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醫護人員把病床推進手術室時,女病人臉上已毫無血色。無須講述,張紅艷已能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室內的空氣剎時間凝固,大家都屏住呼吸,默不作聲。張紅艷拿起一支吸滿麻醉藥的針筒,朝著驚慌失措的寵物犬身上扎了下去。
沒有任何掙扎。幾分鐘後,熟睡的寵物犬被成功抱離病床。豆大的汗珠從張紅艷額上滾落下來。
病人慢慢恢復平靜,張醫生心裡卻隱隱作痛起來:這個失衡的社會,還有多少女性在以同樣的方式解除著痛苦?
現狀篇
2000萬女性守活寡?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誇張一點來說,這是以數千萬留守婦女的性壓抑換來的」
張紅艷醫生遇到的其實是一樁轉型期中國農村婦女生理壓抑的極端例子。
女病人住在小欖鎮,屬於剛剛洗腳上田的農民。五年前,丈夫在佛山打工時有了外遇,從此夫妻一直分居。兒子因為年幼,約定跟母親生活。
當天中午,當她被這隻寵物「情人」害得脫不了身時,已慌恐到無力拿起手機。恰好兒子由於下午休課,提前回到家裡,聽到媽媽的臥室傳來陣陣驚叫,才衝進去發現了她。
一個九歲的孩子哪曉得什麼,只是瞪大眼晴發呆,直到媽媽喊他幫手,才急忙從床頭撿起手機,在媽媽的教導下撥打了120。
尷尬解除後,院方答應守口如瓶。但是沒過幾天,消息便不脛而走。社會輿論立馬像炸開了鍋似的。
「至於嗎?」
「太變態了,我還以為在拍電影呢!」
「平時看她挺正經的,沒想到……」
「……」
多數人對她這種行為橫加指責,斥為不知羞恥;只有少數人體恤當事人的悲苦,表示同情和理解。
一個星期後,女病人沒來醫院複查。張紅艷后來從坊間得知,母子倆已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然而,這樁事留給社會的話題卻遠未結束。
作為醫護人員,張對職業中各種奇聞軼事可說見慣不怪。離異婦女的孤苦容易讓人理解,但有夫之婦則另當別論。如果在山區,這樣的行為則更加刺激人們的神經。
張紅艷的同窗好友——河源市一所皮膚性病專科醫院的主治醫師李醫生,近年來接診過多起類似病例。「有的女患者,居然用茄瓜、黃瓜、化妝瓶等物品來充塞下體,從中尋找生理滿足。結果因為這些物品不夠清潔,造成下體感染細菌,甚至發炎。」
這些病例表明,常人眼裡的「離經叛道」在山區已不再是「人咬狗」的新聞了。
梅州某鄉鎮醫院的一位老醫生,還遇到過玻璃管被塞進下體破裂的病例。
「類似的病例,近幾年可謂層出不窮。」這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老醫生坦言。女病人的行為雖各不相同,但動因別無兩樣:都在借男人以外的工具來尋求滿足。
按一般人理解,農村婦女比城裡人保守,為什麼還會有如此出格的行為?
「這實際是長期性壓抑引致的正常發泄行為。」梅州這位老醫生介紹,與中山那起病例有點不一樣的是,這些病人和丈夫的關係並不差。「男人到外面打工去了,要求她們留守農村,看護老人和孩子。」按照她們自己的話來說,是常年天各一方,有老公等於沒老公。
在當下的中國農村,上述婦女的背後,其實是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
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改革開放所釋放出來的巨大生產力,使得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突飛猛進。此後二十年間,農民持續大規模進城,全面衝擊了「男耕女織」的傳統生存方式。
然而,受戶籍、教育、住房等制度或條件的約束,一名草根農民,要攜家帶口在城市立足並不容易。許多農民被迫把家裡人留在農村,單槍匹馬到城裡闖蕩,由此形成了一個以婦女、兒童和老人為主體的龐大留守人群,俗稱「386199部隊」。
廣東省韶關市新豐縣馬頭鎮有位張姓農村婦女,丈夫從1998年開始到廣州做計程車司機。此後每年逢清明和春節,他才固定回家幾天。十幾年來的分居生活,使張嘗盡了獨守空房的滋味。2009年,她幾度到周邊的連平和從化等地尋醫,要求醫生開處方幫她減弱生理功能,以解除內心痛苦。
張的反常行為,折射了數千萬留守婦女的共同生理壓抑。
根據國家農業部統計,2009年全國有1.3億外出務工的農民工。據此,有社會學者估算,若其中有5000萬為已婚男性,則夫妻生活嚴重受影響的女性至少有2000萬。
有分析人士認為,實際數字遠不止如此。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誇張一點來說,這是以數千萬留守婦女的性壓抑換來的」。
歧途篇
搞「一夜情」婚外戀
有些農村留守婦女,今天跟這個來唱歌,明天跟那個來跳舞,晚上玩夠了就在酒店過夜
2009年1月26日。廣東省韶關市新豐縣城。一名打扮非常鮮艷的老婦女來到服裝老闆王大雄的車前。
「怎麼你一個人來啊?」王大雄放下半截車窗玻璃,低聲問道。
「來啦。前邊樹底下站著的那個就是。」老婦女指了指街邊不遠處。順著她的指尖,一個苗條姑娘在樹影下若隱若現。
「這麼遠,誰看得到啊?」王大雄假裝不耐煩地說。
「包你滿意啦,老闆。」老婦女訕笑著說,「這姑娘不是出來賣的。她老公在深圳給人開車,很久都沒回來,如果不是太悶,也不會被我帶出來啦!」說罷還朝那邊招了招手,「小紅,過來這邊。」
磨蹭了好久,姑娘才總算挪到車輪前邊,臉一直對著別的地方,不敢望車裡一眼。外表顯示她不過三十出頭,長發細腰。
「是不是真的本地少婦啊?」王大雄故意問道。
老婦女馬上露出一臉不悅:「我在新豐這麼多年,什麼時候騙過人!不是熟客我還不做呢?」
「上車再說。」王大雄咳了一聲。
用本地客家話寒暄了幾句,王大雄確認姑娘家住梅坑鎮,姓李,正是粵北山區典型的農村留守婦女,前一天剛從家裡來縣城找初中同學玩。她是去年在同學店裡打麻將認識這位媽咪的,知道此人本事大、人緣廣,猶豫了半年才敢在她面前抖出心事,並托她搭橋牽線。
按李的說法,老公對她不錯,逢年過節回來,總是給她買很多東西。然而,物質刺激並不能彌補長年分居給她帶來的心靈創傷。「男人們都可以在外面尋歡作樂,我卻只能在家獨守空房,這樣太不公平了。身邊像我這樣同病相憐的姐妹太多了,大家坐在一起都覺得心酸。我們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啊!不離婚已經很好了。」
這位媽咪介紹,她常年遊走在新豐、翁源、連平和龍門等地,像李這樣來找她的妹子為數不少。由於老公常年不回,她們平時在家天天面對著老人孩子,都快要憋出病來了。這些妹子出來做,目的不是找錢,而是找樂子。
不過,公安部門反映,像李姑娘這樣,以為男性提供有償生理服務的方式來求得滿足的留守婦女,在農村還只是少數。因為這樣風險太高,不但容易染上病,且經常遭到公安部門打擊,極容易暴露身份。
面對當前極為泛濫的女性性服務市場,一些社會人士曾幻想,隨著女性經濟地位的提高,留守婦女會否像男性一樣,通過購買男性提供的性服務來滿足自身的生理需要。
然而,這種觀念似乎太「超前」。
一方面,在中國人現有的性別心理下,女性隨意表露自己的生理需求都會被看作不守婦道,向男性購買性服務更會被視為離經叛道。而普通農村婦女的思想解放也沒到這個程度。
另一方面,就算不理會任何道德風險,農村婦女也缺乏購買商品化的男性服務的渠道。
中國社科院研究員李銀河透露,根據社會學統計,在所有的性交易活動中,男性性工作只占到1/10的市場份額。
對絕大多數留守婦女來說,就算有勇氣去嘗試,也沒這個經濟實力。用王大雄老闆轉述李姑娘的話說,一千多塊錢一晚,還不如坐車去深圳找她老公算了。
發展「一夜情」、婚外戀,由此成為留守婦女面前最現實的一條路子。
陳春霞,28歲,廣東省紫金縣臨江鎮某村農民,丈夫三年前開始與老鄉一起到江西做家具生意,每年只回家兩次,夫婦尚未生育兒女。一年前,陳說服公婆讓她到鎮上某餐廳做服務員,開始結識一些城裡的食客,與他們頻繁出入娛樂場所。一些男性朋友借著酒興,拉她去開房。起初陳還半推半就,發展到後來,她竟主動要求跟別人過夜。
河源市某酒店的一位卡拉OK部經理發現,有些農村留守婦女,今天跟這個來唱歌,明天跟那個來跳舞,晚上玩夠了就在酒店過夜。
留守婦女,正在以這種不尋常的方式,嚴重撕裂著道德觀念原本極為保守的鄉土社會。「對於一個個普通的農村家庭來說,這是看不見的危機,也是隨時可能蹦出來摧毀一個家庭的危機。而今天,在廣東乃至全國的農村,這樣的危機幾乎無處不在。」一位曾經在廣西某基層法院掛職三年的青年法官告訴記者,沒來這些地方工作,他真不敢相信,當下農村地區的離婚案這麼多,居然能占到整個派出法庭立案總數的一半以上。這其中有不少案件,就是起因於令人難以啟齒的夫妻生活問題。
記者還在一名曾供職於廣東省惠東縣某基層法庭的法官口裡得到了證實。「婚外男女關係,在農村不再是什麼危言聳聽的事情,而已經成為實實在在危害農村家庭關係穩定的重要禍根。有的婚外男女關係,甚至引發了惡性刑事案件。」
出路篇
性玩具市場欠規範
「管理混亂、魚龍混雜」的性用品市場,使得本來就有著難言之隱的留守婦女更加望而卻步
2010年1月28日,廣東省政協十屆三次會議分組討論會上坐著一位與眾不同的發言者。他叫張楓,現任廣東省性學會會長、省計生委主任。他說廣東有3000萬農民工,長期遠離配偶,他們的生理需求問題從未得到社會或政府的承認,如不加以重視,必將危及社會穩定。
當日,張楓的發言在全國引爆成為一個焦點話題。經過媒體發酵,一些入口網站接連幾天都在熱炒這個話題。
這樣的熱炒,讓張紅艷醫生內心感到特別不安。「真正需要關心的是留守婦女,因為流動男工的生理需求已在泛濫的性交易市場中得到了消解。」
張紅艷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在長三角、珠三角等一些發達城市,大量聚集農民工的地方,常常也是性交易最為活躍的地區。到處可見的「便捷、低廉」服務,使得大量流動人口的生理煩躁得到安撫,同時,也加重了他們配偶的痛苦——「有野草吃的馬更不願回家了。」
有專家甚至認為,現今留守婦女的性壓抑,已不亞於5000萬殘疾人群。他們的問題應該由誰來解決?
2010年2月1日,夜幕降臨,廣東省清遠市清城區一家性用品店門口那盞朦朧得有點「曖昧」的紅燈早已點亮。老闆張志明點著一支煙,開始泡茶,臉上悠然自得。
「十年前,人們還拿有色眼鏡看我,現在就有些見慣不怪了。顧客也從一些中老男性人群,擴大到女性人群。生意越來越好。」張志明說,近年來,消費者中還出現了一些農村婦女。
其實,成年性用品市場,幾年前就開始啟發一些關心農民工的官員和學者。去年,廣東省性學會會長張楓就曾向農民工提出,科學解決性壓抑,不妨採取自慰和利用性工具的辦法,不要老想著去嫖娼。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自慰並不丟人,適當的自慰還能調節身心健康。
對於數以萬計的留守婦女來說,同樣適用這種辦法。許多專門針對女性的用品,如「女性伴侶」、「助性器」等,專家認為可以有效幫助留守婦女排解壓抑。
「如果當初我那位女病人懂得上性用品店,可能就不會發生數月前那起尷尬事件了。」張紅艷醫生有感而發。
中國性學會專家委員會常務副主任、性醫療保健品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朱琪教授也認為,對於各種原因而處於兩地分居狀態的夫妻,使用性保健器具可以減少婚外性行為,有利於夫妻和睦和家庭穩定。
在中國,成年用品其實不但是一個膨脹的市場,而且是一個暴利的市場。
1993年,一個叫文經風的商人在北京開設了中國第一家成年性用品店。此後,性用品店如雨後春筍般在全國各地出現,成為外國媒體解讀中國改革開放的一枚重要標籤。
廣州市站前路的成年性用品批發市場,號稱全國最大的性用品交易市場。自1997年開業以來,每年的經營額均超過億元。市場負責人李繼紅透露,當前,市場的需求量還在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長。業內人士估計,隨著電子商務技術的普及發展,未來二十年,中國的性用品市場將會翻兩番以上。
據了解,性用品國產化程度非常高,目前市場上流通的產品90%以上都是國產品。與國外的同類產品相比,國產品在質地、品種、設計等尚處於低級階段。衛生部門作過一個統計,我國目前有3000多家性保健用品生產廠商,居世界之首,產量可以占到世界產量的85%,占全球市場70%的份額,年銷售額超過 1000億元。
「做什麼生意都沒有我這個生意容易。」從開藥店改行的張志明說,「別看我一間麻雀小店,每年卻可刨出一二十萬的收入來。」
他說,現在市場根本不用講什麼規範,一根女用性玩具,進貨價不到10元,標價卻可以上到50至100元。顧客從來不問品牌、不講價,進來買了就走。至於以後用了好不好,也不會再回來說。
張志明所言非假。全國各地的性用品店普遍規模比較小,大都開在沒有什麼人注意的街尾巷角。店主往往抓住顧客的隱私心理,大肆銷售假冒偽劣產品,由此培育出一個魚龍混雜的市場。
「市場流通的大量成人用品,根本就沒有生產許可證、生產廠家、生產日期,有的甚至連牌子都沒有。」河源市一位工商部門人員透露,對性用品的投訴幾乎為零,性用品官司更是聞所未聞。」
2009年3月,廣州有關部門曾對廣州市性用品批發市場130多個檔口進行突擊檢查,發現假冒偽劣果然嚴重。通過這個市場發散到全國各地的各種產品,長期侵害著消費者的身心健康。
「管理混亂、魚龍混雜」的性用品市場,使得本來就有著難言之隱的留守婦女更加望而卻步。
為此,廣東和上海等地一些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紛紛上書,要求國家重拳打擊假冒偽劣,規範成人用品市場,促進社會和諧。
在十一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上,吳邦國委員長明確要求國務院抓緊研究制定相關規定,規範生產活動,整頓銷售市場,加強監督管理,讓消費者放心。
然而,市場發展現狀表明,留守婦女要用上安全可靠的性用品,還需要等待。
(除專家、官員外,本文對所有被採訪對象進行了化名)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南方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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