分布於北緯30度以北地區。即使在新疆的林區、草原，狼群也只偶爾見到，更無專為保護狼而建立的保護區。另外，國內對狼的種群數量從未進行過系統調查，所以很難提出一個準確的數字。近來有關部門曾對內蒙呼倫貝爾草原狼的種群進行了調查，發現狼的數量不超過2000 頭。狼作為非重點保護動物，在突發性或災害性事件發生後，當地政府可及時向當地林業主管部門提出申請，經批准獲得獵捕手續，就可以對狼進行獵捕和種群數量的控制。
對於受災牧民苦惱的賠償問題，記者了解到，目前《野生動物保護法》所說「由當地政府給予補償」的主體含糊不清，不知是指省市還是鄉鎮。全國只有雲南等4個省區制定了野生動物對農、牧業造成危害的補償辦法，並已實施。而在新疆，野生動物對農業、牧業造成的危害，尚無一個具體的補償辦法，對野生動物所造成的損失如何補償、補償多少等也沒有具體的標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