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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珠戲劇性招標:報價一出滿場炸鍋

—"紅通"首犯楊秀珠歸案 貪賄逃亡全調查

日前,中國「百名紅色通緝令人員」名單中排名第一的嫌犯楊秀珠,從美國回國投案自首。這位曾權傾溫州威震浙江政壇的女官,以及那些流傳甚廣的往事,也隨著其落網而再度被提及,其中包括一次極具戲劇性的招標。

逃亡13年,楊秀珠終于歸案了。

這位年屆七旬、位列中國「紅色通緝令」榜首的著名外逃嫌犯,日前決定放棄在美國的「庇護」申請,結束自己長達13載的亡命生涯。

今年70歲的楊秀珠曾於2003年4月出逃境外。(網絡圖片)

根據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消息,2016年11月16日,在中央反腐敗協調小組國際追逃追贓工作辦公室的統籌協調下,經中央有關部門和浙江省追逃辦密切協作,潛逃海外13年之久的「百名紅通人員」頭號嫌犯楊秀珠回國投案自首。這是第37名歸案的「百名紅通人員」。

楊秀珠,女,1946年出生,浙江省建設廳原副廳長,涉嫌貪污犯罪,國際刑警組織紅色通緝令號碼A-745/7-2003。2003年4月,楊秀珠獲悉犯罪行為敗露後外逃,先後竄逃至中國香港、新加坡、法國、荷蘭、義大利。其間,楊秀珠還向法國、荷蘭先後提出「避難」申請。在申請被有關國家駁回後,楊秀珠於2014年5月逃往美國並再次提出「避難」申請。

2014年6月,楊秀珠從加拿大進入美國,因使用假護照被抓。2015年5月,美國移民局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楊秀珠「在押等候遣送回中國,違反免簽證計劃條款」,「作為一個外國執法逃犯,楊是移民局的執法重點」,要求法庭驅逐她。因為擔心她可能逃離美國,楊秀珠未獲得假釋。

同年6月,楊秀珠違反簽證規定案在紐約曼哈頓移民法庭開庭。楊秀珠委託律師請求法庭允許其「庇護」,避免被遣返回國。自10月開庭後,再開庭日期一延再延,直至延期到2016年10月。

據前述美國媒體報導,楊秀珠每況愈下的健康狀況,美國監獄又無法滿足她的就醫需求,而漫長的訴訟程序,使楊秀珠一改初衷,決定終止「庇護」訴訟。

楊秀珠之前被關押在美國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德克薩斯州休斯敦移民監獄。據《世界日報》報導,楊秀珠的美國代理律師柯自明說,楊秀珠7月20日最終確認放棄申請。她最大的變化是,想回中國的意願非常強烈,不想等到「庇護」(asylum)案子結束再回國。

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消息稱,2014年以來,在中央反腐敗協調小組領導下,中央追逃辦統籌各方面力量,積極利用外交、司法、執法、反洗錢和反腐敗等多種合作渠道,持續保持對楊秀珠高壓態勢,同時向楊秀珠介紹我有關政策,勸其放棄抵抗,投案自首,以依法得到寬大處理。楊秀珠由最初「死也要死在美國」,到「有回國念頭」,直至最終主動撤銷「避難」申請,作出回國投案自首的決定。

楊秀珠歸案是中美反腐敗執法合作的重要成果。楊秀珠外逃美國後,中方通過中美執法合作聯合聯絡小組反腐敗工作組渠道向美方提出協助遣返楊秀珠的請求,並提供了相關證據和線索,美方遂將其逮捕並羈押。2014年12月,楊秀珠案被確定為中美5起重點追逃案件之一,雙方指定專人,集中力量突破。中美聯合工作組多次開展實地調查取證,楊秀珠涉案資產被依法凍結和追繳,案件不斷取得重要進展。

從倉皇出逃到今次病魔纏身垂老欲歸,13載亡命天涯的頭號「紅色通緝犯」,昔日權傾溫州威震浙江政壇的女官員,以及那些流傳甚廣的坊間八卦,這些塵封往事都將隨著楊秀珠的「歸來」再度泛濫。

楊秀珠其人

楊秀珠,1946年9月出生,溫州人。楊秀珠早年一度在糧油食品店賣饅頭,「文革」結束後,曾擔任溫州市婦聯副主任、溫州市西城區副區長、市規劃局局長、市長助理等職務。1995年,楊秀珠任溫州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三年後調任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

2003年2月,溫州市鹿城區檢察院在偵查當地經銷商周道聽行賄案及市電力系統受賄案時,發現周不僅向電力系統推銷變壓器,也向溫州鐵路房地產開發公司推銷。周供認曾經行賄數十萬元,受賄者包括楊秀珠的胞弟、溫州鐵路房地產開發公司(下稱溫鐵房開)副總經理楊光榮。

2003年3月10日,楊光榮因涉嫌受賄被溫州市鹿城區檢察院逮捕,後被浙江省檢察院反貪局帶至杭州,並調走了溫鐵房開的所有帳冊。

溫鐵房開成立於1993年9月3日。「為金溫鐵路建設籌集資金」而成立,歸口金溫鐵路建設溫州段指揮部。1993年至1998年4月調離溫州前,楊秀珠一直擔任該公司董事長。

楊秀珠擔心了很久的一天終於到來。幾番奔走無果,2003年4月20日,楊秀珠出逃。

這是一次經過精心策劃的出逃。4月20日上午,楊秀珠給浙江省建設廳領導打電話,稱母病回家探望;後又告知下屬,這兩天不要聯繫她。當日中午,楊秀珠攜同女兒、女婿、外孫女從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出境。

楊秀珠出逃20多天後,浙江省紀委決定立案調查。當年6月下旬,浙江省檢察機以楊秀珠涉嫌嚴重職務犯罪為由下達逮捕令,同時,浙江省紀委將楊秀珠雙開(開除黨籍、開出公職)。

據溫州市紀委2004年的通報,楊秀珠在擔任溫州市副市長、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期間,涉嫌在溫州舊城區改造等項目中有重大貪污行為,已被查清的涉案金額為2.532億元。有4240萬元已被收繳,凍結7000多萬元人民幣的資金或房產。

光彩門戶

楊秀珠仕途的絕大多數時間在溫州度過。由一名賣饅頭包子的營業員變成浙江省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廳長,楊秀珠自有過人處。溫州市一位原領導幹部曾說,楊為求升遷,使用了「三找」手段,即上面找個靠山(省、市領導幹部)、下面找批鐵桿(市、局實權幹部)、社會上找批勢力,在當地縝密布局,互相勾連。

有了領導做靠山,行事大膽的楊秀珠有恃無恐。她將自己的親信和親戚安插在其勢力範圍內的諸多項目公司中擔任重要職位,幫其撈錢。如她的心腹溫州市規劃局原副局長高雲光為溫鐵房開物業公司、綠城環境建設公司法人代表;她的外甥潘琛(在逃)為建設配套市政工程公司、鐵龍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董事長和法人。

楊秀珠1989年接任溫州市規劃局長之時,正是溫州城市建設啟動之初。溫州城建開發以改建人民路為發端,1992年舊城八條主要街道改造,則是大規模啟動的開始。在有償出讓城市國有土地使用權上,溫州市領風氣之先,是國家土地使用制度全面改革的試點城市。

1992年5月,溫州市舊城改建指揮部成立,楊秀珠為副總指揮。指揮部下設項目洽談辦公室,統一管理溫州市對外土地出讓中的測算、談判、出讓。該辦公室權力很大,成員有三個相關局的副局長,由楊秀珠直接負責。該辦公室約存在三年左右,其間完成了16個地塊的出讓。

手握大權的楊秀珠利用親戚和親信,染指眾多土地項目,上下其手,黑箱作業。

楊秀珠的堂妹楊海燕,早年和丈夫移居美國,在紐約皇后區法拉盛經營一間皮草店。楊海燕在紐約的生意如何不得而知;但她在國內的發展,卻不能不借重楊秀珠的能量。

1998年,楊海燕夫婦衣錦還鄉,購得溫州市車站大道上一塊面積為七畝的黃金寶地。車站大道位於溫州市新區,始建於1994年2月,位於溫州市城市規劃的中心區。在溫州市城建規劃中,該地塊標號為「車站大道2-2塊地」,為溫州電線廠原址所在地。楊氏夫婦出價為700萬元,平均每畝價格為100萬元。

早在1995年12月底,溫州市政府即已規定土地使用權出讓均須採用拍賣、招標的形式。楊海燕夫婦買下2-2號地的時間是在1998年,但並未經拍賣或招標,仍然是協議轉讓。

據了解,在一次會議上,當面對為何要將此地塊協議出讓的疑問時,楊秀珠稱於1994年溫州市首次赴港招商之時已經就此簽訂了出讓意向書。但是,當時與楊同赴香港的招商班子的一位主要成員清楚地記得當時在港簽約的細節:時間是1994年5月;所簽標的為相鄰的六塊土地,與楊海燕夫婦所購的2-2號地相距甚遠。而且,1994年時溫州電線廠依然在運轉。「怎麼可能把還在開工的廠的地拿去招商呢?」

一個1998年間達成的土地出讓交易,結果按照1994年的規則處理,有多大好處?一位內行人士解釋道,除了可規避掉土地出讓招標的程序,地價亦可按1994年標準處理也是重要因素——前述與楊同赴香港的招商班子一位主要成員告訴記者,較該地塊資質為劣的一個相鄰地塊早在1994年溫州市赴港招商時就已經標價到每畝120萬元。而到1998年,與其相鄰的一個地塊拍賣價則達到了每畝198萬元。

以土地出讓款支付動遷費用,是溫州市城建的通常做法。但是,700萬元的土地出讓款過低,並不足以支付將原址的溫州電線廠遷出所需的2000萬元拆遷成本。

在此前後,楊秀珠調至浙江省建設廳任副廳長。原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胡里琛告訴記者,楊秀珠到建設廳報到的時間是在1998年二三月間。但是,楊秀珠匆匆報到後,隨即返回溫州。

縱使已然到省建設廳報到,至遲到1998年4月1日,楊秀珠仍然能以溫州市副市長的身份主持有關溫州電線廠拆遷安置的協調會。據1998年第22號《溫州市人民政府協調會議紀要》,該次協調會通過決定,「拆遷地塊地價款收入往往會低於該地拆遷安置的資金支出,應在整條道路(指車站大道)上統一平衡。」至於溫州電線廠拆遷安置問題,「決定由市機械發展總公司兼併溫州電線廠,並由市財政局在車站大道項目收取的地價款中支付市機械發展總公司補償費2000萬元(包括拆遷安置和設備損失補償等一切費用),溫州電線廠必須在3個月時間內將車站大道旁的廠房設備拆遷完畢」——繞了一個圈子,多了市機械發展總公司一個環節,但是拆遷費用由財政支付這一節定下來了。

1998年五六月間,楊秀珠方才離開溫州,正式赴任省建設廳副廳長一職。

溫鐵房開的秘密

楊秀珠的弟弟楊光榮,是溫鐵房開的副總經理。

溫鐵房開註冊資本金588萬元,其中溫州市地方鐵路公司出資353萬元,溫州市巨一皮鞋廠出資235萬元。公司註冊資本後擴至1280萬元,巨一皮鞋廠於1996年間退股,其256萬元股權由溫州市規劃局工會、溫州市工商事務所、溫州審計培訓中心接受。從1993年至1998年4月調離溫州之前,楊秀珠一直擔任該公司董事長。

一份溫州市政府辦公室1994年8月19日的批覆證實了溫鐵房開的特殊地位。該批覆結尾為:「對政府通過各種優惠政策投入的所得效益全部收歸國有,直接由你公司用於支付金溫鐵路溫州段工程建設所需款項。」

記者獲得的一封舉報信上稱,由於溫鐵房開以籌集鐵路建設資金的名義,以免地價的形式獲得了相當數量的土地。有知情者稱,溫鐵房開成立後做的第一個項目水心北匯昌小區即獲得成功,利潤當在億元以上。但是,三年後,根據溫州市審計所出具的1996年度審計報告,鐵路房開的資產總額為3.055億元,淨資產為7250.17萬元,而其中還有1996年度淨利潤6070.17萬元。政策優惠帶來的巨額利潤到哪裡去了?

楊秀珠出逃後兩月內被捕的六名親信中,有四人曾在溫鐵房開工作過。

從溫鐵房開衍生出的溫州鐵龍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下稱鐵龍公司)。該公司初始註冊資本為500萬元,1997年11月成立。發起股東為:溫州市建設配套市政工程有限公司,出資100萬元,占20%;溫州市鹿程鴻運化工原料公司,出資30萬元,占6%;自然人潘小林、林丐眉。其中潘小林出資200萬元,占40%;林丐眉出資170萬元,占34%。

上述鐵龍公司股東,同樣與楊秀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據原溫鐵房開人事部門工作人員介紹,潘小林與林丐眉都為溫鐵房開員工,但非高層領導。潘小林原為溫州某醫院臨時工,後被招入溫州鐵路房開,在站前指揮部(負責火車站前土地建設、出讓等,直屬市政府,由分管城建的楊秀珠直接管轄)工作;林丐眉為楊秀珠的表弟,原來也在站前指揮部工作,後任21號地塊工地的現場辦公室做管理工作。

占20%股份的溫州市建設配套市政工程有限公司(下稱市政公司)是一家私營企業,股東為潘琛、李小燕、周真、周健、潘小林。法定代表人潘琛任董事長、經理。除了這重身份,潘琛還是當時的鐵龍董事長、法定代表人及經理,還是楊秀珠的外甥。

1999年3月,鐵龍公司變更股權,改由溫州綠城環境建設有限公司(下稱綠城公司)、溫鐵房開公司工會、市政公司、溫鐵房開分別出資188萬元、122萬元、110萬元、80萬元,合計500萬元。

新出現的大股東綠城公司與溫鐵房開及規劃局同樣關係密切。該公司成立於1998年4月,註冊資本為50萬元。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長即為高雲光,高當時亦兼任溫鐵房開副董事長、法定代表人及總經理。

梳理鐵龍公司及其股東公司的股東變更情況,可以看出,表面上鐵龍從一家私人企業經過股權轉換成為由幾家公司共同控股的帶有國有股份的公司,但真正的控制權並沒有發生變化。無論在變更前後,楊秀珠及其親密手下都可以實際影響並決定公司的業務。

要解釋頻繁的股權變化以及人事更迭,關鍵可能在於鐵龍公司所作的車站大道21號地塊項目。從1997年成立到2001年註銷,鐵龍公司四年間只做了這一個項目的開發。鐵龍公司完全是一個項目公司。

車站大道21號地塊為沿溫迪路200米沿線地段,亦屬溫州繁華地帶,原來用於安置車站大道南塘村拆遷戶。但在1998年2月,該地被協議出讓給鐵龍公司,出讓土地面積為約22畝,土地出讓金為每畝110萬元。土地的出讓遭到拆遷戶的強烈抵制,社會上議論紛紛,稱「村民的安身之所被賣給一個私人公司了」。

據記者得到的一封舉報信稱:楊雖已調職,但仍指揮手下成倍虛增拆遷面積,將原拆遷面積2萬平方米虛報成8萬平方米。以拆遷安置的名義將車站大道13號地塊劃給開發商林某。林某承諾,在安置拆遷戶之外,以低價購進剩下的用地開發商住樓,並將開發利潤直接支付給拆遷戶作補償。如此以來,林某、鐵龍皆大歡喜。

據溫州浙南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報告,鐵龍公司21號地塊項目於2000年銷售完畢,截至2000年10月20日,累計收入9602.7萬元。但是,13號地塊原預計可產生的3000萬元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金亦付諸東流。

鐵龍公司購得21號地塊的總價約為2200萬元,當時合同規定鐵龍公司須分兩期在1998年12月31日前全部付清。但一位知情者卻告訴記者,鐵龍公司只是在1998年6月前向溫州市土地局支付了1101萬元;而鐵龍公司的原股東之一鹿城鴻運化工原料有限公司(下稱鹿城化工),則與鐵龍公司另簽有一份協議,稱21號地塊是鹿城鴻運化工早在1994年於香港招標投標所得,當時鹿城化工已經付出土地費用1109萬,鐵龍公司需還鹿城鴻運化工這筆費用。

一位1994年溫州市赴港招商班子主要成員則告訴記者,在他所知範圍內,當時賣出的6塊土地並不包括21號地塊。這樣的話,鹿城鴻運化工與鐵龍公司所簽協議頗可質疑。

21號地塊交易完成後,鹿城化工於1999年3月退出鐵龍公司。前述舉報信則稱,鹿城化工實際上為楊秀珠一親屬所有。

蹊蹺的招標

楊秀珠雖然作風潑辣,但在大事上心思周全,行事隱秘,與其外表迥異。一位當地消息人士稱,楊秀珠主要與華僑背景的外商來往,「與內商幾乎沒有來往。」

楊秀珠與華僑的來往從1992年5月楊主持土地出讓的項目洽談辦公室開始。原規劃局局長婁式番介紹說,從1992年至1998年,溫州城市改造項目的土地出讓共批出了40多個地塊,亦主要批給了華僑。多年間,與楊秀珠發展出親密關係的僑商不乏其人。

法國僑商陳其躍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位。陳其躍原籍溫州永嘉,與楊同鄉,後旅居法國,20世紀80年代後期回國創辦了溫州第一家外商獨資企業,在溫州名噪一時。

2001年底,中國銀行溫州分行行長葉征涉嫌受賄被溫州市檢察院逮捕,後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葉征供出陳其躍曾向其行賄48萬元。2002年底,陳其躍被緝拿歸案。

陳其躍曾經在溫州戲劇性地贏得過一次土地招標。1998年3月的一天,溫州雪山飯店舉行了一場土地出讓投標會。這次投標實行的是「封頂價」,即等於或低於但最接近封頂價者中標。競標者先將自己定的標價投入箱內,然後由楊秀珠宣布「封頂價」,接著便逐一報出各家的投標價格。競標的對象是車站大道「3-3號地塊」,該地塊位於車站大道與學院路交叉口繁華地段,封頂價為2880萬元。

當時參與投標的正益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趙秀峨回憶,競標者有幾十家,競標價逐一報出,與封頂價差距有高有低,當剩下四五家公司時,趙秀娥的公司標價為2878萬,與封頂價僅差兩萬元,全場掌聲雷動,以為此地非她莫屬。熟料最後報價的陳其躍標價「2880萬元」,居然與封頂價齊平。「全場一下子炸了!」「大家都喊起來『露標!』『露標!』」趙秀娥說。

與楊秀珠和陳其躍有關的另一樁更為有名的土地交易,則是環城東路占地面積20.6畝動物園地塊的出讓。

1996年10月30日,經歷過一次流標的該地塊二次招標,卻並未按溫州市政府的決定進行公開招標,而是在楊秀珠的主持下,採用電話邀標形式,參加招標的僅三人,分別是陳其躍和另外兩位華僑。土地底價定為8888萬元,容積率調高至3.5,可建面積為5.3萬平方米。陳其躍以9000萬元中標,該價格比第一次流標時的拍賣地價低3380萬元。由於容積率調高一倍以上,可建面積因此增加了3.2萬平方米。

一位知情者說,事後他曾向陳其躍祝賀其拿下如此好的項目,陳嘆道,「別看我好像賺了,其實我被人割的眼淚都出來了。」

樹倒猢猻散

1994年5月,楊秀珠離開溫州市規劃局,升任金溫鐵路(金華至溫州段)溫州段總指揮,兼任市長助理,分管城市建設,完成了從市里中層幹部到副市級領導的重要一躍。次年,楊秀珠被溫州市人大常委會任命為副市長,繼續分管城建。

在此期間,楊秀珠的兩名弟弟楊龍光、楊龍翔分別在為溫州市建設局擔任房地產開發處處長和溫州市紀檢部門後勤處處長。

楊秀珠出逃後,眾多黨羽紛紛落馬,其在溫州苦心經營多年的關係網開始土崩瓦解。楊龍光、楊龍翔二人一度被抓,她的另兩個弟弟楊進軍、楊壽弟則2001年案發前逃亡美國。

2004年3月,楊秀珠的弟弟楊光榮,原鐵路房開副總經理,因受賄18萬元,被溫州市鹿城區法院以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

楊秀珠的得力幹將、溫州市人民防空辦公室原主任騰德壽,因收受賄賂14萬元,2004年11月中旬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年。當月底,原鐵路房開總經理林國權以受賄罪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

同年12月20日,楊秀珠的心腹溫州市規劃局原局長高雲光、原會計金建林,鐵路房開原會計李小燕、原副總經理沙少華等四人,被控採用虛報冒領手段,協助楊秀珠貪污鐵路房開1100餘萬元公款。2005年1月,高雲光犯貪污罪、受賄罪,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金建林、李小燕、沙少華因犯貪污罪分別判處有期徒刑3年至10年不等。

楊秀珠系列案最重要的線索人——號稱楊秀珠「財務總管」的溫州市規劃局辦公室原主任、鐵路房開財務負責人林素華,已於2003年8月在杭州市看守所羈押期間自殺身亡。

被判刑的還有溫州市市政園林局兩名前任局長吳長柳和楊邦禎、原副局長葉小青、原總工程師虞建華,溫州市建設集團公司原總經理、溫州市城市建設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余小唐,溫州市國土資源局原征地處處長王守法、原土地開發公司經理莊耀光等人。

迄今為止,楊秀珠系列腐敗案中獲刑最重者是余小唐。余小唐因楊秀珠牽連案發,於2004年4月28日被捕。次年6月24日,杭州中院一審認定余小唐貪污6000餘萬元,犯貪污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2006年,浙江高院二審改判無期徒刑。

此外,楊秀珠出逃的13年裡,她曾經的司機、共犯溫州市現代城市建設發展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楊勝華,於楊秀珠東窗事發後也逃往國外,2011年6月回國投案。2012年8月,楊勝華因犯貪污罪和挪用資金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6年。

2015年9月18日,據中紀委官網報導,楊秀珠的弟弟楊進軍被美國強制遣返。因涉嫌貪污賄賂犯罪,楊進軍2001年逃往美國。出逃前,楊進軍任溫州市明和集團公司法人代表兼總經理。2015年4月國際刑警組織中國國家中心局集中公布的100名涉嫌犯罪的外逃國家工作人員、重要腐敗案件涉案人的紅色通緝令中,楊進軍也是其中一員。

逃亡終有期

13年的逃亡,新加坡、美國、荷蘭、加拿大,再到美國,楊秀珠一路倉皇一路輾轉。

據《世界日報》報導,2003年4月20日,楊秀珠和女兒一家從上海逃至新加坡,因「新加坡和中國政府關係好走得近,無法長久躲下去」,前往美國。原來早在1996年,楊秀珠就在紐約曼哈頓西29街購買了一處五層建築,她到美國後原想通過出租房產維持生計。

2003年6月,中國對楊秀珠發出通緝令。2004年,當「包租婆」楊秀珠委託物業經理試圖從該處居所驅逐租客時,租客起訴美最高法院稱楊秀珠是中國逃犯。大約同一時間,楊秀珠被傳將55萬美元資產轉給位於紐約皇后區的堂妹。當年稍晚時候,該處房產以240萬美元價格出售給一家機構。此後,楊秀珠在美國再無音訊,其已逃往荷蘭。

據稱,楊秀珠逃到荷蘭後,起初在海牙落腳,後因行蹤暴露,又逃至鹿特丹市,最後在鹿特丹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被抓。據當地媒體報導,被捕前楊秀珠惶惶不可終日,時常獨自絕望地哭泣。2005年5月31日,當楊秀珠被荷蘭國際刑警逮捕時,她情緒非常平靜,稱終於可以不再提心弔膽了。

據《Vista看天下》報導,楊秀珠被捕後不久就被判驅逐出境,為避免被驅逐,楊秀珠和律師向法院申請「難民」身份,拖延至2014年。

當年5月,楊秀珠因在荷蘭「政治庇護」請求遭拒,即將被驅逐前再次潛逃。楊秀珠輾轉加拿大,從加拿大坐火車入境美國。中國通過雙邊執法合作聯絡小組向美方通報了信息。2014年6月,楊秀珠被發現持偽造荷蘭護照進入美國,在紐約的妹妹家中被逮捕。此後一直被關押在ICE設在新澤西州哈德遜郡懲教所的移民拘押所。

2015年4月,中共官方發布了對100名涉嫌犯罪的外逃國家工作人員紅色通緝令。儘管中美目前沒有簽署引渡條約,美國政府表示將增加把違反簽證規定作為潛在遣返的依據。

2015年6月9日,楊秀珠在美國紐約移民法庭受審,她提出政治庇護申請。紐約移民法庭當天貼出的法庭審理日程顯示,楊秀珠屬「加速審理的政治庇護申請案」。該案多次在紐約曼哈坦聯邦移民法庭審理,前述《世界日報》報導,楊的律師好幾次為其申請保釋,但均被主審法官拒絕,擔心她出獄後會逃跑。

常年負罪潛逃,楊秀珠精神壓力巨大,加之年事已高,疾病纏身。據稱楊秀珠現在已經皈依基督教,每天早晚祈禱,祈求寬恕與喜樂。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財新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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