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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開始到哪結束?包養N奶海歸准院士妻子專訪

訪問曹女士之前,和她通電話約定時間,電話裡面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清脆。在網上看到她說自己幾乎從來不發脾氣罵人,我覺得難以置信,拋開她最近的經歷不說,哪怕任何一個普通中年人,孩子,事業,家庭,瑣碎的人生里,要面對多少不如意,誰能保證自己沒有著急上火失控的時候。可是見到曹女士本人後,我相信了。我們約在她家見面,美國很典型的獨棟小樓,前後有花園,花木繁盛,小區很安靜,年頭似乎也頗新,曹女士來給我們開門,清瘦,短髮,很得體的淡妝,運動服牛仔褲,舉止從容,言談溫和,聲音跟電話里一樣,年輕,清脆。室內裝修得很大方,青花瓷落地大花瓶,西式家具。所有這一切連同曹女士本人,都像是從某個旅美華人的美國夢裡面跳出來的,大方雅致,決不豪奢但是舒適得體。

  從哪裡開始?

  曹女士和段先生的故事是20多年前在北京開始的,那時候曹女士還在讀大學本科,段先生在中國地質科學院讀研究生,經別人介紹認識,很快就戀愛了,「我們學校伙食好,他常常到我們那裡吃飯,飯後一起散步」。「他那時候就跟別人不同,不是一味的書呆子,很有想法,有上進心,我喜歡有上進心的人」。令人唏噓的是,當談到段十多年後決定隻身回國的時候,曹女士再次提到段不甘於人下的上進心,這一次,上進心卻幾乎成了他們婚姻破裂的導火線。

  兩人戀愛後順理成章的結婚了,段的家不在北京,曹女士家裡為他們在小小的兩室一廳里騰出一間婚房,當段決定出國的時候,曹女士已經懷孕了。他們的故事的開始和那個年代中國很多年輕人的戀愛一樣,談不上多浪漫,可是溫暖,家常,踏實。

  剛到美國來的時候生活似乎並不容易,那個時代的留學生在生活上經歷過的艱苦尷尬,大概不是現在進學校就揣著iPhone,拎著手提電腦,開著寶馬的小留們能想像的。曹女士在國內學法律,剛到美國的時候經濟條件和身份不允許,文科生在美國難有出路,於是將孩子放在國內父母家,自己到餐館打工,這工一打就是10年,「去得晚,回來得晚,回來累得倒頭就睡,多重的心事都顧不上」。段先生則作過很多年博後,科研上想要出人頭地無疑得全力以赴,陪上所有時間精力,才能殺出一條血路。段先生回中國第一次看到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4歲了。

  婚姻的真諦:經營還是信任?

  最艱苦的幾年後,段的科研越來越出色,曹女士終於在美國念完學位,找了收入不菲的工作,孩子接來了,和段的感情不錯,當一切都慢慢好起來的時候,曹女士卻發現段有外遇。剛開始是在電話里聽到隻言片語,曹女士的懷疑遭到段的矢口否認, 「他一向思維嚴密,沒有確鑿證據的時候,我甚至辯不過他」。後來面對確鑿的證據,段說,「這些女人都是圖錢,不當真的」。所以當曹女士發現段在國內居然有私生女的時候,如受重擊,「從心底覺得冰涼」,原來即使在面對證據的時候,他都沒有停止過欺騙。

  當我問到曹女士對二十多年婚姻里作過的決定是否後悔,她說,「很少後悔,因為我相信婚姻就該是兩個人坦誠相對,不做隱瞞,不加欺騙」。在我比較真性情的年代裡,我一定會為這個答案拍手稱好,美國的婚姻諮詢師不是也常說,婚姻里從來沒有輸贏,只有雙贏或者雙輸。可是人到中年,逐漸明白在婚姻里信任就像是一場賭博,換來的如果不是同樣的愛和信任,幾乎就是全盤皆輸,這種時候,賠進去的不只是青春和愛情,還有當年堅定美好的信念。投入越多,傷害可能越大,更重要的是,如何能面對當初那個義無反顧的自己?在比較不浪漫而充滿世俗智慧的紅樓夢後四十回里,林妹妹談到王熙鳳處理情敵時的手段說家務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也常聽人說,婚姻就是戰場,需要經營和策略。可是曹女士的信念比我更堅定,「人只能往前看,不能往後看,任何時候,沒有人有理由不堅強」。

  留守,犧牲還是妥協?

  海歸或海不歸?如何歸?是海外老中青三代知識分子永恆不變的話題。曹女士一家因海歸而遭遇的巨變,只不過是冰山的一角。對於段先生本人,作為一個很有上進心並具備上進能力的科研工作者,海歸似乎是個最明智不過的選擇。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正是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美國能提供的資源,人脈,資金,已然利用得差不多,一步步走上來,玻璃屋頂觸手可及,相比在美國遊走於主流邊緣,埋頭在實驗室的單調寂寞,回國後的名利雙收的情形,簡直好比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尋常人很難拒絕。就連另一半,大概也不願意充當伴侶更上一層樓的絆腳石。「我認為男人該以事業為重,回國對他的事業來講是很重要的一步」,曹女士說。

  然而對於這個年齡的人的家庭來說,回國是件極為尷尬的事。孩子正面臨著升大學的巨大壓力,要是再小几歲,還來得及回國惡補數學中文,要是再大幾歲,徹底獨立了,父母的搬遷不至於對孩子的生活造成多大影響。作為配偶,留也不是跟也不是。若是跟了回去,勢必打斷孩子的正常成長,多年苦苦奮鬥而實現的美國夢,眼看也要成泡影。「他回去的收入其實不高,我這邊的工作還得維持」,曹女士談到當初留守的決定時苦澀的說。如果選擇留下,箇中艱辛,更是一言難盡。「我一個人在美國帶著孩子,上班,家裡家外都是我打理,朋友都說我能幹,可是再能幹的人,也希望身邊能有個人作伴商量……他很少主動打電話回來,更少過問生活上的事,哪怕有麻煩跟他說,他也說,隔了這麼遠,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

  因為留守而忍受的孤獨辛苦,遠沒有段先生和兒子之間的疏離給曹女士帶來的傷痛揪心。「孩子小的時候他們很親近,大了以後,他對孩子的要求很高,控制得很嚴,一點點違背他的意願,就會遭到呵斥」。青春期的孩子和父母的關係本來就好比頭髮絲一般脆弱,段先生嚴厲多於慈愛,再加上長期遠隔兩地,父子之間越來越僵。某年兒子休春假,正好段先生也回美,曹女士親自下廚作了三十多道菜宴請賓客,希望父子之間的關係能藉此改善,結果父子見面沒說幾句,段又開始教訓孩子,很快就不歡而散了,孩子整個春假都在同學家過,沒再回家,孩子說這是他過得最糟糕的一個春假。

  說起孩子,曹女士眼神里都是溫柔,儘管每個母親眼裡的孩子都是完美的,客觀地講,在這場風波中,一直是曹女士的兒子陪伴安慰母親,至少也算個懂事的年輕人。曹女士說「他們父子兩個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主動的交流,他打電話來,我催著兒子跟他說話,說不了幾句就僵了」。然而當曹女士發現段有私生女後,瀏覽段電子郵件,短短几秒,就發現他若干封寫給女兒以「爸爸想你」為標題的郵件,這樣的對比,大概每個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孩子鳴不平,因而痛徹心扉吧。

  曹女士說段先生從來最討厭「為家庭犧牲」一說,他不認為任何一方作了任何犧牲。誠然,也許婚姻就意味著妥協,忍無可忍,從頭再忍,無論男女皆如是。然而作為妥協的一方,假如結果註定是留守的寂寞,獨自承擔生活的重擔,婚姻的裂痕,面對孩子的失望,那所作的妥協,是否還值得?曹女士的遭遇提供的不過是警醒,然而歸還是留,孩子還是先生,似乎仍然是個永遠難解的命題。

  沒有硝煙的戰場,誰是贏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網際網路變得像個戰場,一句話,一個帖子,一篇微博都能攪起軒然大波。從天堂到地獄,昨日座上客,今天階下囚,似乎就是一夜之間的功夫。曹女士曝光家事的帖子,點擊率瞬息過萬,海內外紛紛譁然。事情過去已經一個多月,網絡上的看客們在別人的家務事中窺探了個飽,有人作警世恆言,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插科打諢,有人打醬油作壁上觀,熱鬧過後,滿意的散去。而曹女士在採訪中, 說到傷心處,仍然幾度落淚。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到底誰輸誰贏?有哪些結果是曹女士當初預料之中的,有哪些是預料之外的?

  曹女士說,「我做這一切不只是為我個人討回公道。現在中國社會風氣太糟糕,笑貧不笑娼,這樣下去,已經沒有任何道德底線可言了」。也許有點危言聳聽,但是北美最大華人學者留學生網站上的確曾有人發布過回國風流指南,至於炫耀國內如何美女如雲,青春少女如何投懷送抱的帖子更是不勝枚舉。曹女士在國內學法律出身,我問到她有沒有試過網絡曝光以外的其他途徑,她說「當領導都只能以大環境如此為藉口替段辯護,還有什麼別的途徑能行得通?」出乎曹女士意料的是,「新浪關閉了我的博客。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情,並不是散布謠言,他們關閉我的博客是沒有道理的」。但是在信息傳送和發布幾乎不受任何限制的時代,個人隱私的到底有多重要?能夠並應該受到多大程度的保護?道德底線和個人隱私,孰輕孰重?

  曹女士要求段終止申請中科院院士,「院士是應該不僅是學術上的領頭人,還應該是道德上的楷模」。今天「禮崩樂壞」的中國,誰來為弱者主張正義?誰來維護這個社會可憐的道德底線?從這個角度來說,曹女士的家務事,留給我們的思索將是無窮無盡的。

  到哪裡結束?

  採訪結束,曹女士禮貌的送我們出門,門外花圃里的玫瑰開得正好,香氣馥郁。已經九月份了,美國勞動節長周末一過,標誌著夏天的結束,但是南加州四季如春,玫瑰常年盛開。我從車上回頭看,段家慢慢隱沒在小區里鱗此節比的小樓中。本來這麼一個普通的家,該有多少幸福溫暖的過去和將來,然而段先生現在正在北京接受調查,與妻兒已經很長時間不通音信了。所謂的家,只住著曹女士一個人。我們不知道,在加州,在美國,在海外,還有多少普通的,原本應該幸福,溫暖的華人家庭,遭遇或者面臨著和曹女士一家同樣的動盪,傷害和破裂。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夏安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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