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亞洲電台白帆採訪報導）維持公共秩序、嚴防抗議示威失控，本是警察的職責。但是在廣西桂林市的中心廣場，今年夏天卻出現了多少具有諷刺意味的場面：數名桂林市警局的老警察在那裡拉起橫幅並散發材料，舉行抗議活動，數百名過去的同事、警察將他們包圍。事件令當地居民和官方震驚。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令這些本應該在民眾抗議時維持秩序的警察反而進行抗議活動呢？在廣西桂林市警局的內部，究竟出現了什麼樣的問題使得這些警察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達不滿呢？在以下的系列節目中，我們將針對這些問題展開調查。
參加這次警察抗議活動的人士之一、原桂林市警局的幹警莫小凡介紹這次示威的經過說，他們主要是為了抗議桂林市警局內部的不公平、腐敗乃至荒謬的現象：
（錄音: 那天的話我們打出來的橫幅是維護公平正義構建和諧社會，還有一個就是，堅決執行廣西區黨委關於清除假警察的決定，公開揭露桂林市警局文社教黑惡勢力黑幕的問題。
後來他們派了大概一百多個警察來現場，現場差點發生警民衝突，他們一過來就把橫幅撕成兩半，想挑起事端。我們說在我們這個國土上現在是公益事業，並不是說誰的問題，你們為什麼這樣做？警察不敢說就動手打人，後來因為我是警察，我還是黨員，我們幾個都是警察，都已經表明了身份，他們也都知道我們是警察，因為我們在桂林也是老桂林人。
後來我們就把那個撤了，撤了以後就沒有發生騷亂問題，但是現場還有些老百姓，就是被警局無理打死打傷的這些人在控訴他們，控訴了一段時間，後來都走了。）
徐曉旭是具有多年經驗的警察，他介紹當時的情況說，官方對於他們抗議活動不但沒有認真傾聽，而且如臨大敵，以高壓手段對付他們這些懂得法律很有節制的前警察們：
（錄音2: 我看我們桂林市所暴露的這些問題，我看全國都是罕見的，買官賣官的，現在大約我們掌握的整個桂林市政府公務這一塊，現在仍然有600多人沒有簽退的，警局有39個，我們掌握的有39個，當然包括浮出水面的19個假警察，整個桂林是約600人，都是假公務員，通過各種途徑，主要是金錢途徑進來的，有5萬、 10萬、20萬的，有30萬，甚至有400萬的，很怵目驚心的，他們什麼事都敢做的。
而且我們和莫小凡不間斷的舉報，至今沒有結果，他也不面對你，老是找一些理由扯過來扯過去不敢說，我們所說的這些東西，我們舉報的這些東西，我們都是實事求是的，本著一個精神就是實事求是。我們一個弱勢群體的人，我們不敢捏造誣陷，在這個問題上這是我們的底限原則的，這是我們做人的準則。如果誣陷誣告，那他們可能早就把我們投入到監獄裡面去了。）
那麼，究竟桂林市警局有什麼問題令這些警察們公開舉行抗議活動呢？據莫小凡介紹，警局的負責人濫用權力、無法無天， 存在的問題包括賣官鬻爵、非法集資，販賣車牌並任意報復舉報的警察，情況令人髮指：
（錄音3: 最近桂林市機構編制委員會辦公室人事局，桂林市人事局，桂林市財政局、桂林市警局，４個單位聯合下了一個文件，就是安排警局的有23個同志是說是從新安排工作，安排到桂林市工務局下屬的４個事業單位，安排的話現在下去以後，還有兩個死人，死了十幾年的死人，一個叫蘇義興，蘇義興是死了十幾年的老乾警，還有一個叫魏國光的幹警也是死了幾年的，也全部安排工作。表面上是安排工作，實際上是賣指標賣編制。）
據本台記者調查，桂林市警局領導被指控的問題遠不止這些，還有刑訊逼供、勾結黑社會、致死人命等多方面的問題。徐曉旭介紹說，一個包公頭在承包警局工程過程中，因為沒有繳納足夠的回扣，就被綁架毆打幾乎喪命，而且隨後黑幫就驅除包工頭的工人，大打出手，地點就在警局的大院內：
（錄音4：主要是警局的辦公大樓建設之中的時候，這個人是一個包工頭來的，做完工程項目之後，大概還有80多萬塊錢結不到帳，就跟他們討要工程款。那麼他們就採取一些流氓手段，就把人騙到郊外去，騙到郊外去就通過暴力的方式來解決這個事情。人家現在是有道理的人敢問你要錢伸冤，天下哪有這種事。）
這次綁架案的當事人包工頭就是湖南人曾湘華，他介紹自己噩夢般被綁架的經過時說，綁架他的人就是使用３輛公安的走私車，用毛巾蒙上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雙手反綁，然後全身脫的只剩下短褲，並且進行殘忍毆打，直到他昏死過去。後來他僥倖醒過來爬到公路上，才被過往車輛救助，公安茲事的黑幫將他拋露荒山之後，又進入他的工地毆打驅趕他所雇用的建築工人。
曾湘華至今仍然保存著當年被綁架時的照片，他全身傷痕累累。
他認為，綁架他的人背後一定有當地公安撐腰並且利益均沾，否則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採取那樣的方式對付他的工人。
據調查，綁架和刑訊逼供等黑社會手法在桂林市警局內部並不罕見，一名年輕女子因為小事好端端走進警局，就是沒有能夠活著出來。莫小凡介紹說：（錄音6：有一個叫蔡蘇的女孩剛結婚沒多久，被我們警局叫王軍的大隊長，刑事偵查大隊長，沒有帶任何手續，傳去以後當天晚上就把人弄死了。上告一直告到現在沒有一點結果，一個女孩。）
（問：這個女孩他以什麼罪名給她抓去？）
（答：沒有任何罪名把人搞去就把她弄死了。）
（問：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答：真正的原因是這個女的和某一個市領導有過什麼不正當關係，這個女的找那個市領導要賠償費，這個市領導就指示警局就把她弄去，就把她弄死。）
據調查，在警局內被逼不過出現意外的還有其他女子。95年冬天，一名叫覃小紅的女子被桂林市警局副局長陳國的朋友指控偷竊錢包，被象山分局抓走。公安在審訊中扯開她的衣服，用冷水灌入覃小紅的前胸，然後用電風扇吹。在嚴刑拷打和人格侮辱下，26歲的姑娘覃小紅跳樓自殺。雖經搶救沒有死亡，但成了終身殘疾，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象山警局賠償六千五百元了事。十多年過去了，家屬一直在上訪，但至今沒有任何結果。徐曉旭介紹說，類似這樣荒唐和殘忍的事情在桂林公安內部還有很多：
（錄音：他作為警方審查是沒有錯，但是你沒有證據，就是有證據的情況下你也不能採取這種暴力的手段審查一個公民，那你這樣我警察的特權還了得啊，今天抓這個來用法西斯的手段來審查一個公民那怎麼行，而且無處伸冤啊這麼多年來。）
徐曉旭還介紹說，警局的原局長劉政豪，現任廣西自治區公安廳副廳長，還有桂林警局副局長陳國，他們如同管理著黑社會般管理著公安隊伍，很多合格正直的專業警察被下崗，而很多假警察混入警察隊伍胡作非為：
（錄音：劉政豪執政的時候，這個人他心術不正、品質不正。我們一個人不管你坐什麼位置上，在領導幹部的位置上，做人應該是一個品質很正的人，你心術不正，你把持這麼一個很關鍵的重要崗位上，領導職務，那麼好一旦有這麼一天我上台，那麼我為什麼不利用我這個職權，我的職權範圍內，來達到個人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排除異已，提拔自己小兄弟社會閒雜人員，不通過法律程序來做警察的人，我把指標賣出去，每個人頭大約是5萬、20萬、30萬都不等，達到他自己腐敗賺錢的目的。
徐曉旭還介紹說，在販賣指標讓不合格的人進入警察局的同時，劉正豪等警局負責人將100多名幹警趕出警局。
你揭我的瘡疤我就對你打擊報復，局裡的系統都是叫劉正豪老大、老闆，都是這麼稱呼的。）
那麼，桂林市警局為何出現這麼多腐敗乃至荒謬的案件呢？ 為什麼有關部門沒有查出呢？ 這些揭發問題的警察，其命運又如何呢？針對這些問題，我們將在下集報導中，繼續展開調查。
桂林警局黑社會化調查（之二） 逐私利黃鐘毀棄劣幣驅良幣 賣官鬻爵假警察混跡警局
自由亞洲電台白帆採訪報導）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今天的調查報導專題節目，我是白帆。我們在上集調查報導中了解到，在桂林這樣一個省級首府的警局內，竟然出現公器私用、敲詐勒索、刑訊逼供、草菅人命等令人震驚的黑社會現象。而被指控為該黑社會老大的竟然是至今仍居高位、控制著該警局以及全自治區公安系統的劉政豪。揭發黑幕的警察則受到壓制，該警局內部的重重黑幕至今外界難以知曉。在今天的節目中，我們將對這些黑幕背後的敏感事件以及產生的緣由繼續展開調查。
一個省會城市的警局出現如此眾多的問題而領導仍沒有出事，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蹟。那麼，如果真的桂林市警局處於黑社會化的狀態，其他警察如何遲遲沒有揭露出內部的問題呢？丟失工作的桂林市警局前警察張燕娜表示，她大學畢業後進入桂林警局，卻因為揭發問題丟掉工作：「由於我揭露桂林市警局腐敗情況，然後遭到打擊、報復，這東西已經很難說，比如說：十幾個人對付我一個人，三天三夜沒讓睡覺，身體垮了。就因為我舉報他，我沒有聽他們的話，我把警局的內部說出去，所以就這樣把我弄出去。這個肯定有的，比如說每個人工作上都有出點差錯，他就以這種小小的一點，就把你弄走。」
一方面是正直而有良好教育的警察被迫離開，另外一方面，大批社會上各種不合格警察卻能夠通過賄賂進入警局。徐曉旭介紹說，一個酒樓的老闆，因為同警局長的關係，竟然搖身一變成為警察： 「原來最早的我們一個遊覽車團公司的駕駛員，開大巴車的駕駛員，在93、94年劉正豪執政的時候，劉正豪的老婆開了紅燈籠的酒樓，他們有經濟利益在一起，花了錢，就買進了警察局裡的官職，最高位置是桂林市警局秀峰（音譯）分局假山派出所的所長，二級警督警銜。」
記者：記者：他的酒樓還有嗎？
答：好像還在，現在還在進行。
據調查，這名老闆叫於偉，同原來的警局長現任公安廳副廳長劉政豪的妻子一起經營紅燈籠酒樓，警局的工作餐都在那裡消費，否則不給報銷。徐曉旭認為，這是公然利用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就是因為劉正豪是後台老板嘛！於偉和他妻子合夥開那個酒樓，劉正豪就在警局內部講：一切對外的接待和參與都要到紅燈籠來，否則不予報銷。」
為了核實紅燈籠的老闆於偉是否在警局工作，記者打電話給桂林市警局，詢問值班室一位姓董的工作人員表示，於偉的情況他不了解：
記者：你們這裡有一位叫於偉的警察有這麼回事嗎，原來是紅燈樓的老闆是不是這樣。
回答：這個，你可能要具體問一下那個…
記者：你的同事，你因該知道吧。
男：局裡那麼大，這麼多，可能不一定都認識.
記者又打電話給桂林市紅燈籠酒樓，在桂林市有兩家紅燈籠酒樓，酒樓的一位經理證明說：桂林市的兩家紅燈籠酒樓都是於偉開的，而且目前都在營業
記者：你們的老闆是不是於偉呀。
女：是呀，怎麼了
記者：於偉現在，在警局工作對不對，還在警局工作嗎。
女：是，在警局。
記者：是在警局工作。
女：對呀
記者：你們老闆現在怎麼一邊在警局工作，一邊管理酒樓。
女：這我們管，不用他來管。
當記者尋問是否警局的工作人員經常在那裡用餐時她語語肯定。
記者：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一般公安幹警吃飯都在你們那裡對不對。
女：我們酒樓里什麼單位都有的，不只是警局？都有的。
具調查，具嫌通過賄賂買官進入警局的不僅是於偉一個人，一個叫萬貴寶的酒店老闆就進入警局成為副大隊長。莫小凡介紹說：「明顯的一個叫萬貴寶的貴林市搞那個賣畫的，搞賣畫的搞酒店的幾個大老闆。我們手上現在拿著證據，他發了四百萬買了個警局副大隊長的職務，一個是他，一個叫張建民的，很有名在當地。現在這人在深圳，長住深圳。他也是發了上百萬買進來的，我們公安機關原來是合同市民警，是開除出去的倒賣郵票，明顯不能在當公安的。他也是買進來的，到今天為止，他還是我們情報科的副科長。」
根據法庭的文件1995年12月12日，萬貴寶自願墊資137萬多給市警局局長劉政豪購買施家園土地，三天後即12月15日萬貴寶反過來又向劉政豪借款189萬元。兩個月後1996年2月7日萬的前妻唐曉昤將這189萬元以還借款名義匯到市警局戶籍科，而不是市警局財務科戶頭上，這189萬元只有進帳沒有出帳就消失的無影無蹤。2000年9月29日市警局交警隊長李傑，拿出64萬多元說是還給萬貴寶的利息，付給了市警局行政科。這樣公私不分，撲朔迷離的借款、欠款。雖然其實事為廣西區高級法院既區檢察院進行認定，但其中的利益輸送關係至今無人知曉。
事實上，桂林市警局所存在的問題不僅僅是讓步合格警察上崗賺取費用，該警局影響甚大的大亞灣集資案幾乎釀成警察集體進京上訪，莫小凡還透露，最後桂林市警局使用公款擺平了數千萬元集資的損失。「警局的話呢就是搞這個我們這個搞那個非法集資，大約有三千多萬塊錢,集資以後的話咧是血本無歸的，向公安幹警自己集資的後來都用我們賣戶口的錢，大約我五千萬錢補進去，拿公款填進去了，這就是警局的黑幕的事情。」
莫小凡還表示，看守所已經將犯人變成賺錢的對象，勒索他們的錢財，年收入達上千萬：(錄音8: 錄音：「特別是在我們的看守所裡面，每一年的斂財的話呢都是上千萬的，桂林米粉是比較有名的，你買米粉也好買藥也好什麼都賣給你，但是都是很貴的，翻十倍、十幾倍、一百倍的翻呢，那馬夾，就是說電視裡面看到的一個，就是人被抓了以後就罰一個馬夾的，那個馬夾就是錢幾塊錢的成本，他賣出去都是幾十塊錢的成本，而且是重覆賣你穿了以後你出去以後就還留在地方，他又重覆賣，進來一個賣一個，你說這個事情怎麼辦！」
繼調查在桂林市警局設的看守所內設立了勞改牌盜人錢財，所里設有四十多間監舍，為監監舍每天加工彩燈，平均創造的利潤是三百到五百元，一年下來一個監舍就是十八萬元的加工費，這四十四間監舍所創造的利潤就達上千萬元，這麼一大筆鉅款一、沒上交國庫；二沒有發給再押人員，也沒有用在改善監舍的應建設施上，犯人的伙食費還被強行苛扣，此外有一些富有的老闆為了逃避勞動，笑納幾萬到十幾萬元的賄賂就可以避免參加勞動，莫小凡還介紹說，警局所採購的電腦等設備也由警局長的親戚賣出，從中謀取暴利。
徐曉旭說「整個警局的用的這個電腦，全部都是從那劉政豪的岳父那個地方買過來的，他那個岳父是不是開電腦的，他岳父六、七十歲了，是我們桂林市的一個工人醫院裡的退休醫生，他是搞仲介吃這個差價，外面電腦一萬塊他就說三萬、四萬、八萬就隨他叫隨他喊，就到他全部整個警局的這個電腦都他的就去買，你說那個電腦而且那電腦都是落後電腦淘汰電腦，你說賺錢沒有，所以就警局就是這樣。」
徐曉旭還透露，桂林市警局外事科設有近三千萬元的小金庫，該局在前局長龔永國隨意使用，而警局下屬的各個派出所和大隊不擇收段的暴掠民財，經常任意不經任何程序就逮捕並進行刑訊逼供還走私香菸，甚至給走私車上牌照。「早幾年呢就是劉政豪執政的時候呢，為了這個假車牌他就是說把我們這個車牌所的車牌、正牌啊，通過一些不法的商販呢賣到廣東那邊，賣給那些廣東的不法商販呢就假牌嘛，為那個那個走私車上，這個呢是我們這個交警之隊的有些同志透露出來的，可能大約有兩百多套啊、兩百多副車牌啊賣出去的，其實他賣五萬、十萬不等，很貴的啊，這種方式就賺錢啊。」
記者：但是這車牌實際上是真車牌只不過是說非法的給走私車裝上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答：「對對對，是真正的車牌這個手續完備的，就是套在走私車上了。」
張燕娜表示,他們揭露得都是事實,但是有關方面卻不接受調查，他每上訪一次就大病一次。「從這十幾年裡面，該去的地方都去了，但是事情沒有解決，但每一次你說要敘述這些東西，那我就病一場，所以我現在都不願說這些事情。」
張燕娜還介紹說，因為揭露警局的問題，他的人身安全目前受到嚴重威脅：「我們現在沒有工作。我要找工作，他已經跟別人說了，不要給我，誰要給我工作，誰就跟他過不去。所以他反正就把你一切全斷了，目前他可能就是想整死我，但是他可能還有點顧忌，所以就是這一點，如果他沒有顧忌的話，可能我也就不在人世了。」
據莫小凡介紹，桂林市警局新來的局長蘇以萬試圖主持公正，但很難在公安系統生存：「我們這幾屆的警局長…這一屆警局長是比較開明一點，但捅到馬蜂窩，現在他也下不了台了，是一個叫蘇以萬局長，他現在很難下台了，現在人都在搞他，他稍微講話，各方面比較理智，講政策，就不行了，馬上把他弄走了。」
那麼，這個黑勢力為何如此強大呢？警局內部又是如何營運的呢？警局上級機關如何對待警察的指控呢？針對這些問題，我們在下集報導中，繼續展開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