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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為人知中共領袖另立中央事件 內鬥殘酷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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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共產黨幾十年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兩次「另立中央」的非常事件。分別是1931年羅章龍組織「中央非常委員會」(人稱「第二中央」),以及1935年紅軍長征時張國燾在馬爾康卓木碉宣布自行成立「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的另立中央行動。最早搞「另立中央」的羅章龍其事,許多人尚不知曉,一些人甚至不知羅章龍其人。羅章龍第二次來找唐宏經時,已經發生了何孟雄、林肖南等被捕事件。羅章龍當時對唐說:「我們認為很可能是王明一夥告密。」

1924年2月,毛澤東、羅章龍等到國民黨上海執行部從事統一戰線工作,留下了一張鮮為人知的合影,其中有汪精衛、戴季陶、胡漢民等國民黨大員。左起第一排:一鄧中夏、六為胡漢民、七為汪精衛、十為向警予。第二排:四為葉楚傖、五為王荷波。第三排:二為毛澤東、四為沈澤民、七為羅章龍、八為惲代英、九為邵力子、十為戴季陶

與毛澤東等共同發起「新民學會」

其實,羅章龍是中共早期很有名的領導人之一。其之所以有名,在這次「另立中央」行動之前,就可舉出若干點:其一,毛澤東長沙湖南第一師範的同班同學,也是著名的「新民學會」的發起人之一;其二,「五四」運動「火燒趙家樓」事件的幾個為首參與者;其三,建黨前早期組織「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共產主義小組」發起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劉仁靜就是由他與李大釗一起介紹入黨的;其四,著名的「開灤大罷工」和「二七」京漢大罷工的領導者。

羅章龍,湖南瀏陽人,原名羅敖階,字仲言,又名「縱宇」、「暈雲」等,因其寫文章時最常用的筆名為「章龍」,故人皆呼之為「羅章龍」,後乾脆廢原名用此名。

羅章龍是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範的同學。其實兩人在中學階段即已相識並成為朋友。據羅章龍回憶,他與毛澤東的相識頗有色彩。

其時,毛澤東就讀於「一師」,羅章龍就讀於長沙第一聯合中學,兩校相距4里。「一九一五年在我校會客室外,偶然發現二十八畫生『徵友啟事』。啟事用八裁湖紙油印的,有幾百字,古典文體,書寫用蘭亭帖體,很象潤之(毛澤東)後來寫詩詞的字體。啟事大意是要徵求志同道合的朋友。」(羅章龍:《回憶新民學會(由湖南到北京)》,載《黨史研究資料》第一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9月第一版)「二十八畫生」是毛澤東的早期筆名,取自「毛澤東」繁體字共有28筆畫。羅章龍看了啟事,頗有感觸,覺得「是一種不平凡的舉動」,遂按啟事內容地址寫了一封回信,希望能約見。

「我的信從郵局發出後的三、四天,得到了毛澤東同志的回信,他在信里引用了《莊子》上的兩句話:『空谷足言,蛩然色喜。』意思是說,發出的啟事得到了回音,心裡很高興。」(同上)

毛澤東在回信中約星期日上午到「定王台」湖南省立圖書館見面。因彼此不識,約定「來時毛持報紙為記」。這個星期天,毛澤東與羅章友在「定王台」院子裡,從上午9時談到中午12時圖書館休息為止,整整3個小時,頗為投契,主要內容為以下5個方面:一、當時青年頭腦中存在之問題;二、怎樣處世做人(亦即革命人生觀問題);三、人生的價值;四、宇宙觀問題;五、社會改造問題。可以說,這天「定王台」談話已經孕育了「新民學會」的思想基礎。

「新民學會」1917年進入具體籌備階段,1918年4月正式成立,其時,羅章龍已轉入湖南一師。第一次成立大會有毛澤東、羅章龍、蔡和森、何叔衡、李維漢、蕭子升等14人參加,地點在長沙周家台蔡和森家裡。設了個幹事會,蕭子升為總幹事、毛澤東、陳書農為幹事,年齡最大者為何叔衡,近30歲。羅章龍說:「新民學會成立後,名義上蕭子升是總幹事,實際領導人是毛澤東。」

「新民學會」的活動,主要為三項:一、思想革命;二、身心鍛鍊;三、革命實踐。會上還討論通過了會章。對於「會章」,當事者之一的李維漢(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李鐵映之父)回憶:「會章規定學會的宗旨是『革新學術,砥礪品行,改良人心風氣。』」(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年4月第1版)「新民學會」活動前期領導中心在湖南長沙。後期分為三處:長沙以毛澤東、何叔衡為主;

北京以羅章龍及後來亦赴北京的毛澤東負責;巴黎以後來留法的蕭子升、蔡和森、李維漢為主。「新民學會」鼎盛期有成員70多人,中共一批著名人物,如以上提及的毛澤東、蔡和森、羅章龍、李維漢、何叔衡外,還有夏曦、謝覺哉、向警予、蔡暢、易禮容等,皆出自這個「新民學會」。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創建後,「新民學會」就停止了活動。

「五四」運動為首「火燒趙家樓」

「五四」運動爆發時,羅章龍是北京大學文學學院的學生。羅章龍是1918年秋與毛澤東等20來個「新民學會」的會員從湖南長沙乘火車赴京的。他們北上赴京的目的是想爭取去法國勤工儉學。後來,這批「新民學會」會員大都去了法國,蔡和森、肖子升等,只有毛澤東和羅章龍留在了北京。本來,在爭取到的赴法留學「公費名單」中,有毛澤東和羅章龍兩人的名字,但兩人都沒去,「把公費讓給了別的會員」(羅章龍語)。為什麼他兩人留下,羅章龍說,這是毛澤東的建議(毛澤東當年若走出國門,親眼看看世界是個什麼樣子,或許對中國和他自己都是大好事情)。

羅章龍對此回憶說:「後來新民學會會員大部分都走了,只有潤之(毛澤東)和我兩人留在北京,為什麼呢?開始準備都去,後來詳細商量,潤之主張不要都去,北京比長沙好,我們留下來是需要的,如果北京沒有一、二個人,新民學會在北京就是個空白。」(羅章龍:《回憶新民學會》)由此,羅章龍考入北大文學學院本科就讀。毛澤東沒考上,則通過在北大任教的湖南籍教授楊懷中的關係(楊在來北大之前曾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和湖南高師任教,算是毛的老師),進北大圖書館作助理員。

1919年春,沒有大學學歷文憑的毛澤東自認被胡適等北大教授瞧不起,「受了教授的氣」,每月8塊大洋的薪水也讓他覺得很沒面子,決定打道回湖南。臨行前,毛還對已是北大學生的羅章龍告別贈言:「我們的工作今後一定會發展下去,望努力前進,多多通訊,注意身體。」北大就此成了毛澤東的「傷心地」。報考連個預科生都沒考上(毛從此終生痛恨考試,「文革」中乾脆把高考取消,讓「工農兵學員」直接上大學),「走關係」進北大圖書館作個地位低微的助理員,卻還要受那些拿高薪的教授們的氣。北大留給毛澤東的心理陰影,可能也是「文革」開始,毛澤東首先拿北大開刀的原因之一。

5月4日當天,以北大為主的北京各高校學生3000多人在天安門集會,學生有的穿著長袍,有的著黑色學生制服,手持「懲辦賣國賊」、「取消二十一條」、「還我青島」等標語的白布旗。遊行隊伍沿途高呼口號,散發傳單,行至東交民巷使館區,遇巡捕及軍警阻擋隊伍遂退回原路,經東單直奔「趙家樓」。「趙家樓在一條東西向的胡同,一進去,裡面有很多持槍的軍警,他們一看隊伍洶湧而來,就把鐵門關了。於是,我們幾個人用人梯的方式,後一人搭著前一人的肩上去,把曹宅臨街的窗戶打開,有四、五個人從窗口跳了進去,這幾個人里有我,有匡日休。院子裡面有一排軍警,他們沒有開槍。我們跳進去的同學首先把鐵門打開了,外面的學生們象潮水一樣沖了進去。」(《羅章龍教授談五四運動》)

其時,曹汝霖不在家(實為在家,躲藏在箱子間),學生們意外擒獲正在曹家的章宗祥,將其痛打一頓。「痛打賣國賊的目的達到了,我們的氣出了,感到非常痛快。這時有一個同學把屋裡的紙攏在一起,放火燒趙家樓。點火的就是北京國立高師的學生匡日休。」(同上)

錯失出席「一大」機會成終生遺憾

羅章龍是中共最早的領導人之一,卻沒能出席1921年7月1日在上海召開標誌著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的「一大」(也有「一大」是7月23日召開的說法)。因之,他也沒成為出席「一大」而列為13名「創建者」之一。反而是,與他一起創建「新民學會」的同學毛澤東,以及後來才加入「新民學會」的何叔衡2人,作為湖南代表出席了這次關鍵會議。而且,還有被他介紹入黨的北大學生劉仁靜,也作為北京代表之一,出席了「一大」。這不能不說是讓羅章龍感到遺憾,甚至遺恨終生的事。其實,他是有資格並且也有機會出席「一大」的,但他卻無由來地自己放棄了。

按劉仁靜的說法是,「有的同志對『一大』認識不足,以無暇分身為由謝絕充當代表」。劉仁靜這是說的「有的同志」,其中就包括他入黨介紹人之一的羅章龍(不過,近年有學界人士及研究中共黨史專家另有說法。說是中共建黨的「一大」不該是那一次,而是更早的一次。中共後來為了尊毛是「建黨創始人」之一,才將1921年7月1日那次會定為「一大」。是否真如此,筆者無深入研究,待考。)

劉仁靜也是「五四」運動的積極參加者,他1918年7月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物理系。「五四」運動當天,他手裡拿著棍子,「但沒打過任何人」,後來卻被人舉報,於是與其他高年級學生一起被捕。在看守所關了一個多月,最後無罪釋放。受「五四」影響,劉仁靜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一九二O年九月北京共產主義小組成立後,我是這個組織的第一批成員。後來,經過鄧中夏、羅章龍的介紹,我加入了共產黨。」(《訪問劉仁靜先生談話記錄》,上海《黨史資料叢刊》,1981年第4輯)。

中共建黨時北京地區推選去上海出席「一大」的代表,也是由這個「共產主義小組」產生的。具體推選經過,劉仁靜回憶說,1921年暑假,「我們接到上海的來信(可能是李達寫的),說最近要在上海召開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要我們推選兩個人去參加。我們幾個人--張國燾、我、羅章龍、李梅羹、鄧中夏就開會研究,會議是誰主持的我已記不清楚。李大釗、陳德榮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在會上,有的人叫鄧中夏去上海開會,鄧中夏說他不能去,羅章龍也說不能去,於是決定由我和張國燾兩個人去出席『一大』。」(劉仁靜:《回憶黨的「一大」》、《「一大」前後》第二集209頁)

劉仁靜後來在另一次訪談中,將羅章龍、鄧中夏不願去上海出席「一大」的原因,歸結為「對『一大』認識不足」,恐怕也是當時實情。其時,劉仁靜比羅章龍、鄧中夏都小,是低年級學生,入黨時間也更晚,算是「小弟」(當時劉仁靜被戲稱為「小馬克思」),他最後被推選為出席「一大」代表,按他自己的說法也確實有些「偶然性」。羅章龍、鄧中夏當時並沒什麼特別事由,先後都推說「不能去」。深究起來,恐怕確實有其時對出席中共「一大」的重要性和意義「認識不足」這層原因外,還有是不是這次會真是「一大」,恐怕也是其原因之一,否則肯定會去。兩人都沒被列為中共的「創建者」。

六屆四中全會的分歧和矛盾

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後不久,羅章龍即擔任中共北大支部負責人。1921年8月至1922年7月任中共北京地方委員會委員,分管組織工作,並任中國勞動組委會書記部北方部主任。在此期間,參與領導了開灤工人大罷工和「二七」大罷工。1926年3月的「三大」,被選為中央委員,並任中共中央局委員,以後的中共「四大」、「五大」、「六大」均為中委或侯補中委。羅章龍曾代表中共赴蘇參加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並在其後召開的第四次國際運輸工會代表大會上當選該會的「中國書記」,是中共資深的領導人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毛澤東回湖南不久,即擔任中國勞動組委會書記部湖南省負責人一職,就此成了羅章龍的直接下屬。不過,兩人仍保持著相當友誼,彼此通信不斷,據羅章龍回憶:「一九二四年我出國工作時,我所擔任的中共中央秘書和宣傳部部長的兩部分工作,移交給他(毛澤東)負責代理,我們互相約定經常通信。他告訴我他在上海的工作情況,我出國每到一地隨時告訴他我的工作情況。這些信中公和私的問題都有,談工作兼談私人生活問題等。」(羅章龍:《回憶新民學會(由湖南到北京)》

1931年中共第六屆四中全會時,羅章龍擔任全國總工會委員長,全國總工會黨團主任等要職。

羅章龍與其時王明為代表的中央領導層的矛盾,起於1931年1月7日召開的中共六屆四中全會。

1928年6月,根據共產國際的意圖,在蘇聯召開了中共「六大」,改組了中共領導班子,工人出身的向忠發成為中共第三任總書記。但無論從能力、理論水平與實際工作經驗而言,中央實際權力掌握在李立三手裡,並逐漸形成了左傾盲動的「立三路線」。由於「立三路線」的錯誤,尤其是對向忠發、李立三兩人對共產國際所持對抗態度引發強烈不滿,共產國際領導人指令中共中央(那時中國共產黨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受共產國際直接領導並提供經費)連續召開中共六屆三中全會和四中全會。六屆三中全會主要解決「政治路線問題」,即停止並批評「立三路線」,六屆四中全會則主要解決組織問題,也就是對中共領導機構進行清洗和大換班。

為實現徹底改組中共領導班子,並將自己信得過並一直看好的「後起之秀」王明等扶上台,時任共產國際東方部部長的烏克蘭籍猶太人「米夫」(原名麥可·費爾曼)不惜路途艱險,於1930年12月中旬秘密來到上海(其時,中共中央等重要機關均秘密設於上海),親自督陣,籌劃召開中共六屆四中全會。經過一個月的活動及分別找人談話,在歷史上有重大影響的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於1931年1月7日召開。

會議地點在上海定武路修德坊6號,一幢有著青灰色德國尖頂的小洋樓。這是中共中央的一處秘密機關,由中央特科屬下的「紅隊」負責現場警衛。米夫為保證全會按其預想軌道進行,事前作了一系列精心準備。他抵達上海僅幾天,就以「太上皇」身份指令中共中央政治局開會強行通過了《關於取消陳紹禹(即王明)、秦邦憲(即博古)、王稼祥、何子述四同志處分問題的決定》,正式為王明等人「平反」,為其今後上台奠定基礎。政治局會議上,在米夫高壓下,中共中央被迫發出了《中央緊急通告--中央通告第九十六號》(副標題是《為堅決執行國際路線反對立三路線與調和主義號召全黨》)。其內容不僅誇大「立三路線」錯誤,而且將幾個月前召開的六屆三中全會也一起予以否定。米夫還一手包辦,代中共中央擬訂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決議案》。不僅如此,米夫還親自圈定出席四中全會與會者名單,以及新的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候補中央委員名單。

令人吃驚的是,米夫圈定出席四中全會的37人名單中,一些現任中委和候補中委(其時均身在上海),不在其列。而包括王明、博古、沈澤民、王稼祥、夏曦、柯慶施等在內的15人(均不是中央委員而是所謂的「莫斯科派」或「王明派」骨幹)卻赫然出席。更為荒唐的是,米夫決定,王明等15人作為「列席代表」,也享有表決權和被選舉權。由此,也開創了中共黨內憑藉手中權力,可以任意玩弄組織原則的惡劣先例(與「文革」時期那次八屆十一中全會和宣布將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的中共擴大的八屆十二中全會極為相似)。

會上交鋒激烈,羅章龍差點「拂袖而去」

當會議開始,已成「傀儡」的總書記向忠發宣布:「今天召開的會議,是六屆四中全會。」多數被蒙在鼓裡的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委都大吃一驚。向忠發又說,這次中全會只開一天,今天必須結束時,更讓與會者覺得不可思議,紛紛提出異議,表示不能接受。如此重要的會議,事前不通知,讓與會者作準備,又如此匆忙閉幕,簡直視中央全會為兒戲!

因之,會議尚未正式開始,就爭論激烈,反對、質疑、詰問,要求會議延長會期甚至改期者,不在少數。其中,尤以羅章龍的發言詰問最有代表性。羅章龍發言不僅質問了向忠發的開場白及宣布的會議議程,而且強烈主張停止四中全會,並立即改組中央領導。羅章龍那天之所以反對最力,是因為他那一派的中委和候補中委,有好些人根本沒被通知與會,全部被排斥在外。

羅章龍在黨內資歷深,而且是一派首領,他的發言具有一定號召力。會場當即就亂了,主持會議的向忠發不知所措。米夫見狀,不得不從幕後走到前台,並抬出共產國際這杆大旗,壓服眾人。他立起身來,聲色俱厲地聲稱:「四中全會是共產國際批准的,並馬上就召開!誰反對四中全會的召開,就是反對共產國際。」

其話聲剛落,王明、博古、沈澤民、夏曦等事前被他授意過的這些列席者。紛紛發言支持。米夫當即決定現場表決。高壓下,米夫的決定及主席團名單被強行通過。會議按米夫的意圖得以繼續舉行。向忠發作了米夫等為他準備的《中央政治局報告》。王明及其小宗派那些人,也相繼發言。王明發言的時間很長,他在發言中不僅攻擊了李立三,也攻擊了瞿秋白,還不點名地指責了觀點與他對立的羅章龍、何孟雄等。

王明發言後,米夫即要求其他人發言要短,並規定會議必須於晚上10時前結束,以此壓制不同意見在會場上的表達。

最後的矛盾衝突,發生在中央委員候補中委及政治局委員的選舉上。米夫事先擬訂的名單一宣布,立即遭到羅章龍等人的堅決反對。羅章龍說:「政治局幾乎百分之百都是立三路線的執行者,應當徹底改造!」之後,羅派的骨幹成員韓連會提出了另一份政治局候選人名單。這份名單除顧順章等少數人外,幾乎將原來的政治局成員全部排斥在外。此後,另有人又提出了第三份名單。如此,當天的會上一共有3份中央政治局成員名單。羅章龍等人在反對「立三路線」上,雖然與王明是一致的,但他顯然想趁機爭奪中共中央領導權,也是其心思之一。在得知王明等非中央委員也有表決權時,羅章龍差點拂袖而去,被人拉住才沒走。會場上又是亂作一團。米夫不得已又親自出面干預,他警告羅章龍說:「章龍同志,應當安靜地解決問題,搗亂會場是不許可的!」在米夫的操縱和高壓下,最終選舉結束,通過的是米夫那份名單,其政治局委員為向忠發、項英、張國燾、陳紹禹(王明)、任弼時、周恩來、王克全,盧福坦等9人,候補委員為關向應,羅登賢、毛澤東、顧順章、劉少奇、徐錫根等7人。此前連中央委員也不是的王明,一躍成為中央政治局委員。

其間還有一個插曲,在表決時,有人提出周恩來也應退出政治局。爭執不下時,破例對周進行了單獨表決。結果多數人不同意周退出,周恩來才勉強留在政治局內。按米夫提議,向忠發仍留在中央總書記位子上,但實權並不在他手裡。中共六屆四中全會的結果讓年僅27歲的王明從此進入中共領導層,並逐漸掌控了中共中央實權。

事件當事者的李維漢(他在這次全會上,連中央委員也給撤了)後來評價說:「王明等人之所以能夠上台,我認為:一是得到共產國際的賞識和支持,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二是教條主義唬住了一些人,一部分同志對他們實行妥協到支持;三是八七會議以來黨內一直存在著的『左』傾情緒和政策還濃厚地存在著,容易為王明的一套更『左』的理論和政策所迷惑。」又說:「六屆四中全會的召開,沒有什麼積極的建設的作用,其結果就是接受了以王明為代表的新『左』傾冒險主義在中央的統治,它給中國共產黨和革命事業帶來了更加嚴重的災難。」(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上冊第328頁)

成立「第二中央」——「中共非常委員會」

六屆四中全會的這種結果,自然遭到黨內一片反對之聲。其中反對最激烈的,要數何孟雄和羅章龍。他們分別採取了行動。羅章龍於1月13日召集王克全,徐錫根(徐、王二人為四中全會選的政治局委員和候補政治局委員)、王風飛、史文彬、張全保等13位參加四中全會的代表,舉行名為「反對四中全會代表會議」的一次特別會議。會上不僅發出了《反四中全會代表團告同志書》,而且通過了羅章龍主持起草的《力爭緊急會議反對四中全會的報告大綱》。不僅如此,會上還推選羅章龍、徐錫根、王克全、王風起等5人組成臨時中央幹事會,又稱「中央非常委員會」(即人們所稱的「第二中央」)。

羅章龍不僅將帶有分裂性質的《報告大綱》鉛印成小冊子,通過自身掌握的全國總工會系統向全國各省市散發,而且派人去中共各地的省市區委「奪權」。如若強行「奪權」不成,便另自立門戶,分別籌備成立「第二省委」、「第二區委」、「第二工會黨團」等省市組織。除就近的江蘇、江南省委外,羅章龍先後派出張慕陶、韓連會等到順直省委,唐宏經到滿州,李震瀛到香港,爭奪那裡的領導權。據時任江蘇省委書記的李維漢回憶,當時,他就親歷過「另立中央」和「另立省委」的奪權事件。

李維漢(當時化名「羅邁」)自1927年「五大」起就是中央政治局委員,這次六屆四中全會上,他是三位被撤掉政治局委員的領導人之一(另兩人是瞿秋白和李立三)。與此同時,他還被撤掉了擔任的江蘇省委書記之職。他對米夫四中全會上扶持王明等人上台的一些做法也非常不滿,但是也不贊同羅章龍等人的過激舉措,認為那是「分裂黨」,甚至是「背叛黨的行為」。他說:「但羅章龍等一些人搞了一個第二黨的組織,叫『非常委員會』,江蘇搞了『第二省委』,上海的一些區『搞了第二區委』,他們還派人到其他地方搞分裂。」又說:「黨內鬥爭,搞分裂是黨的紀律所不允許的。」(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上冊第329至330頁)李維漢當時他雖被撤掉江蘇省委書記一職,但尚未離開。羅章龍派徐錫根、王克全等人來江蘇省委「奪權」,並要他們讓出省委機關。李維漢等堅決不讓出,徐、王等人還與他大鬧一場,雙方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徐錫根、王克全等,後來還是搞起了「第二江蘇省委」、「第二江南省委」等,與黨分庭抗禮。

另一位當事人的回憶,也提供了羅章龍「另立中央」的一些情況。大連工人出身的中央候補委員唐宏經(又名唐韻超)。其時在東北任中共滿州省委常委、哈爾濱市委書記。1930年12月,他正在哈爾濱組建臨時特委,突然接到省委通知,讓他急赴上海開會。在上海約定的接頭地點四馬路「日升客棧」等了5天,卻沒人來接頭。第6天早上,來了位交通,才對他說是叫他來開六屆四中全會的,但會已經開過了。這位同他聯繫的交通人說,會開得不好,「出了兩派」,一派反四中全會,一派贊成四中全會,並告訴他贊成的是哪些人,反對的是哪些人。唐想到王明、博古等人都不是中央委員,「他們怎麼能參加這次會呢?」因之,思想上亦持反對態度。這位交通臨走時說,明天有人來再給你詳細講一講。

「第二天,羅章龍來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對我講,王明耍了陰謀,借反立三路線爬到中央,將來他比李立三還左,書本理論比我們讀得多一點,但他在莫斯科學習,對中國國情不了解,對中國革命的實際經驗一點都沒有。」「王明上台到處受到反對,上海、武漢都反對四中全會,蘇區的毛澤東也反對四中全會,大家都認為王明上台,會比立三還左,中國革命將遭到更大損失。」唐長期在基層,對「立三路線」深有體會,因此當時即對羅章龍表態反對四中全會。(唐韻超:《回憶東北地區的工人運動》,載《革命史資料》第6輯,文史資料出版社)

羅章龍第二次來找唐宏經時,已經發生了何孟雄、林肖南等被捕事件。羅章龍當時對唐說:「我們認為很可能是王明一夥告密。」(用向當局告密的手段來打擊清除黨內異己,王明一伙人還真幹得出來。據說,「左聯」詩人殷夫、作家柔石等著名「龍華五烈士」就是遭黨內同志告密而被捕被害的。可見中共黨內所謂「路線鬥爭」既殘酷尖銳,且無底線,是有悠久傳統的。)又告訴他說:「王明是國際代表米夫支持下上台的。把王明拿下來不易。你回東北去,給你配備一個人。今後的鬥爭是長期而艱苦的。」

不久,羅章龍即派徐文亞與唐一起返東北,並給了二百元大洋做活動經費。兩人回哈爾濱後,即寫了一個反四中全會的聲明,以唐宏經的名義發表。唐宏經還在回憶錄中說:「羅章龍反四中全會,成立了一個非常委員會,我是其中成員,東北反四中全會時間很長,在哈爾濱有不少人反對四中全會。」

「第二中央」草草收場羅章龍等被開除出黨

對羅章龍等人的這些活動,米夫、王明等經與共產國際匯報後,商議之下,即展開了一系列反擊措施。1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關於開除羅章龍中央委員及黨籍的決定》。同日,中共中央還作出《中共中央政治局關於開除王克全同志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委員,王鳳飛同志中央委員等問題的決議案》。幾天後,中共中央又進一步將王克全、王鳳飛、史文彬、韓連會等「羅派骨幹」開除黨籍。與此同時,中共各省、市、區委也紛紛採取類似打擊鎮壓行動。2月13日,中共上海滬中區委作出決定,將蔡博真等11人開除出黨籍。一些省、市也相繼將李震瀛、魯鐵成、吳雨銘、錢靜安等羅派干將開除黨籍。

經此反擊,尤其是有共產國際這個「後台」,羅章龍等「另立中央」的行動受到重大打擊。羅派成員陣腳大亂,許多人紛紛發表聲明,宣布退出「中央非常委員會」。

在此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對羅派非常不利的突發事件。六屆四中全會後僅10天的1月17日,當初與羅章龍觀點一致並在四中全會上堅決反對米夫、王明的何孟雄,在「東方旅館」召開部分反王明宗派的幹部會議,商討下一步行動時,被王掘夫告密,先後有20多人被捕,並於2月7日被秘密槍殺於龍華監獄。其中,不僅有何孟雄等人的被捕,王明等不僅不設法營救,還以其是在「反黨活動」中被捕為由,當天即下令開除了何孟雄等人的黨籍(直到1945年中共六屆七中全會通過《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何孟雄等才得以平反)。

對此,連親歷了整個事件的張國燾後來也感嘆:「如果不是國民黨幫了米夫、陳紹禹(即王明)等的大忙,消滅了何孟雄這一批人,陳紹禹的江山又哪裡能坐得穩。」(張國燾:《我的回憶》第二冊第474頁,東方出版社,1998年1月1版,內部發行)

大勢如此,羅章龍等人的「另立中央」的分裂行動,僅僅維持了一個月,不得不草草收場。羅章龍被撤職後,由女工出身的張金保接任了「中央非常委員會」主席一職。而對高壓之下眾叛親離的局面,張金保也難以支撐。被迫於2月13日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會上由張金保支持下,通過了一份《非常委員會致中共中央的信》。信中說:

中央非常委員會經2月13日全體會議決定宣布解散。特此通知。希望即派人前來接受。

同時,張金保本人也以「非常委員會主席」名義,致信中共中央,表示了悔過。但王明本是搞黨內鬥爭「殘酷打擊」的專家,他決心要將所有「羅派」人員致於死地。他宣稱張金保的「悔過聲明」是「向黨發起新的進攻」,立即將張開除出黨(這也很有點「文革」味道)。

羅章龍遭此重大一擊,對中共及革命前途喪失了信心,從此脫離政治,改研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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