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言論 > 正文

董卿的故事是怎樣被熬成一碗又一碗雞湯的

—詩歌里有活的靈魂 你卻偏要選最「董卿」的接觸方式

作者:
他們不知道詩歌是一門偉大的藝術,不是因為有很多人背誦,而是因為有很多人來寫,變化法子換著花樣來寫。他們選擇讓孩子背誦這些僵化的文字,因為它太省錢了,筆墨紙硯都不需要,最多買一個笤帚疙瘩用來打小孩。

若有詩書藏在心,歲月從不敗美人。

吃瓜群眾好奇董卿這樣的‌‌「美人‌‌」怎麼煉成?於是她的故事被熬成一碗又一晚雞湯,激勵著我們這些從未見過神童的學渣們。(雞湯里說:從識字期開始,董卿被爸爸要求每天抄成語、背古詩詞,抵抗愛美天性,不照鏡子不打扮,每天跑操鍛鍊,勤工儉學……)

這似乎讓我想起常年在天涯論壇抑或今日頭條吸取高流量的文章:

《51歲超腦媽媽2年背22萬單詞?逆天啊!!!》、《100多位小學生背誦圓周率一年級‌‌「神童‌‌」能背至1000位》

每每只要這樣的‌‌「新聞‌‌」一出現,高點擊的背後就大量湧現出更多想要把孩子培養成‌‌「小神童‌‌」的虎媽虎爸們。就跟如今的《中國詩詞大會》一樣,詩詞是魂,吃瓜群眾記住的卻是董卿父親嚴苛的教育方式。

學渣們紛紛歡呼:‌‌「太好了,想讓子女稱為第二個董卿,讓他背古詩/圓周率/英語單詞就好了‌‌」。一道教育學難題迎刃而解,頃刻間忘記曾讓你魂牽夢繞的《小學生必背古詩80首》、《中學生必背古詩詞100首》。

有人小學時代的夢魘是孟浩然,一下雨就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一分別就是‌‌「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再分別就是‌‌「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再分別就是……對不起,我的古詩詞儲備量只夠上兩分鐘詩詞大會。

類似的童年慘痛經歷還有這句話:‌‌「過來(可是我家不姓過)!給叔叔阿姨背個詩聽聽!‌‌」

這時候,不管你內心想的是幾點能吃上因為有來客才備的豐富菜餚,還是這堆看著挺熟悉但一個都叫不上名來的親戚到底給你備了多少壓歲錢,爸媽向你投射來的38度銳利眼神都告訴你:

這場博弈,你註定只能是配角。

如今,這些塵封的場景在‌‌「他們‌‌」的歡呼下即將重演。

幾年前這個叫梁逸峰的男孩火了,因為一段詩朗誦的視頻。網友嘲笑他的誇張表演方式,甚至連累到他的朗誦課導師。

‌‌「他是好好的老師,不重視獎項,每次都會向我講解文章意思,我自己也會去找資料。用什麼聲音和感情去演譯,是我們一起商討出來的,但這是藝術,不是一條公式,沒標準答案。‌‌」

梁逸峰為自己的導師解釋。

然而,手機屏幕前的我們,只記住了他的表情包,卻忘了用鼻孔在表演的梁逸峰也在思考,詩里的孟浩然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送別和相聚分別應該用怎麼樣的情緒去表達。儘管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

每個孩子身體裡都自帶一個詩人,你卻非要他變成一個小號的董卿。董卿就是播音主持技術上的極致,但她:沒!有!詩!意!

最逗的是,很多自己粗俗不堪的家長,聽夜場二人轉哈哈哈的那種老爹,在管孩子的時候最喜歡用詩歌和國學。似乎是自己做事不靠譜,心生畏懼,所以把孩子送上了祭台,奉獻給四千年的文明史和這個勇敢勤勞的民族。

強迫孩子背誦了詩詞,這讓他們有一種沾沾自喜的感覺。努力說服自己,自己的孩子已經領先了。

他們沒有給孩子解釋過平仄、粘對、平水韻,他們對詩歌的看法就是‌‌「古詩‌‌」和‌‌「唐詩‌‌」,他們不懂古體詩和近體詩的區別,對三曹、謝靈運和鮑參軍茫然無所知。

他們不知道詩歌是一門偉大的藝術,不是因為有很多人背誦,而是因為有很多人來寫,變化法子換著花樣來寫。他們選擇讓孩子背誦這些僵化的文字,因為它太省錢了,筆墨紙硯都不需要,最多買一個笤帚疙瘩用來打小孩。

那是一種最不花錢的炫耀,多少孩子就在這種背誦當中,和這些偉大的靈魂擦肩而過了。

詩歌里有活的詩人,你們卻給他挑了一個最殭屍的接觸形式。

用粗暴的數據來衡量教育成果,也許是應試教育的勝利,卻是人文教育的災難。‌‌「小董卿‌‌」們爭先恐後地被製造出來,卻忘了當初學習的初衷,就是為了顛覆和創造。

語言的美,不在於機械式的記憶和拼湊。如果一檔娛樂節目(沒錯,這是一檔娛樂節目),帶給你的感動止步於選手們的背誦能力。那麼所有的老師都應該被小霸王學習機取代。畢竟小霸王更便宜,性價比更高。

戰術上的勤奮掩蓋不了戰略上的懶惰。藝術帶給你的滿足感,不應該止步於每天在朋友曬你讀了多少書、走了多少步。

況且,讀了1小時書換來的是多少時間的遊戲,只有你自己知道。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仕圖shi4tu2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7/0213/8813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