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普森沒有說他是博士碩士,只是在大學學歷中多加了個電腦專業一項,明顯是為了拉近自己和電腦的關係。但就這樣一個問題,他就丟掉了雅虎執行長這一要職,而雅虎是有150億美元資產的全球著名大公司。
跟湯普森的命運相比,中國名人學歷造假可是「幸運」多了。
當今不少中國高官的「高學歷」令人質疑。例如,在250名中共中央委員中就有60人聲稱有博士學位,其中只有10人是在成為官員前獲得博士學位的,中國官媒對此沉默也有情可原,畢竟是政府喉舌,如敢揭露,可能會被政府割喉。但對那些不是高官的「社會名流」的學歷造假,媒體也不揭露批評。這就絕不是恐懼權力者可以解釋的。
較早的例子是十年前的新浪網共同主席吳征楊瀾夫婦學歷、經歷造假事件,當時網上輿論譁然。吳征在新浪網的簡歷說,他是美國巴靈頓大學博士。後被查出,不僅巴靈頓大學是一個不被美國教育機構承認的騙錢網絡大學,而且該大學也沒設過博士學位(巴靈頓後因不法行為被美國政府取締)。吳征的所謂「巴靈頓博士」是雙料欺騙。後來吳征曾在《南方周末》(2002年1月10日)曬出他的所謂「博士證書」,但經辨認,那只是一封給他「鼓勵上學獎」的通知信。吳征就敢這樣膽大包天、欺騙世人。但是無論當時的《南方周末》還是今天的中國官媒,既不調查、更無批評吳征楊瀾夫婦的欺騙行為。楊瀾甚至還當上全國「政協委員」。
較近些的例子是唐駿學歷造假,這位自稱《我的成功模式可以複製》的前美國微軟中國區主管,其自傳吹噓的「美國加州理工學院電腦博士」完全是假的,該學院根本沒有過這麼個唐駿博士。而他的「美國西太平洋大學博士」跟吳征的「巴靈頓博士」一樣,也是野雞大學的產物。但唐駿不僅跟吳征楊瀾一樣毫不認錯,竟還理直氣壯地說什麼「如果所有人都被你欺騙到了,就是一種能力,就是成功的標誌。」
用這種「我是騙子我怕誰」的方式唬遍天下的最近例子是韓寒父子。過去幾月來,僅僅是《倒韓先鋒網》收集刊出的網民揭露質疑韓寒造假的文章就多達1800多篇,大量分析論證顯示,韓寒的獲獎作文、小說、主要博客等都不是他本人所寫。可是面對這種造假,中國官方媒體不僅不揭露、調查、抨擊,反而發表多篇完全袒護騙子的報導,更有不少所謂「公知」等出來替韓寒辯護。
欺騙行為在哪裡都會有,但在美國,只要被揭露出,當事人必須低頭道歉,有位置的辭職。而在中國,騙子們則可以頂風而上。為什麼?這裡起碼有四個原因:
一是西方的媒體揭露批評形成的輿論壓力。像吳征楊瀾、唐駿、韓寒這種名人造假事件如發生在美國,主串流媒體一定會抓住不放、大報特報,一直到當事人認錯道歉為止。所有「假」都怕公開,怕輿論譴責。紙里包不住火,媒體燃起的輿論之火,會燒掉「虛假」的包裝。西方媒體在意識形態上左右派鮮明分開,但對造假,這種和偷盜一樣的行為,則從來都是異口同聲譴責。不可想像誰會像中國媒體那樣,力挺騙子,那種行為是媒體自殺。但中國媒體則正相反,好像得靠力挺騙子才能活下去似的。
二是當事人的所在機構不能允許欺騙行為。無論是從對公司管理角度,還是從公司在社會上的信譽角度,對管理層人員的欺騙行為都必須採取措施。湯普森的「學歷不實」被指出後,雅虎公司立刻組成了調查委員會處理這個事件。但即使這樣,雅虎股價還曾因此下跌。但中國的新浪網,當年在吳征嚴重地學歷造假、經歷欺騙的情況下,不僅根本沒有專門調查,更沒有要求吳征辭職。今天,新浪網面對網上對韓寒排山倒海的質疑,不僅同樣置若罔聞,更像當年挺吳征一樣挺韓寒。如此這般是非顛倒的公司居然是中國最紅火的網站,這在美國是不可想像的。
三是在一個正向的文化價值下,造假的當事人一旦被點破,無論從良心上,還是從臉面上,都無法將「欺騙」這種嚴重的錯誤行為繼續下去。除了認錯道歉這一條路,沒有其他選擇。硬挺是挺不下去的,像韓寒這麼囂張地頂風而上,更是不可想像的。不認錯,就是錯上加錯。那種荒唐不僅是當事人自己無法想像,其所在機構和社會輿論都絕不能容忍。美國文化是,只要誠心認錯,人們就會給予原諒。如造假者擺出「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他必定得被公眾輿論給「滅」了。媒體輿論會窮追不捨,絕不能容忍吳征唐駿韓寒式的「造假有理」。我在美國二十多年,從未見過一起名人造假被揭露後不道歉的。無一例外,統統認錯道歉。整個社會氛圍不容忍眼皮底下的欺騙行為。而在中國,太多的人對欺騙行為沒感覺;更有甚者,誰騙成了誰能耐。在價值顛倒氛圍中,騙子比誠實者日子過得更舒服。
四是有獨立司法制裁造假者。這次湯普森造假,如雅虎拖延不辦,湯本人不認錯,主串流媒體也沉默的話,那麼人們還有最後的手段——以雅虎股民身份告到法庭。例如持有雅虎5.8%股權的一位公司創辦人就要求雅虎在幾天內解僱湯普森,否則提告。此事如打官司,雅虎肯定敗訴,因美國有法律規定,上市公司不得以虛假信息欺騙股民。別說上市公司,即使作家出書有假,讀者也可提告而打贏官司。例如不久前有個美國作家的紀實作品被揭出內容有假被告上法庭,最後該作家公開認錯道歉、並給要求退書的讀者賠款。
上述這四種制約造假的機制在中國普遍缺乏,所以才有大大小小的「吳征、楊瀾、唐駿、韓寒」們。但他們得意於一時,卻不能長久。目前越來越發達的網際網路,使網民們的常識聲音爆發出來,無論如何也關不住了。現代科技的巨浪,正衝垮著一切官媒主導的話語系統。對造假者群起攻之的民意大潮,會越來越毫不留情地沖刷、鞭打、暴露騙子們的假象,那種「造假沒事」「造假有理」的時代正在結束。中國的騙子們可以像被割掉了腦袋的雞一樣硬挺著往前邁步,但還能邁幾步,大家都心裡有數。
2012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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