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來了，文人們流行發新年獻詞。可是，所謂「網絡主權」治下的獻詞還言不由衷地痴望「改革」，連「危」中有「機」這樣的巧言也不敢用；尚能說話的，也很難看清前路，實際上除了籠統的大方向，具體的目標和路徑仍眾說紛紜。
2015是國人分道揚鑣之年。利益分歧巨大，為新權舔菊者正與尚活得下去、智商不足以認清大勢卻擔心罈罈罐罐打碎的小民結為維持現狀派，與不滿求變者相互拉黑，眼不見、心不煩。結果是雙方都沉浸於各自陣營的心理支撐，暫時忘了不管是要江山永固加歲月靜好，還是要轟轟烈烈加摧枯拉朽，對方都將是你的最大障礙之一。
這種感受，來自2015年末我參加的兩個飯局。一個舊友局上，你絕對想不到一個在深港兩地經營20年的商人說出：「想不到在北京聽到這麽多反動的話，比起來我們那邊還要正面得多」。而一個同樣在北京伺候壟斷央企老爺20年、換來中產地位的商人則在數年前的《貨幣戰爭》粉身份基礎上新增了深刻認識：「中國真地是一個足夠複雜的國家，沒有人能治得好，像普京那樣的人多少年出一個，像毛澤東那樣的多少年出一個？」對了，他還認為胡、溫的忍恰好是大智慧。
當然，元旦一大早，京城天空依舊灰濛濛的，提示著——呼吸不舒適，即使是上述「正面人士」也無法掩耳盜鈴。但我發現，即使是最「非正面」的人士，最關心的還是從口罩到新風系統等防護裝備的精良，而不是治理的希望。
以當朝的水平，治理的確沒有希望，但這也說明「非正面」人士最操心的也是幾十年過後自己和家人的健康和幸福。這當然天經地義，然而別忘了，空氣污染是慢性危害，但中國眼前已然有太多急性的威脅，其根源與霧霾的根源如出一轍。將眼光放到幾十年後，似乎也是一種逃避和懦弱。你難道還想被這些明明是人禍的威脅折騰幾十年，等到老了再來抱怨——「一輩子就被他們毀了」？
從道理上說，這些人當然不想這樣，甚至在內心可能也罵得很厲害。可是，在中國的問題怎麽解決這件事上，你又能指望誰呢，你現在除了戴上口罩、遮掉污染的同時也遮掉一大半表情，又能怎麽樣呢？你沒看見在霧霾的根源這種問題上，還有那麽多人對喉舌們的愚弄深信不疑嗎？
這些人很多是我的朋友，在內心他們其實對苦難的根源和可能完全無法逃避的震盪式解決的機率一清二楚，但眼下他們只能把自己變成裝備狂或生存狂，為任何末日做好準備。
其實這也只是精神安慰，因為他們大多家有嬌妻幼子，所謂的體能和戰術都離他們心中的不祥模板——敘利亞的要求差得遠。何況其中又有很多人其實迷戀的是武力本身，卻對將來誰KO誰從沒想清楚過，只能處處以僵屍為敵。
看來，2015儘管殘酷，還是給了太多人太多安慰和幻想，以致愚昧、懦弱逃避、騎牆投機和模糊準備蔚然主流。但從經濟、社會和國際各方面的大勢看，2016的壓力和危機已無處可逃，這或許將使它成為營壘開始明晰的一年，騎牆和模糊的空間將越發縮小，決斷的時刻必將走近。
因此，我剛在朋友圈發出的新年祝詞是：人總要有希望的，財貌雙全也好，黎明曙光也好，種種希望有區別但無高下，良善就好。我不祝你的希望太輕易實現，只祝你有難度時能挺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