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周小川使用「明斯基時刻」(Minsky moment)這個詞來警告人們，在當前中國增長意外強勁時期不要自滿。這並非這位中國央行行長首次強調過度負債和投機性投資帶來的風險。
周小川肯定知道，這個抓人眼球的詞將占據新聞頭條，它讓人聯想起2008年的金融危機，這場危機讓美國經濟學家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的名聲再次傳揚。
最近幾周，周小川有關中國經濟和政策的言論變得越來越直率。央行觀察人士表示，這並非偶然。在發出「明斯基時刻」警告的那次會議上，69歲的周小川證實，他將很快退休。他於2002年就任，是任職時間最長的中國央行行長。
在有關他可能的繼任者的傳言四起之際，觀察人士表示，周小川越來越直率的言論反映出他正最後一次呼籲共產黨精英繼續他所倡導的金融改革。過去一年，這些改革遭受了挫折。
總部設在北京的研究公司Trivium China的聯合創始人安德魯•波爾克(Andrew Polk)表示：「周小川好像在做最後一搏，試圖為他長期堅守的對金融自由化的信念體系提供論據。他在說，『我們開始邁上了這條路，請不要放棄』。」
在發表「明斯基時刻」言論的一周前，周小川在接受中國媒體採訪時曾敦促進一步放開資本管制。在6月的一個論壇上，周小川警告稱，未能允許外國銀行更多進入中國市場可能會導致國內銀行「懶惰」和「競爭力更弱」。
中國的努力贏得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批准把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將人民幣納入IMF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而周小川是這些努力背後的策劃人。
分析人士稱讚周小川的政治頭腦——利用SDR儲備貨幣的國際聲望，營建對黨內保守分子所阻撓的金融改革的支持。但這一努力已停滯，因為中國政府轉向了遏制資本外流和防範人民幣貶值。
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教授、前IMF中國部負責人埃斯瓦爾•普拉薩德(Eswar Prasad)表示：「周小川行長在推動資本帳戶開放、金融市場改革及改善貨幣和匯率政策方面起著重要作用。（但）這些方面的進展有限而且緩慢，沒有達到他經常提及的目標。」
對於監管部門來說，一個兩難困境在於，一方面，允許資本外流會給國內的金融機構施加有益的壓力，通過迫使它們與外國同行爭奪投資者的資金，敦促它們處理壞帳並改善其資產負債情況。
另一方面，在國內金融風險尚未解除的情況下，放開對外投資可能會引發資本大量外流從而破壞經濟的穩定，正如中國的鄰國們在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所經歷的那樣。實際上，在今年的其他講話中，周小川曾為打擊資本外流辯護。
「他最大的成就之一是人民幣國際化，但如果沒有資本帳戶開放，你就不能說人民幣是一種全球性貨幣，」曾在中國央行任職的瑞穗證券亞洲(Mizuho Securities Asia)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表示。「即使存在暫時的挫折，他也想要確保總體方向是越來越開放的。」
接替周小川的兩位主要人選分別是蔣超良與郭樹清，前者是一位資深銀行家，現任中國共產黨湖北省委書記，後者是中國銀監會主席。
「人們認為這兩人中蔣超良接替周小川的可能性較大，但還很難預料，」一位與中國高層金融官員關係密切的人士表示。作為一個大省的黨委書記，嚴格來說，蔣超良在中國政治界的地位要比郭樹清高。在今年2月調到中國銀監會之前，郭樹清是山東省的二把手。
但郭樹清（上圖右）是一名頗有建樹的專家型官員，也是中國前總理朱鎔基的門徒，今年領導了中國共產黨對金融風險的防控工作。他被任命為中國央行行長將受到希望習近平重振金融改革的中國官員與外交官的廣泛歡迎。
除了對中國國內政策的討論，分析師稱，周小川最近的直率也可能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國際遺產，為自己下一階段的人生做準備。他的英語能力、諷刺幽默和輕鬆的風度使他在外國官員中很受歡迎。
「他試圖提醒大家，作為目前可以說是世界第二重要央行的中國央行的掌舵人，15年來他一直踐行著改革，」波爾克說，「因為一方面他有著改革者的聲譽，一方面他也真的相信改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