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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權律師/「六四北京暴徒」藝術家被約談拒筆錄 回家了

—領頭喊打倒鄧李 小畫師坐牢六年無悔 讓畫筆凝固屠城血印

他們要求我做筆錄,我立馬說,沒戲,說狠點,不慣你們這毛病。筆錄沒做。他們說,不做筆錄我們回去不好交差。我說,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要麼給我填張票,把我送號里去。最終,彼此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晚宴。我為什麼不做筆錄,這是大事,並非我很牛逼,我不在乎這個。關鍵是,這次肯定要判幾個律師,如果把我的言論當成判決的證人證言,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維權律師/柳絲暴徒藝術家武文建口述被約談經過

武文建者,曾經的小廚子與吃牢飯的主兒,後來的職業藝術家也。此公江湖人稱「老武」。

老武年過四旬,至今依然光棍也。昨日(7月13日),人生又一次被京都錦衣衛約請吃喝了。老武向來肚裡擱不下任何東西,有嘛就必須把嘛給嘔吐出來。於是,關於昨日被請吃喝的隔夜事兒,就如下面的文字內容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必須聲明的是,所有內容,包括每個標點符號或表情,皆為老武本人負責。如果那個姑娘愛上了下面的文字,那麼,就只管去找老武本人去交流,千萬別來打擾本大爺。

老武說:在一個飯館剛跟3個「有關部門」談完,他們要求我不要評論律師被抓之事。我說我該說的都說了,也說不出什麼了。

我說我這麼大的一反革命,關注些為訪民辦案的律師,我已經夠踏實的了,許多律師我認識,他們有難,我要不呼籲,以後我還怎麼在江湖上混?也不符合我性格啊。

他們要求我做筆錄,我立馬說,沒戲,說狠點,不慣你們這毛病。筆錄沒做。

他們說,不做筆錄我們回去不好交差。我說,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要麼給我填張票,把我送號里去。最終,彼此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晚宴。

我為什麼不做筆錄,這是大事,並非我很牛逼,我不在乎這個。關鍵是,這次肯定要判幾個律師,如果把我的言論當成判決的證人證言,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閒聊中,他們頭說,你現在踏實賣畫掙錢多好,就少發表言論了唄。我說:即使我不說話,你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太了解你們黨了,只有你們黨在台上,我是永遠的地富反壞右。他們沉默沒說話。

這麼些年,社會一有風吹草動,總能把我鉤連上。我都習慣了。閒聊時我對他們說:我掐指一算,估計你們這兩天該找我了。他們一樂。跟共軍打交道,首先要能扛住暴力折磨,另外,還要能品嘗長年的柔性折磨。


阿波羅網附蘋果日報對此藝術家的報導:

領頭喊打倒鄧李 小畫師坐牢六年無悔
讓畫筆凝固屠城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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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19歲的武文建剛開始學畫,偶然的機會令他捲入六四。目睹鮮血淋淋大屠殺,他一時激憤跳上巴士頂,領頭喊「打倒鄧小平!打倒李鵬!」結果被判監七年。出獄後,他狂畫六四題材,幅幅見血,讓觀者如歷當年那場大屠殺。他說,那些畫「不僅是我對歷史的印象,更是現今社會的現實寫照!」 中國組

武文建被同是六四受難者的人稱為「老武」,令記者初時以為他歲數不小,後來才知他今年才滿39歲。他解釋,「老武」是他的網名,他也覺得出獄後心態已老,「坐過監的人都有這種感覺,未老先衰,好像死過一回。」

按中共標準,武文建出身堪稱「根正苗紅」,袓父是中共烈士,父母都是國企職工,家中多人是黨員。他從小受傳統教育,曾經舉過拳頭宣誓,「要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17歲中學畢業,即分配入燕山石化總廠工作。19歲時迷上油畫,拜師學藝。當時適逢八九民運,風起雲湧。

被子彈炸開的朵朵白花,在天安門廣場的血海中綻放。
圖片由武文建提供
血洗後的天安門廣場,坦克隆隆駛過、直升機起起落落。
圖片由武文建提供
民主女神像被血海重重包圍。
圖片由武文建提供

遇學生悼胡遊行受感染

4月下旬一天,他到中國美術館看畫展,剛好碰上一群大學生抬著已故中共總書記胡耀邦的遺像大遊行。他站在街邊,受到感染,給學生捐了一塊錢。這時他完全是旁觀者。5月20日,國務院總理李鵬宣布北京戒嚴,市民遊行抗議,他心鬱郁,但未介入,一門心思學畫。
6月4日,他進城時碰上大屠殺。他做夢都想不到解放軍會開槍。流彈紛飛中,他和其他人用三輪車送一個傷者到醫院,但最終還是死了。鮮血和屍體令19歲的他悲憤到極點。回到工廠他逢人便講屠殺,又用毛筆在 T恤上寫「還我民主!還我自由!」之後索性跳上巴士車頂高喊:「打倒鄧小平!打倒李鵬!」「反對鎮壓!」巴士四周,上千工人跟他狂喊。


事後他被指是「反革命暴徒」,同年判囚七年。說起來,他被捕還與父親有關,本來他已匿身鄉下,但身為中共「堅貞黨員」的父親,輕信警局一位當副局長朋友之言,以為兒子投案,最多「教育一下」就會出來,如實告知兒子藏匿地後,該名副局長卻忘了諾言,武父大呼上當,悔恨不已。

39歲的武文建不理朋友勸阻,堅持畫出大屠殺回憶。

畫作捐到「恥辱博物館」

95年武文建提前一年獲釋。他失去了工作,母親也過世了。25歲的他靠幫人畫廣告畫維生,一邊繼續習畫。但他的畫變得很單一:背景總是天安門廣場,主角不是坦克就是學生和示威者,或者民主女神。主色調永遠是腥紅,有如鮮血,坦克是血淋淋的,示威者是血淋淋的,連潔白的民主女神像,也被包圍在血淋淋中。


「沒辦法,我的激情總是停在那時候,大屠殺凝固的形象,在我腦海無法抹去。」武文建說:「也許我畫得不好,但這肯定是一個永遠的題材。」他表示那些畫不會賣,即使將來六四翻案也不想賣,「如果能建一個恥辱博物館,我會捐出去。」


他給記者傳來多幅畫作,畫面初看一塌糊塗,細看便看到,那是畫家心情的寫照。濃墨重彩間,紅與黑交織,鋼鐵與鮮血融會,雖無清晰的表象,但透過色彩,可以嗅到血腥,聽到坦克駛過長安街隆隆的響聲;看到子彈在無辜者身上爆開濺出的朵朵血花;六四大屠殺的悲慘,盡顯畫中。


武文建不期待這些畫能對他的生活有好處,相反因為這些畫,出獄十多年來他依然是北京公安監控對象,「每到敏感日子,他們都會來電話問候我,警告我『不要太過份』。」


他承認自己固執,「有一次我和一位難友閒聊,對方也是搞藝術的,他一聽說我專畫大屠殺,眼睛都睜大了:『你小子還沒受夠苦嗎?還沒蹲夠牢嗎?找死啊!』」又再三告誡我:「兄弟,在中國,別碰政治,太殘酷,太骯髒了!」

「和諧社會全是假的」

「我當然知道朋友的好意。」武文建說:「但我是改不了,因為那些畫,不僅是我對歷史的印象,更是我對當今現實的認識。」他指,當局天天唱盛世,「那有甚麼盛世?到處是危機四伏!20年了,八九民運提出的官場腐敗,社會不公,不但沒有遏止,反而越演越烈,甚麼和諧社會,全他媽假的!」

獄中見聞
詩人天天罵獄吏 背後被指「真髒」

因六四坐牢六年的武文建最愛談的另一話題,是獄中見聞。「知道葉文福吧?就是八十年代寫詩歌《將軍,你不能那樣做》的那位詩人。」這首詩是斥責中共將軍以勢謀私,發表後曾轟動一時,獲獎無數,據說連當時的中共軍委主席鄧小平都不滿,在詩上批示「詩人不能這樣寫!」武說:「89年9月我被關到北京市看守所,見到葉大詩人,聽見到他天天在樓下向看守的人怒吼:『我操你媽!』,他們只好背後抱怨:『還是詩人呢,真髒!』哈!」

王丹無言以對

「有一個瘸子被判了10年,我看他的判決書,罪名卻是用皮帶猛抽坦克,『打完後揚長離去』;有人撿了軍車上的一個鋼錐,也被判10年;有一個更寃,姓朱,路過時見市民分發軍車上食品給學生,最後分完了,他沒份,在車廂角落撿到一隻燒雞,最後被判13年;他在獄中跟我叫寃:『這雞,貴啊!』哈哈!」

「還有一個上海人,當時在北京讀書,用小刀刺軍車輪胎,雖然家中有人在市警局做大官,但還是被判五年。我見到最小的一個,才15歲,孤兒,叫張寶生,罪名是毆打解放軍。著名演員陳佩斯,6月5日也因擋軍車被關了一晚,因為名人,放了出來。」

武文建還提到王丹,指王入獄時與一眾抗暴者在獄中相逢,他大聲問:「你們怎麼進來的?」有人答:「為六四進來的!」王很激動說:「我是王丹,大家都是為民主坐牢,要挺住啊!」不料有人應道:「你才判四年,我可是15年!怎麼挺啊,哥兒們?」令王啞口無言。
本報記者

文化監管
嘆畫畫也講政治 為市場逢迎媚俗

一直很鄙視大陸文藝界的武文建,指當今文藝界不是媚俗成風,就是只會曲意逢迎當局;對一班因六四坐監的獄友,他十分掛念,多次要求記者「多寫寫他們」,指他們「是六四的重要群體,不應被忘記。」

他指,當今的中國藝術界很難出現扛鼎之作,主要是缺乏自由創作的環境和氛圍,倒退到連上世紀八十年代都不如,「甚麼都講政治,寫作講政治,畫畫也講政治。」這導致作家藝術家們,或者對統治者曲意逢迎,或者媚俗迎合市場,「還好市場經濟給我們這些獨立藝術人提供了生存空間,否則不能保證我們也會成為犧牲品。」

望外界多關注出獄人士

武文建指,中共當局對文化藝術的監管,「嚴得你都無法相信,不久前一批上世紀七、八十年過來的藝術家們,想在七九八藝術區搞回顧展,風聲剛出,就被滅掉了。就是不讓你搞,擔心你借藝術搞煽動。」他坦言自己迄今沒有工作室,都是借朋友的工作室畫畫,「我要自己搞畫室,開張第二天他們就會給你搞黃了。」


出獄後,武文建一直聯絡因六四事件被當局指為「暴徒」而判監,其後相繼出獄的人士。按他的說法,過去20年,外界對他們的關注太少,「我希望你們記者多寫這些人,他們跟八九民運的學生不一樣,以『暴徒』名義被抓進去,判刑都很重,出來後生活很多無著落,很慘,就這樣默默消失於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武不但呼籲,還積極投身其中。

2009年05月09日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讀者推薦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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