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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人心:北京封殺的《敏感地帶》圖集

2011·3·20 下午,在北京當代藝術館舉辦了《敏感地帶「個別人」行為藝術展》。本次藝術展純屬自發。但是,在相隔4天之後,既3 ·24下午3點左右三位藝術家 :成力、追魂、黃香,被宋莊派出所傳喚、扣留,現已超過24小時。據剛剛收到的信息,三位藝術家已被北京市通州區警局羈押至通州台湖看守所

程美信

  2010 年3月20日這個星期天早晨,人們醒來時籠罩在西方國家空襲利比亞卡扎菲政權的新聞之中,一切是那麼富有戲劇性,對於生活在中國的人們而言,似乎有些意外。然而,「敏感地帶」行為藝術展同樣襲擊了中國當代藝術,意味著偽當代藝術像腐朽政權一樣成為歷史古董,行為藝術將成為推動時代藝術變革的激情動力。可以說,行為藝術是治療中國傳統藝術貧血、文化閹人的最佳良藥,至少它不再把規避權力、歸隱山林作為最高藝術境界,更不必迎合強權、討好世俗,藝術家按照自己的生活體驗,身體力行地表達思想情感,無需技藝馴化和理論體系。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藝術,行為本身就是最好的工具。此外,政治是當代中國藝術家必須攻克的精神障礙,否則他們就沒有文化尊嚴、沒有生活權利、沒有創作自由,甚至談不上是21世紀的文明人。


「敏感地帶」行為活動跟西方多國空襲利比亞雖然沒有直接關係,但它們來自共同的時代沸點,從埃及爆發反獨裁的「茉莉花運動」,觸發全世界專制國家的蝴蝶效應,意味著違背民眾意志、民主潮流的獨裁政權必將退出歷史舞台。中國也不例外,它如似日本福島發生9級大地震一樣恐慌,每到周日下午大城市廣場成了敏感地帶。 「敏感地帶」行為藝術活動選擇周日下午2點正式開始,它不光向中國貧血藝術發起了總攻,還向腐朽的獨裁制度發出了挑戰角號;它不像架上藝術那樣需要材料準備、技藝馴化、理論粉末,也沒有經紀人、策展人、批評家,只有一群草根藝術家聚集在北京宋莊。當前中國披著共和制度和現代文明的外衣,謊言與暴力、愚昧與野蠻、荒誕與病態,完全超出了想像加工的藝術作品,使得一切文化藝術、理論學說變得蒼白無力。





黃香的《茉莉花開》是個具有時效語境的藝術作品,同時表達了一名中國公民的政治立場、價值理念、理想勇氣。作者把自己身體捆在一團茉莉花里,並蓋著一塊黑布,象徵著強權一手遮天的殘酷現實,茉莉花代表從北非掀起的反獨裁浪潮。行為過程隨著歌聲「好一朵茉莉花」的響起,引發現場觀眾不自覺地場景效應,接著是 「喪小組」行為藝術團體的進入,他們像一個個死神使者,通過弔喪儀式宣告新生命即將來臨。在一個藝術展示場所,出現「敏感地帶」、星期天下午、茉莉花、猩紅血祭、奔喪小組,這些只有行為藝術才能實現的場景效果。



成力的《藝術賣比》作品,它以最直接的方式向當代藝術家發起了猛烈攻擊,通過性交這一原始行為來揭示中國當代藝術出賣靈魂的猥瑣本質。儘管成力的行為作品在迴避粗俗的字眼,可「比」諧音指向卻毫不含糊,似乎在諷刺藝術拍賣比價的意思。事實上,賣藝賣身是不值一提的行為現象,唯獨出賣靈魂人格是藝術的倫理忌諱,文化良知是藝術家最後的道德底線。「藝術賣比」顯然是嘲諷那些走向紅地毯的當代藝術明星們。換言之,媚俗媚權是中國文人藝術家的普遍通病,否則當代中國社會和文化藝術不會如此貧血軟弱。如果說傳統派藝術家是先天閹人,那先鋒派藝術家則是主動自宮的後天閹人。《藝術賣比》跟作者本人是圓明園時代藝術家有著密切關係,也是藝術家個人的表達立場,跟色情沒有關係,配合他進行創作的裸體模特只是語言材料。當然,它讓猥褻者只會看到猥褻。





申雲的《當代思想者》作品是把全身染成紅色,蓋著一塊喜慶的大紅布,口戴防毒面具,擺出羅丹雕塑《思想者》的姿勢,坐在展台的一個地球儀上。通過作品協作者的拜堂、剪彩儀式,揭開了作品的序幕。接著,作者用身體晃動地球儀,造成越來越強烈的振動,隨著防毒面具的脫落,展台和地球儀同時倒塌,作者像個休克病人那般摔到地上,趴在地上久久沒有動彈(由於行為過程過於真實,作者頭部直接砸在地面,險些釀成人間悲劇)。「當代思想者」指向中國社會精神狀態,長期的專制洗腦,人們的思想不再適應自由空氣,在防毒面具的保護下維持生命存在和大腦思考,自由思想成了一種需要隔絕的毒素。「當代思想者」本身是紅色犬儒主義者,也是這個謊言國家的工具部件,宰制著這片愚民土地。這裡,紅色不再是象徵著喜慶、吉祥、生命,而是充斥謊言的恐怖暴力!



梅子的《只有在夢幻》通過身穿綠色戲衣證明女性的歷史身份,並用削髮行為表達拒斥權力的觀念立場,這也是女性主義藝術慣用手法,它置於中國社會語境仍未失效。作品中,她將身體裹在茉莉花里,將自己還原為人的獨立主體,釋放出普世價值的理想訴求。茉莉花置於特定時期、相應語境,完全變成了一種政治行為的文化立場。為此,作者將自己的行為作品命為「只有在夢幻」,傳達了她理想中的「民主、自由、公正、平等」。這些雖然聽起來是陳詞濫調,但對於中國人而言則是 「只有在夢幻」的事物,茉莉花在北京街頭成了一種極為敏感的忌諱,它美麗的外表,隱藏著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共同夢想」。




周永陽的作品《孔子拉屎》是對歷史與現實進行詛咒式批判,作者把自己打扮成孔子,在展台上擺有面目猙獰的鎮墓獸雕塑。他一邊坐在畫有孔子像的馬桶上拉屎,一邊朗誦「大唐復活的鎮墓獸」的詩作,以嚴肅而滑稽的朗讀方式,對當下流行的犬儒主義、民族主義、民粹主義進行了批判;對現實中的權力腐敗、道德墮落、社會進行了譴責,從歷史上的孔子到現實中的三聚氰氨,以致擺在旁邊的鎮墓獸也成了咒罵對象。作者的年邁神態、執著表情,顯得既儒雅又滑稽。前來捧場還有他的寵物和兒子,小狗對主人露出的屁股產生了興趣,這一舉動引起作者兒子的警覺,他試圖上去阻止它的放肆,結果惹來齜牙咧嘴的還擊。小狗的吠聲干擾著詩人的朗誦,但一犬一儒的喜劇效果,引得現場觀眾不由地起笑。行為現場的所有一切不再重要,觀眾與作者要面對的是無法迴避的尷尬現實,現代科技在中國成為新極權主義工具。



<茉莉花的葬禮>

陳旭的作品《坐在思想高端》利用大型起重機,從室外伸向室內,作者戴著「治安巡邏」袖套,坐在起重機的長臂頭。這個作品語言簡潔、意指明確:起重機出現在美術館內,使得冷冰冰的機械轉換為藝術的觀念語素,「治安巡邏」異化為國家獨裁工具和思想高端的驅動力。胡軍強的《紅喇叭》把紅色當作謊言暴力的視覺符號,喇叭筒代表了極權洗腦機器,在施行過程中,作者將一桶墨水從頭澆向全身,胡言亂語的牌子與一身污水的樣子,給人一種直覺的感官刺激;作者還拖著幾個砸癟的紅喇叭油形示眾,這種近似鞭屍的舉動,釋放出表一種憎恨的情緒,激起觀眾對「紅喇叭」這一洗腦機器的警惕。







李娃克的作品《當代壽衣》把道具當做行為語言,他下穿中華國粹的裹腳鞋,頭戴西方博士帽,通過陰森古怪的打扮(正如作者以往的作品一樣,始終是下流舉止、陰森模樣),影射當前社會的猥瑣本質,整個歷史猶如乾屍道場。秦沖的《文化一直燃燒》從活動開始持續到結束,使得美術館始終瀰漫著一股紙焦味。這個作品與喪小組《悼喪》有著一樣的立場形態,通過儀式驅逐邪惡勢力、祈求光明希望,因為燒紙是中國人弔唁亡靈的傳統習俗,正如李鵬波的作品《祭奠》,他雙手捧著只有鏡子的遺像,折射出的鏡象是現實世界,無疑在詛咒邪惡勢力的死亡。還有於貞志的《鹽又漲價了》模仿民間散鹽驅邪的習俗,特別是在沿海地區更為盛行,可作者將散鹽切換到日本福島大地震引發中國各地搶購食鹽的風潮,影射一個長期集權專制的社會,民眾對國家權力極大不信任,哪怕一點風吹草動就引發「精神災民」的條件反射。這些憑弔喪禮與驅邪巫師無不是在給極權制度送終。   
 
曾德曠的作品《我寫詩我有罪》通過詩人的自我褻瀆達到一種文化批評,它也是作者一直在做的行為作品。當代中國詩人面臨的自我危機不再是美學意義的修辭,而是作為時代覺醒者的精神困惑,詩歌創作已喪失了歷史語境,成為一種具有文化原罪的瞎扯談。只要他們還作為當代詩人,他們首先必須是一個生活中的當代活人,而不是像傳統詩人那樣在語言美感中、詩集沙龍里展示激情才華。作為具有敏銳神經的詩人,他對現實殘酷體驗應該高於常人,否則他們作為犯有原罪的寫詩者,面對醜惡的屍體是在浪費華麗浪漫的詞藻。在當代中國的文化語境,詩人只能面對詩人,他們獲得自我救贖才能打動別人。



破駒的作品《現在精神病患者》通過倒錯表現將文明人還原到一個本原狀態,他的創作過程使觀眾都堅信他服用了精神藥物,其實不然,作者只是調動了人體與心理的某種被抑制的能力,這是古代巫師以及音樂藝人善於捕抓到的行為語言。「現在精神病患者」行使過程的冗長和動作的重複,並且在隱蔽的地下室內,最終使觀眾失去觀摩耐心,有點像卡夫卡小說《飢餓藝術家》裡的情景。在行為現場有一團被打破的鏡子碎片,它最初被拼成一朵充滿憧憬的向陽葵,而作者光著身子,如被關在籠子的一隻猴子,不時地走來爬去、不時地做出亢奮、痛苦、猥褻的姿態,不時地發出夢幻者的囈語和莫名無常的嬉笑,不時地摸弄著自己的睪丸,不時地用玻璃碎片照照自己,不時地像拾荒者撿起地上的小顆粒。現場凝合了瘋人院、動物園氛圍。支離破碎的鏡子,成了人類文明的全部記憶和癲狂歷史,社會生活本身就是瘋人院、動物園。破駒的這個「神經病患者」作品,成了健康人的生活鏡子。




 北京丐邦主的《金幣烏龜•國家》利用烏龜俗名「王八」、人民幣、五星紅旗的地攤,並用《國際歌》作為吆喝,對國家謊言下的權力資本主義進行咒罵。作品雖然不算高明大膽,但以有限手段去表達作者對社會現實的情緒反應。張勇的作品《我其實就是這樣》是指向背在他身上的充氣黨徽,作品借兩位拿著滅火器的配合者完成實行,他們將滅火器里釋放出來的氣體,將作者當害蟲進行噴殺。賀文斌的《當代現象》也不例外,充滿破壞性的情緒張力。這些簡單的表演行為,它們的背後均來自現實生活那一強大而複雜的暴力制度,作者不過將內心義憤轉化為一個政治表達立場。




薩子的《宋莊藝術家》將藝術家衣服升到旗杆上,象徵著宋莊這個邊緣文化群體的草根精神。一個烏合之眾的社會裡,支撐整個國家統治權的是軍警武力,所謂的知識分子文化精英,它們除了自身既得利益外,剩下的只是滿腦子的愚民思想和犬儒「美德」。然而,那些在野生狀態中成長的草根文化,它們最終的歸宿也是被朝廷招安或權貴圈養,從圓明園到宋莊都在不斷驗證中國文化藝術的歷史宿命和奴性本質。很難清楚這個作品意味著什麼?但願「敏感地帶」不是傳統意義的豎杆旗,而是一次人的尊嚴宣示。 




「敏感地帶」行為藝術活動,不僅有來自外部的敏感反應,包括藝術家本身也變得異常敏感,如楊占國的《憂》以「大日國永存」口號,它的詼諧可以根據觀眾自己的主觀需要去進行解讀,它可能表達了作者對日本福島大地震的同情,或者借大日本帝國的永存來貶斥作者祖國的儘快滅亡,或者嘲諷大操蛋國家的永恒生命力,……。這裡,主要在於「日」字賦予中國人複雜豐富的語義,在不同場景和不同主體都釋放不同意義,它因高尚而高尚、因猥褻而猥褻。這也是「敏感地帶」行為藝術活動賦予觀眾、作品、作者、現場的特殊時效。如阿波的《亂劈柴,來不來?》,它貌似在招搖人們前來聚會烤火,把自己的頭刷成白色,暗示別人他在戴孝守靈,靈堂上擺著「永垂不朽」四個字。毫無疑問,守靈者在渴望死者真正的死去,因為那是一個中國人從天空到心靈所揮之不去的幽魂。還有張人言女的《7天7夜》,作者在當天下午2點左右在北京西單王府井街頭散發「敏感地帶」傳單,被扣走達一個半小時,回到宋莊當代美術館便立即動手做籠子,將自己關在裡頭,準備持續一周後再出來。





「敏感地帶」行為藝術活動,無形中宣判了架上藝術在中國的死亡。先前的當代藝術是從西方美術館走向「天價」拍賣場,引發國內藝術市場和創作方向的雙重效應,可這些藝術實際上已喪失文化時效意義,僅是歷史博物館的陳列品和藝術市場的交易品。先前的中國當代藝術,它沿襲了西方現代派藝術及其理論脈絡,缺乏根植中國本土的內在張力,它的內在貧血決定了它的最終結局。隨著九十年代的逐漸遠去,前當代藝術徹底喪失生效的歷史基礎,淪為一種媚俗媚權的時尚文化,加上商業利益的誘惑、以及對極權制度的恐懼,走向招安紅地毯便是最適中的歸宿。因此,行為藝術走向當代中國的歷史前沿,它無需依賴技藝馴化、物質材料、理論依據、商場規則,通過身體行為去表達思想觀念,生活體驗、現實語境、獨立精神是創作要素,它必須與時代一起,肩負著給專制極權送終的文化使命。「敏感地帶」以旗幟鮮明的藝術立場、前所未有的語言張力,將當代中國藝術推向歷史新拐點。
 











 


圖為北京當代藝術館門前,正在我半路上與警官交談之時,不知何人突然將一卡車垃圾渣土泄倒在藝術館門前擋住去路。且現場照相的藝術家被強行制止。(周永陽)
 

《為未來考古學家預埋可供未來發掘的當代文物》


雙重枷鎖——黑貓白貓都不是好貓



 


CHINA 「拆.那」

黑羊「推土機相遇藝術」行為藝術《死磕》

責任編輯: 王篤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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