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國際新聞 > 正文

神風特攻隊情願去送死?

日本提出為二戰期間日本空軍的「神風敢死隊」遺物申遺。中國強烈反駁,稱這是美化「軍國主義的人肉炸彈」、無異於美化侵略戰爭。BBC駐日本記者傅東飛採訪了一位多年致力於搜集神風遺書的日本老人,與這位當年的敢死隊的飛行員一起探討戰爭記憶。

「神風敢死隊」,成了所有瘋癲、狂熱、自我毀滅行動的代名詞。

我還記得,小時候在英國上學時,學到神風敢死隊(又稱神風特攻隊)的飛行員。在我看來,他們的所作所為難以理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這影響了我對日本的看法,給我留下一個時常困擾的問題:什麼原因讓大批日本年輕人情願去送死?

我一直夢想著能有機會親自去問問神風敢死隊的飛行員。

不久前的一天,我來到日本中部城市名古屋外一座舒適的民宅,按響了門鈴。沒過多久,一位老人來給我開門,他身材矮小、很有活力、衣著整潔、笑意贏面。

島津忠正(Tadamasa Itatsu)今年89歲,精神矍鑠、雙目有神,握手很有力。他說因為和我有約、取消了今天的網球賽。

很難相信,這個開朗的老頭曾經是敢死隊的飛行員。

島津忠正:他們都是自願去死的,否則我就不會收集這些遺書了。

島津忠正:他們都是自願去死的,否則我就不會收集這些遺書了。

1945年3月,19歲的島津是一名普通飛行員。美國、英國軍艦、航母正在向沖繩集結。島津的上司問他願不願意加入「特攻隊」。

島津告訴我說,「如果沖繩島被占,美國戰機就能夠以此為基地、攻擊日本主要島嶼。所以,我們年輕人必須阻止。1945年3月,成為神風飛行員很普通。我們所有被問到的人都同意了。」

島津的家,如同供奉犧牲戰友的神社,牆上貼滿了身穿飛行服的年輕人模模糊糊的照片。我們談話中,他一次又一次返回同一個話題:這些年輕人並不是狂熱已極,他們相信自己的行動可以讓祖國免遭災難。

島津說,「人只有一條命,這是常識。那麼,為什麼要送命呢?為什麼會自願去送命?但是當時,我認識的所有的人都表示了自願。我們需要成為勇士,阻止侵略。我們下了決心。對此我們毫無疑問。」

島津沒有死。他開著飛機朝著南方的目標飛去,飛機引擎出故障,他在海上迫降,返回基地。但是,在他再次嘗試之前,戰爭結束了。

戰後很多年,島津從不向外人提起這個故事。活了下來,讓他感覺很羞愧。島津說,他想過自殺,但是沒有勇氣。

時光推移,1970年代,他開始聯絡當年陣亡同志的家屬,收集老照片、家書。他的收藏品成為現在我們所說的「神風遺書」的重要組成部分。

島津從長長的硬紙筒中抽出一張薄紙,小心翼翼地打開,讀了起來。

1944年10月「雷伊泰灣海戰」,日本神風敢死隊攻擊美國軍艦

1944年10月「雷伊泰灣海戰」,日本神風敢死隊攻擊美國軍艦

「親愛的媽媽,不能更多照顧您,是我一大遺憾。但是,作為天皇的戰士而死,是光榮。不要悲傷。」

好多遺書表述的都是這樣的主題。看上去好像證實:整整一代日本人被洗腦、放棄自我、盲目效忠天皇。

但是也有其他一些遺書,從中可以看出,一小部分神風敢死隊的飛行員並沒有囫圇吞下宣傳;甚至還有一些人,看上去並不認同日本的事業。

最不尋常的遺書中有一封來自年輕的中尉上原良治(Ryoji Uehara)。

他寫道,「明天,堅信民主的人將離開這個世界。他可能看上去很孤獨,但是,他的內心很知足。法西斯義大利、納粹德國都被擊敗了。獨裁,猶如用碎石蓋起的房子。」

那麼,我們應該怎樣看待神風遺書?神風敢死隊的遺物應不應該收入聯合國民教育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名錄》?

島津認為,當然應該。他形容,遺物是「傳給後代的寶貴財產」。但是,即使是今天、有70年的後見之明作後盾,島津對他和同志的過去依然令人驚訝地缺乏反思。

島津忠正:我要努力保護他們的記憶

島津忠正:我要努力保護他們的記憶

他說,「我從不帶著遺憾看過去。死了的人都是自願去死的。當時我想,活下來運氣真糟糕。我真的想和他們一起死。相反,我需要把努力集中在保護他們的記憶上。」

日本對戰爭的記憶有很大的問題。著名政客、媒體人仍然經常出面表示擁護荒謬的歷史修正版—日本從來沒有發動戰爭,南京大屠殺根本沒有發生,成千上萬的慰安婦都是「心甘情願」地去給日本軍人作性奴。

二戰末期,日本城市受到大規模轟炸,特別是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爆炸,給日本提供了「受害者」說的基礎。日本是唯一一個遭受原爆的國家;東京大轟炸,僅僅一個晚上,就造成至少10萬平民喪生。

但是,說起戰爭恐怖之時,被忽略的一點常常是:這一切都是如何發生的。

同樣,不忘那些年輕飛行員的犧牲,這樣的願望可以理解。不過,看上去經常被遺忘的一個問題:怎麼走到的這一步?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BBC中文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4/0305/3771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