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重點鐵路工程可能因為偷工減料而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這是參與工程施工的近百位農民工討薪時意外發現的。
民工討薪發現工程「內傷」
陳俊民、張孟虎和李長安是山西的3支農村小工隊的包工頭。最近，他們為了前兩年承包的一個鐵路工程討薪。這個工程是山西南同蒲鐵路擴能改造工程中的一部分高曲重車線護坡改造加固工程。
南同蒲鐵路電氣化改造工程是國家批准的重點項目，也是山西省擴內需、保增長的重點交通設施項目，項目總投資5.34億元。侯月鐵路是南同蒲鐵路的一條支線，是連通晉南與晉東南的重要運煤通道，「高曲聯絡線(重車線)」則是侯月貨運專線中的一小段。
陳俊民他們幹的工程就是對這段鐵路兩側全長2700餘米的護坡進行改造和加固。2010年工人撤場後，他們被拖欠了工錢。在討薪的過程中，他們「因為一名技術員的疏忽」，獲得了這個工程的設計圖紙。這才發現實際施工標準與設計標準相距甚遠，「工程存在嚴重的偷工減料問題，施工標準大打折扣，甚至一些施工根本就沒修」。
陳俊民說：「我們幹活兒的工人是看不到圖紙的，只按上級分包人的指令幹活兒。」
5月20日，臨汾地區的一場中雨後，這兩段護坡多處損壞。在97號和95號電桿之間東側護坡，砌石上的水泥已脫落成碎片。雨水沖開一個1米長的豁口，伸進手一刨，就能抓出一把泥土。類似的損壞還有多處。
但經現場測量發現，護坡基礎部分砌石厚度只有40厘米，而按圖紙要求，護坡基礎部分砌石厚度應在85厘米～95厘米之間。多處測量表明，砌石厚度遠低於圖紙中《牆身尺寸表》的要求，一般只能達到設計標準的一半。
按照陳俊民的計算，按照砌石厚度減半計算，整個工程可以少用石方7200多立方米，價值超過150萬元。
不僅如此，有的設計根本就沒有修。
比如施工圖紙上標識的起重要加固作用的耳牆，本來是要求通貫整個護坡的。「但因為此牆是築在護坡表面之下的，外面看不到，施工隊就沒有做，只在外面露出的部分做了個樣子。」陳俊民說，「這樣又少用石方1500多立方米，約價值30多萬元。」
「這是兩段總造價約七八百萬元的工程，僅偷工減料，他們就掙了多少錢?」陳俊民憤憤地說。
設計單位：圖紙未做變更
據了解，高曲線護坡工程的業主單位為太原鐵路局「南同蒲擴能改造工程指揮部」。陳俊民等人口中的上級分包人河北人苗拾金是從工程施工單位中鐵六局南同蒲擴能工程項目部接到的活兒。中鐵六局項目部分管生產的副經理趙曉剛稱：「工程不存在分包現象，我們只是勞務清包。」
苗拾金否認了工人們偷工減料的說法，稱設計單位曾更改過設計圖紙。
此工程的設計單位是中鐵太原勘察設計諮詢院有限公司鐵道工程所。該所負責覆核圖紙的工程師秦華確認了陳俊民等人手中圖紙的真實性，且明確表示，「這個就是國家標準圖紙，沒有做過變更」。
按照規定，設計如需變更必須由原設計單位原設計員，覆核者來變更、重新覆核，並簽字、蓋章。而且需要建設方、獨立監理方、施工方和原設計方四方「在一張A4紙大小的文件上逐一簽字、蓋章認可，並附有變更圖」。
「我沒有接到過關於這份設計的變更覆核要求，沒做過這個事兒。」秦華說，「說變更過，要拿出證據來。誰簽的字，誰通過的。如果拿不出來，就是他們偷工減料的藉口。」
「一場中雨就能把竣工半年多的護坡沖成這樣，應該是夾砂卵石反濾層不合格，排不出水來。」秦華看過陳俊民等提供的那場中雨之後護坡損壞的照片說。
按照圖紙要求，在砌石層下面、黏土層上面，要有一層30厘米厚的夾砂卵石反濾層。而據陳俊民說，在現在做成的護坡中，這個反濾層「壓根兒就沒有」。因為「在裡面，不做也沒人看到」，因此少用的石方約1000多立方米，價值近30萬元。
監理形同虛設
還有多少護坡是如此這般砌起的?工人們告訴記者，鐵路線成百上千公里，幹活兒的工隊多得不計其數，如果業主單位和工程監理單位不管，質量就不好說。
按照規範，工程建設中監理單位應該在每個關鍵環節都在現場、對工程進度做記錄，並對每段使用的原材料做留樣保存。
可是，張孟虎說，按照他們在侯月線新舊兩條線護坡工程中的經驗，這些鐵路工程建設的實際行業慣例是除開工後的一兩天外，監理是基本不到場，也幾乎不到現場採集原材料以及配比好的水泥樣本的。
據張孟虎介紹，高曲線護坡工程有兩支監理隊伍，一支是業主聘的一家據稱來自北京的監理公司，「他們從來沒見過來人」。另一支是工程施工單位中鐵六局，中鐵六局南同蒲擴能改造工程項目部副經理趙曉剛也稱，他們在工地上派有一名現場管理員。但李長安等施工工人稱，「施工單位和分包老闆有時候人都不來」。
23日，記者到項目部和指揮部採訪，趙曉剛透露，工程在去年秋天結束後，業主、施工單位及監理單位等曾「組織開過會」，但他不清楚是否驗收了。
27日，中鐵六局南同蒲擴能項目部書記丁萬年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工程質量是嚴格按照施工圖紙要求施工的，不會出現偷工減料的情況，「質量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