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民生 > 正文

甘肅算命村:中國最「神秘」的吉卜賽人部落

高作禎說,泄露天機最為算命先生們所忌諱,「祖輩相傳都是這麼說的,會遭天譴。」為了看到算命的過程但又不讓「天譴」發生,我提出讓高作禎給我算一次,他同意了。高作禎在桌子一側坐好,我坐在他對面。他從皮包里拿出來一本用食品膠帶層層包好的書放在桌上,透過膠帶,可以隱隱地看到書名——《人生預測萬年曆》,「用了30多年了,是祖傳的」。他拿出一本綠底的小學生作業本,握著一支原子筆讓我報上生辰八字。

永登縣成青龍山公園門口擺攤算命的老人說,薛家灣人算命不准。圖郭彥博

甘肅永登縣城青龍山下,算命的攤位隨處可見,一些攤主的身邊豎著白底黑子的牌匾,上面寫著「蘭州市周易學會永登八卦研究所所長」、「永登縣八卦研究中心主任」等,還有一位把「中國周易八卦研究院院長」寫在小紅布上,縫在上衣胸口的位置。

他們都知道薛家灣的存在,「那個住著蠻子的算命村」,說著嘴就立刻就撇了起來,頭搖得像撥浪鼓:「他們算得不准!」從永登縣城搭計程車向西南方向,沿烏鞘嶺余脈起伏顛簸的水泥路行駛十分鐘後,就到了薛家灣,車費十五元。「你咋還信這個?」載著我去薛家灣的路上,一位出租司機頗有點不屑地問道,「他們是吉普賽人,能看面相手相,推測人的過去,但不能預測人的未來。」末了,他加了一句:「都是蒙人的。」到達目的地,出租司機們絕不會輕易把車開進村里,「村子修得像個八卦陣,半天也轉不出來,」乘客通常會被扔到村東北的土坡下,自行步行進村。薛家灣村依坡勢而建,地勢西高東低,村裡的路大都2米見寬,窄而彎,沒有一條直線貫穿全村。村民的住房修建得也相當類似,在經人指引去過兩次高作禎的家後,我終於在第三次相對快速地找到了他家的方位。

天機

臨近晌午,張一智在高作禎家門口等得有點不耐煩。他和朋友靠手機導航開車五個小時從西寧趕來,因為朋友信命,「孩子不聽話居然來看算命的。」張一智抱怨道。今年65歲的高作禎是算命村最有名的「神算子」之一。他的祖父「高蠻子」曾是蘭州一帶有名的「算命高手」,精通占卜、禳災、鳥占,會擺81種桃花陣法,據傳民國時常被蘭州高門大府的軍政要員請去算卦禳災,還憑一己之力免除了永登全縣的兵役。張一智的朋友已經在屋裡待了許久。抽過一根煙之後,蹲在門口水泥台階上的張一智終於站起來踩滅菸頭,決定闖進屋子去看看究竟。他才掀開門帘探了個頭,就被高作禎轟了出來。外人不能看算命的過程,因為會「泄漏了天機」。

高作禎說,泄露天機最為算命先生們所忌諱,「祖輩相傳都是這麼說的,會遭天譴。」為了看到算命的過程但又不讓「天譴」發生,我提出讓高作禎給我算一次,他同意了。高作禎在桌子一側坐好,我坐在他對面。他從皮包里拿出來一本用食品膠帶層層包好的書放在桌上,透過膠帶,可以隱隱地看到書名——《人生預測萬年曆》,「用了30多年了,是祖傳的」。他拿出一本綠底的小學生作業本,握著一支原子筆讓我報上生辰八字。

我報了出生日期、時間和地點,他一筆一划地寫在紙上。他的字寫得很慢,寫完生辰八字後會翻一會兒書,再寫下金木水火土等等命相,接著又從皮包里拿出第二本書,封皮同樣被厚厚的膠帶包著,但依然可以看到書封上畫著一個觀音像,上邊寫著「中國相術大全」幾個字。他雙手舉著這本書,翻看了大概有一分鐘,把書收起來放進抽屜,開始寫批語。寫了幾句,他又從抽屜里拿出那本書翻了兩分鐘,合上書再次放回抽屜里,繼續寫批語。

「八字很好,能成大業,受人尊重,心地善良,孝敬父母,給別人幫忙,事業很好,遇貴人很多,一帆風順,晚景榮華……」他緩慢地在本子上寫著,時不常會出現一些錯別字,比如「憑本事活人」寫成了「平本事活人」,「溫和敦厚」則寫成了「穩和東厚」。

全部寫完後,他把本子拿起來甩到我面前,低著嗓子嘿嘿地笑了幾聲。我一邊看一邊念,念完後他又拿過去給我念了一遍,抑揚頓挫一字一句地念,念一句看我一眼,念完後再次甩給我,問:「怎麼樣,準不準?」

我又報了家人的生辰讓他再算一次,說「這是我哥哥」。他算出來說「哥哥」事業上不太順利,因為會遇到小人,直到32歲才能走上正軌。「那該怎麼破解?」當我問出這個問題時,氣氛開始變得有點尷尬——高作禎一個勁兒地說自己今天看了好幾個人,太累了,要休息了。他妻子也在一旁幫腔,說老頭子今天太累了,破解不了了。

我突然想起村里人說在薛家灣算一次命的價格在100元左右,於是便拿出200元錢放在桌子上,請高作禎一定再給算算怎麼才能破解。他再次拿出那本放在抽屜里的書,翻了幾頁後寫下了破解的辦法——不要參加朋友的婚禮。很快又補充了一句:「要買一枚順治年間的銅錢,放到鑰匙鏈上,一輩子不能離。」因為方言的原因,我追問道:「哪個順治?」他一臉無奈,提高嗓門說:「歷史怎麼學的呢?清朝順治年間的,康熙順治雍正乾隆,順序都不能錯,不然沒用。」

寫好生辰八字後,高作禎翻看另外一本「祖傳」的算命書。圖郭彥博

出門人

第一天進村時,我曾向薛家灣的村民打聽誰是這裡資歷最深且算得最準的,得到的答案是——高作明。他是高作禎的堂哥,今年80歲,年紀太大再加上耳背,如今已經不再接待客人了。

我找到高作明時,他正和村裡的一幫老人在村頭曬太陽。就算將嘴巴堵在他耳邊,他也很難聽清別人說了些什麼。我們只好在地上寫字交流,得知我要算命,他伸腳抹平一片土,用拐棍寫下「跟我回家算」。

在高作明家,我見到了他的兒子——50歲的高金江。在如今薛家灣的算命人中,高金江已經算得上年輕。初中畢業時,他就知道自己以後「不會是個好莊稼人」,於是跟父親學了些生辰八字、八卦、麻衣相法後,也開始了出門四處給人算命的生活。高金江是後輩中「最有出息的」,這是薛家灣人對他的評價,所謂「最有出息」則是指誰家接待的外來算命者最多。

說話間,高金江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接通後,他一個勁兒地點頭,說了很多遍「是」和「好」。掛了電話,他給正屋的鐵爐子生起了火,說:「又來了一撥記者。」

網際網路時代令信息的傳播迅速且廣闊,來薛家灣的記者人數也日漸增多,每隔一段時間,高金江就會接待一批記者,他評價記者們大多都是走馬觀花,「有的沒來過就胡亂寫。」他找出了特地為重要來訪者準備的綠茶,平日裡,他自己喝的是鐵觀音,「那個便宜些,怕他們喝不慣。」常年在外流浪算命的經歷,讓薛家灣人在待人接客上分外熱情豪爽。外人進家,不管認識與否先請進屋上炕,泡茶做飯,拿出的是最好的食物。哪怕是乞丐登門也不會施捨殘羹冷飯,趕上飯點兒,也會請乞丐同吃,「我們也是出門人,知道出門的難處。」高金江說。

「走家子」,即出門算命是薛家灣人自古以來的生活方式。自清乾隆年間建村以來,薛家灣人在甘肅永登當地一直都是「另類」的存在。「據他們自己說,他們全家無論男女老幼至少三年要出門遠遊一次,否則全家便會遭到『天火燒光』的嚴罰,所以,他們每年到處流浪飄蕩,出門遠遊都是三五成群,足跡踏遍天涯,東邊可以跑到山東青島往海而歸,西北可以到達新疆伊犁塔城為國界所阻……」1947年出版的《邊疆通訊》上,作者竹天在一篇名為《中國的吉普賽人——記甘肅永登的「蠻婆子」》的文章中對薛家灣做過簡單介紹,這也是迄今最早的一篇研究薛家灣算命文化的文章。

在當地政府組織編著的《中國的「吉普賽人」》一書中,對於薛家灣人「走家子」的生活則有更為細緻的描述——49年前,薛家灣人十之八九沒有田地,全靠舉家舉家外出算命為生,家裡除了土炕再無其他家具,很多人家的門窗都是用泥巴糊上,「走家子」回來再扒開,有的甚至沒有一間住房,外出返鄉就住在附近的山洞破廟裡。這些場景至今仍能從在薛家灣流傳的順口溜中得到認證——「站破房,住古廟,鋪的加沙氈,蓋的旋風被。」

秘訣

中午一點,高作禎終於吃上了午飯。此時,他已經接待了四波來算命的客人,算命的日程排到了五天後。但仍不斷有電話打進來,在「好運來」的手機鈴聲響過之後,高作禎接起電話的第一句通常是:「哎,忙得很,接待不了,等等再來吧。」他說他的客人們全都是「慕名而來」,這個「名」就珍藏在他家廂房的一個柜子里。「都是客人帶過來的,」他打開櫃門取出幾張已經發黃、卷邊的報紙,它們被整齊地保存在一個密封塑膠袋里,打開袋子,仍有一股油墨味道衝出來。最先被拿出來展示的是一份2004年的南方周末。那是一則名為《中國「吉卜賽村」?》的報導,作者是柴春芽,他形容高作禎「他的三角形小眼睛裡藏著一絲狡黠」。如今,報導中寫著「薛家灣著名的神算子高作禎」的地方,被加了一道粗粗的黑線。

和那則報導中的照片對比,高作禎家的電視、鐘錶、桌子等屋內裝飾和如今幾乎沒有變化,倒是高作禎顯得老了不少,他嘿嘿笑過後一把摘下帽子,「太費腦筋,頭髮都掉了,累得!」至於算命的秘訣以及它和科學的關係,高作禎的解答很簡單:「三句好話暖人心。」揣摩出求卦者想要一個兒子,他們就會說「錢是死寶,兒子是活寶」,「算出你命犯桃花,總不能當著你愛人的面說出來,」總之,就是要「讓人舒心」。

在那篇1947年的文章中,對這一點也有描述:他們對社會上各種人物的心裡都摸得頭頭是道,他們第一次見你面時,便會是你心悅誠服喜上心來。如果你是老年人,他一定會說你兒孫滿堂、百年長壽、大富大貴;如果你正值青年而未婚,他又會說你妻命很好;你是學生,她又說你有功名,有貴人扶持;即便是你討厭他,他也會說你心直口快……如今,即便是自稱「不會算卦」的薛家灣人在閒聊中也會承襲著這樣的語言風格,他們會隨口蹦出幾句算卦術語,大多是誇人面善,「看你的面相就知道是個熱心人」。「我們就是良好的心理醫生。」高金江更加直接地給薛家灣人下了定義。「有些病要開刀,有些純粹就是心理病,開刀住院的病自己治不了。」高金江說,自己可以從心理的角度給人治病,通過語言溝通達到效果,當然,前提是心誠則靈,「一定要聽我的話,按我說的做,哪怕我的話是錯的,我又不可能讓你偷盜,讓你幹壞事。」

薛家灣的老人們翻看《中國的「吉卜賽」人》一書。這本書由當地政府組織編著。圖郭彥博

身世

「單純地把薛家灣的算命文化歸為迷信,肯定是不對的,這是一種長久以來形成的民俗。」蘭州大學中文系教授柯楊說。長期從事民間文藝學和民俗學的教學與理論研究的他在1983年第一次來到薛家灣。「從小就剛聽過薛家灣算命,小時候在蘭州的街頭也見到過。」但柯楊本人對算命不是很感興趣,直到有一次一位朋友說「薛家灣有吉普賽人」,柯楊才來了興趣,因為,「做一個民族、民俗方面的研究比算命課題更有意義,」於是,他便帶著三個畢業生去了薛家灣做田野調查。「太窮了,」今年81歲的柯楊回憶起進村第一天的感受,「其他村子裡,村民的家產都置備得比較齊全,薛家灣人就相當簡單,進屋之後就一個炕、一床被子,再有就是存糧食用的缸,幾乎沒有閒置的家具。」

當時,還沿襲著「走家子」生活方式的薛家灣人大概占全村的1/3,而關於薛家灣人的身世,在當地則流傳著很多說法:一種說他們是上古舜帝時期流亡而來的苗族後裔,但流傳更廣的說法是他們是從波斯徙來的吉普賽人,因為,他們不喜定居四處流浪算命的習俗確和古老的吉普賽人頗為相似。文獻方面,1947年《邊疆通訊》上的那篇文章、1953年版的《永登縣誌》和1982年在《甘肅文史資料》刊登的《解放前永登的算命婆》一文,都認為薛家灣人是少數民族。柯楊帶著學生在村里住了一個多月,經他判斷,薛家灣人並非苗族,也不是吉普賽人,他們的民俗傳承和特點都與漢民族無大異。在去薛家灣之前,柯楊聽說當地人有一種用於彼此交流的特殊語言——「紹句」,但當他進村後,村民卻都說自己不懂「紹句」。後來彼此熟悉了對方才坦白:因為破四舊的影響,他們一般不會對外人講「紹句」。

在詳細地研究了「紹句」的組詞規律後,柯楊說,這是一種典型的職業隱語,而非民族語言,例如,打卦測字叫「課巾」,禳解叫「丟術」,我叫「賀秦」,看交「交合」。「我在村里住了一個半月之後,水平已經能趕上當時的青年人,」柯楊說:「也許現在村裡的年輕人『紹句』水平還不如我。」在村里住了一段時間後,柯楊還發現了薛家灣的另一個特點——不愛存錢,賺來的錢主要用來「吃掉、吃好的」,由於常年在外算命,薛家灣人知道外邊很多好吃的。當時,有個當地幹部這樣評價薛家灣人:「他們哪怕背一辮子蒜進永登賣八分錢,也要花一毛錢下館子。」

儘管將算命當做謀生手段,但當時,薛家灣的村民卻從未試圖給柯楊算命,「我自己也沒有要求過。」如今的薛家灣,還有不少人記得柯楊,並將他視為「神」一般的存在,因為,出身中醫世家的他在村子裡給很多人治好過胃病,還向上邊打報告給村子裡挖了一口井,「手續是從省里一級一級批下來的,走遍了村子裡的每一個田壟,鞋底都磨壞了。」提起這段經歷,柯楊哈哈一笑說:「的確是給不少薛家灣人看過病,」但至於其他,薛家灣人都「習慣性地誇張了」。

失傳

在柯楊去薛家灣的年月里,薛家灣人一般不對外講算命收入,「但肯定是主要收入,遠遠超過農業種植。」柯楊說。如今,這一習俗依然在「部分延續」。儘管在高作禎家算命時拿了200元錢,但對於算命的真實酬勞,高作禎的妻子依然迴避,「給多少就是多少」。據鄰居們判斷,高作禎是本村算命最賺錢的,「小車經常停在家門口」。出租司機小趙曾送高作禎去過蘭州算命,「肯定是給有錢有勢的人算,光現金就給拿了兩千六,菸酒都是咱沒見過的。」但對於如今的薛家灣人,算命收入已經不再是主要收入。

我到薛家灣的那天是2016年3月12日,正值春播農忙時節,太陽已經融化了前一天突降的大雪,莊浪河谷地里,世代以算命為生的薛家灣人絕大多數正在種蒜。被鄰村人笑話「連地都不會種」的薛家灣人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大規模種蒜苗。蒜苗的生長周期為三個月,種植過程極為耗水,從播種到長成期間需要歷經不下十次的澆水施肥。這些打算成熟後會以最貴每斤3塊的價格被蘭州來的菜販收走,那些可以長到半米長的蒜苗則會被洗淨、切碎,撒到滾燙的拉麵碗裡。柯楊說,當時村子裡那些上過學的年輕人已經基本上不學算命了,因為老師會在課上講:「不要再搞那些封建迷信啦,上學念書才有出息。」除了教育,現實則是薛家灣年輕一代不再學習算命的另一重要原因。

薛家灣有四大家族:柳、劉、高、何,村民鮮與外人通婚,算命術的沿襲遵循「父傳子母傳媳」的習俗。但是,再根深蒂固的習俗也拗不過時代的發展。如今,薛家灣人與外人通婚的越來越多,很多媳婦嫁過來除了要求有車有房,還要加上十萬的彩禮,即便沒有太多的物質要求,個人意願也成了比傳統習俗更有力的存在。51歲的劉樹花叢莊浪河東岸嫁到薛家灣柳家,婆婆只試圖講了三天看相手藝就放棄了,因為她「不想再學了」。如今,她的兩個兒子全都在外打工,大兒子在北京做塑鋼門窗,每年就過年回家一次,一個月能掙八千塊錢。今年73歲的柳世勛,是土生土長的薛家灣人,他從小就不想學算命,哪怕話一出口就換來父親劈頭蓋臉的一巴掌,「太苦了,運氣不好幾天吃不上一頓飽飯,還不如在家種地。」

他的兩個兒子和當下大部分的薛家灣村民一樣,經營著幾畝蒜田,收成全看成熟時的行市,「你說這事兒能靠算嗎?那是老天爺的事兒,是天命,你能讓老天爺多下雨嗎?」說話時,柳世勛的孫子正拿著小本子坐在田壟上算帳,種完蒜之後他將再次回到蘭州打工,「有手藝的一個月能轉四五千塊,農忙時候還得回來幫忙」。在高金江家待了一個多小時後,記者們走了,高金江一直把他們送到村裡的主路上。他育有一兒一女,都是大學生,女兒畢業後在蘭州賣樓,兒子在青島上大三,他從未試圖把算命的手藝傳給孩子們們,「都上大學了,不教了」。「你不擔心算命這門手藝失傳嗎?」我問他,他和以往一樣答得很乾脆:「孩子們不學就不學吧。」說話間,路過門口「一乾二淨除舊習,五講四美樹新風」對聯時他點了一根煙。

回到家裡,院子正屋下的陽光里,父親高作明坐在馬紮上,一雙會寫符掐咒的手正在熟練得撥著蒜種,顫巍巍的。離開高金江的家,我去村東的土坡上待了一會兒,如果柴堆上、牆角里熟睡的土狗們沒有衝出來朝著我習慣性地吠叫,我甚至能聽到東面五百米外貨運大車碾過連霍高速的轟鳴聲。

只是轟鳴聲一過,薛家灣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每日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6/0403/7177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