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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陽太太陳桂秋教授從死去活來變成小鋼炮 家族發譴責中共酷刑聲明

—709大抓捕/謝陽律師教授太太陳桂秋:《有太多部門要控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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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709,把她從與世無爭的淨土推到風雨飄搖的政治旋渦。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但她就是迎上去了,而且愈戰愈勇,發帖文,寫文書,她有很多司法單位要控告。力度之強,讓其他家屬眼前一亮,上次明明還哭個死去活來,再次重聚,已渾身是用不盡的能量、關不掉的火氣,家屬拍爛手掌,給了她一個全新外號:小鋼炮。

 

1.謝陽的脾氣

 

由湖南長沙開車至謝陽家鄉洞口鎮,全長300公里,謝陽太太陳桂秋本想一口氣直踩4小時,趕在午飯前抵達。還是在我們要求下,才中途停了十分鐘上廁所。高速公路陽光花斑斑,公路兩旁儘是廣告樓牌,樓盤、電訊、建材…..應有盡有,看得人很眼倦。陳桂秋從未試過開長途車,從前回鄉,不是謝陽開車就是坐公共汽車。自從謝陽被搜捕後,很多的第一次在陳桂秋身上發生,彷佛她的生命也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變化。

城裡有人來,鄉下熱熱鬧鬧的來了一幫親友,謝陽的嫂子、謝陽的二姐、謝陽的堂弟、謝陽的子侄……謝陽父母在這個簡陋的房子住了數十年,在後山上務農,養大姐弟幾人。一家人最近一次相見是2015年的清明節,謝陽回鄉掃墓。之後,便連謝陽的聲音也沒聽過。他二姐說,謝陽不常回家,但平常會打電話回來給父母請安。

去年,好長日子沒聽到謝陽聲音。家人致電謝陽,電話沒人接。幾天後再打,還是沒人接。最後陳桂秋騙她們說謝陽出差了。騙了幾個月後再騙不下去,家人知道真相後,哭哭啼啼的說要去探謝陽。

一年過去,哭聲還沒停止。謝陽母親仍然每天一面哭一面跪拜祖先保佑謝陽平安出獄。二姐呢,很久沒哭過了,那天跟我們說起謝陽,又忍不住眼淚。二姐比謝陽大十歲,小時候,家裡沒人照料謝陽,她就抱著弟弟一起去上學。二姐走到那兒弟弟去到那兒,是這樣一種親密關係。二姐說:「他都是看到別人就笑。」

一家人簡樸地在鄉村過日子,村里人,張張都是熟悉的面孔。孩子一個一個長大離鄉,如今村子破落了,只剩老年人守著僅餘的房子與土地,在閒坐、在打紙牌。謝陽爸爸身體還可以,一張桌子扛在肩上面無難色,分明就是勞動人民。在這裡長大的謝陽,考上了中南大學讀機械電子,然後進修工商管理碩士,最後自學律師,村里就只有他一個有這麼厲害的一張履歷表,所以謝陽每次回來,都受鄉里人歡迎和尊重。他是整個鄉村的驕傲。

可是政府指控他犯了罪,鄉里人不知怎麼想怎麼耳語,陳桂秋問家裡人:你相信不?你相信他犯罪嗎?二姐繼續苦著口臉,說,謝陽做律師唯一目的就是想掙錢,養家餬口而己。他拿什麼資本去煽動顛覆呢?

「對吧,就是跟我們一樣,沒有犯罪,」陳桂秋說,「沒有任何罪,所以要理直氣壯。」陳桂秋是大學工科老師,說話一句是一句,簡單直接。二姐忽而又喃喃道,這是冤枉啊。

陳桂秋贊她說得好,趁機鼓勵大家:「所以幹嗎還哭呢?自己折磨自己,別人折磨了謝陽還不夠,還要折磨到你們身上去了?打流氓都要理直氣壯去打。」

對於家裡人還只是以哭泣來抒泄情感和信念,陳桂秋很不以為然,「她們就是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還是走不出來。」

上一代悲戚戚,下一代卻理性超然。人出人入,突然來了一個年輕人,謝陽的侄兒,提出大家是不是要理性地分析這個事情。陳桂秋聽著就光火,「你不要現在跟我來說什麼理性分析…..」然後就鼓動大家能做什麼的就做什麼,最重要是發微搏,讓大家知道謝陽是無罪的。

侄兒是大學生,陳桂秋就不客氣地直接跟他說,你要寫文章呀,年少的時候,你的文章寫得特別好。關於你叔叔的事,沒見到你寫文章呀。侄兒有年輕人的坦率,不妥協地問:寫文章有用嗎?

「不要什麼都懷疑,你們就是什麼都懷疑,現在輿論就是最重要。政府就是欺侮不發聲的人……」陳桂秋愈說愈有火,望著侄兒的母親,「你要發動家族力量,多發聲呀……誰想念謝陽,誰要做事。我最瞧不起就是哭哭啼啼…..你們要覺悟呀,做一點事,還有希望,什麼都不做,結果就是零…...」

陳桂秋這番訓話,有感情色彩有道德力量。不算多言的她,生平也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和家族溝通。訓話至尾聲,陳桂秋語調都提升了,聽得出有情緒,她以幾句說話總結:你們真的要做點事,謝陽出來後就知道你們有沒有替他做過什麼。他會怎麼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謝陽的脾氣。

2.陳桂秋的個性

跟謝陽一樣,陳桂秋在大學的工作都很忙碌。在長沙她和謝陽的家中,負責煮飯的是陳桂秋爸爸。兩個孩子,一個念初中一個念幼兒園,各有所需。下班回來,照應一下,又是一天了。謝陽往哪裡去?律師都很忙,全國到處去維權,不一定晚晚在家的。各有各專注,關於對方的工作,陳桂秋說,他們從來是零交流。

偏偏是2015年7月11號晚,一位相熟的律師朋友來電告訴她謝陽在賓館被帶走了。「我當時就懵了,根本就不知道怎樣應對。後來馬上便有人權律師聯絡我,告訴我一步一步怎麼走,我才逐步心裡有底。」

可這一步一步,走來並不容易。消息11號晚收到,11號中午她要去跟律師見面,但她完全不能開車。「我是有很多年駕齡的人了,我就沒法開車,整個人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沒法握方向盤,然後我就把車關掉,打個的去。」

律師著她儘快去警局建立連繫,了解案情。謝陽律師事務所的工作也得轉移。事務性的工作,很有目的,辦完就妥當了。可要辦的事也不這麼多,一天餘下來的時間呢,「由2015年7月至2016年5月13號,我一直是處於哭泣狀態。一個人在辦公室哭。見律師,哭;見國保,也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當中有思念,有悲傷,有恐懼,有無助……很多情緒夾雜在一起,整個人就面臨崩潰。」

這種狀況,只有律師知道。在孩子面前,陳桂秋經常要保持平和心境,微笑應對。「我心裡一直壓著這塊石頭啊……連工作狀態也沒有。其實我是非常喜歡我的工作。」

那個時候,她正在替學生改英文論文,看著本來很熟悉的議題,她發現自己竟然連單詞都不認識,「我也是挺著急的,生怕自己得了抑鬱症了……」

這樣下去,絕對不健康啊。有一天,她鼓起勇氣,把事情跟一位好朋友傾訴了。好朋友慢慢開導她,「然後我逐步逐步走出這個陰影了……」

足足十個月,比人生任何階段都要漫長。期間,國保還著她不要找其他家屬、不要接受採訪、不要發微信、不要出國……諸多不要、不行,她都一一遵循。就是3月份時,她感到實在太孤單了,就去了北京一趟,與其他家屬會面。「一見面,大家首先都是哭啊。抱在一起,就哭。」陳桂秋那一刻才知道,很多家屬的狀態都跟她一樣,每天哭過不停。

「就是有些人隱藏得很深,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很堅強;有些人很脆弱,狀態很差。」陳桂秋發現,原來她已經算是表現堅強的一個了。跟家屬見面,在彼此的安慰中,讓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是最艱難的一個。

「有些家屬就是被國保迫,迫得居無定所。北京一些家屬,有人還抱著那麼一點點大的孩子,大家都不容易呀,我算是相對幸福的。」

見過面,家屬之間便有了情感基礎。回到長沙,大家繼續微博連繫,互相支持。北京家屬有北京家屬的行動,陳桂秋在長沙也有自己的行動。她本來就是一個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大學教工科,一切都很有秩序,謝陽出事後,陳桂秋也依著程序辦事。長沙所有司法機構,這年來,她都踏足過了。「我要給長沙市警局遞交意見書,我希望他們誠信守法,我陪律師們去長沙市警局、第二看守所、長沙市人民檢察院,去遞交各種各樣的法律文書,就做這樣法律的事情。」

很多以前沒做過的事情,這段日子,一一做過了。很多以前可以做的事情,這段日子,突然又被禁止。2016年4月4日,陳桂秋本來想到香港去,卻在羅湖口岸以「可能危害國家安全」被限制出境。陳桂秋百思不得其解,「我熱愛我的祖國,不曾想有任何傷害國家的念頭,可就是活生生地『可能危害國家安全』」。

陳桂秋想弄明白到底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就此事起訴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可該院不收她的起訴材料。當律師向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起訴時,最終還是不予受理。「把我列為邊控對象,是刑事偵查行為,不屬於行政訴訟範圍,將起訴材料退回。當我的律師就行政訴訟範圍不包括邊控一項時,法官說隨便你怎麼,我們就是這麼處理的。我不免擔憂起來:我的事本來是小事一樁,居然高院都不受理,那性質是多麼嚴重啊!這不就是謝陽的案件引發出來的?」

陳桂秋一直天真地以為高度和當局配合就能換來謝陽平安回家,「可是,我大錯特錯,別說謝陽,連我都真正變成了警方眼中的危險人物。我猛然醒悟,我被株連了…...」

然後,陳桂秋覺悟了。以前她從來不理政治,只在學校和家庭之間來回。生活特別簡單,她就是喜歡傳授知識喜歡做研究。一次709,把她從與世無爭的淨土推到風雨飄搖的政治旋渦。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但她就是迎上去了,而且愈戰愈勇,發帖文,寫文書,她有很多司法單位要控告。

力度之強,讓其他家屬眼前一亮,上次明明還哭個死去活來,再次重聚,已渾身是用不盡的能量、關不掉的火氣,家屬拍爛手掌,給了她一個全新外號:小鋼炮。

【後記】:

採訪回來,輾轉收到謝陽家屬在網絡上發表的一個譴責聲明,呼籲當局查明謝陽在看守所有否遭酷刑對待,聯署的有謝陽爸媽、兄弟姊妹、嫂子、侄兒、侄媳。我想,陳桂秋遠走謝陽鄉下的一趟,並沒有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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