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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弓自如客:年薪60萬精英男被清退 夜開奔馳找房

對於那個住進旅館的科技精英楊進,有人冷嘲熱諷:「你年薪60萬,不買房還租房?」 他幾乎脫口而出:「在北京買房,還得加個0。」

她說,到北京是為了做牛*的人,她覺得自己原來的生活也不錯。一場火災之後,她問:「難道我悲慘嗎?」

突變

下班後,年薪60萬的楊進(化名),又開著奔馳車去租房了。他本來租住的房間,突然被判定為隔斷間,被強行清退。

這個情況很突然。

在五道口上班的楊進,供職於一家科技公司,他代表著這樣一類人:科技、中產,對生活沒有太高的野心,只想「有個地方睡覺就行了」。

現在,他不得不收拾倉促搶出來的幾件行李,住進樓下的酒店。他對我說,他不想麻煩朋友,更不想打擾別人。這原本是他和周遭中產朋友們的共同生活原則。

這個初冬,北京的專治行動繼續開展。在城鄉結合部自建出租房的租客們被迫離京後,居住在位於城中心區的白領長租公寓裡的「自如客」,因為出租屋打了隔斷而突然成為被清理對象。

自如客,是自如一直以來致力於打造的人群標籤。自如CEO熊林曾如此描述這群人:生活雖然匆忙奔波,主題卻是幸福快樂。

幾個月前,自如曾宣布自如客的人數超過百萬。一百萬人中,77%為本科及以上學歷,70%在20-30歲,86%為未婚青年,58%的人為獨居。

今年八月發布人數超百萬系列廣告,slogan為「100萬自如客,1種自如生活」。來源於網絡

自如客是一種商業意義上的身份標籤,從現實看,他們與租住在群租房裡的外賣員等人也正好隔著一道房門。自如客躺在門內,享受著外賣員、快遞員和保潔阿姨帶來的品質生活。

但一場遠在南五環的火災過後,門內與門外的人,都共同被趕到了北京的寒風之中。

清早,住在宋家莊地鐵站附近的林豐(化名)還沒睡醒,有人來敲門了。

林豐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租的房子,由一室一廳隔斷成兩室,拆除時間為第二天早上。

如果沒有這次「突如其來」,林豐原本打算睡個懶覺,緩解周六加班的疲憊。他租住的這間房月租金2500,加上服務費,月付近2800,有一個大而通透的窗戶。

林豐是一名工程師,今年5月,他回到北京工作,在這裡讀過7年書,離老家近,朋友多。他看上這裡良好的居住環境,很享受這裡的生活。

入住後,林豐精心地布置了自己的小窩,特意調整了屋內家具的格局,把大窗戶旁邊的陽台空出來,買了灰色的地毯,白色的木質小桌,配上軟糯的懶人沙發。

窗戶邊,懸掛著綠植和毛絨玩具。周末不加班的時候,他女朋友會到家裡來,他把家裡收拾乾乾淨淨,迎接女友,倆人坐在自己裝扮的陽台上看書曬太陽,是林豐覺得最愜意的時光。

「那盆掛在屋頂的綠植,本來我打算讓它一直長,長到垂下來拖到地上,一定很漂亮。」

林豐在牆被拆了之後不經意地說。

隔斷牆被拆後,林豐的臥室裸露出來,他打算買個帘子遮一下,勉強住到找到新房子。受訪者供圖

李文秀的管家則顯得有點慌亂。在接到她的電話時,吃了一驚。管家直言不清楚情況,自己也是接到李文秀電話,才知道房客被清退的事。

一切來得很突然。管家確認了事實後,給出的處理方案是:房租和服務費按實際發生的天數算,可以幫忙找房子,其餘沒有更多說法。

自如客們對自己的居住空間認可度是挺高的。知乎上一位被清退的自如客在回答里感慨:「這是我在自如上租住的家,一個月2890。……房間乾淨整潔,小區環境好。」還特意附上了好看的照片。照片裡她的家有木質的地板和家具,嶄新,寬敞,明亮。

這幾天,自如管家們頻繁接到住戶的電話微信,很多管家是從客戶那裡第一次了解到情況,住戶們得到的回覆很多都是「不清楚啊」。

平靜而獨立的生活被攪亂,清退,懸在了自如客們的頭頂。

11月27日一早,自如CEO熊林不得不向北京40萬自如客做出承諾,針對最近找房客戶激增,部分地區出現排隊搶房的情況,「全力提升房源供應量」。並許諾遇到需要搬離的情況,自如免費換租,免費搬家。提供一個月的房租作為搬家與誤工補償。

就在一個月前,自如在北京地鐵里掛滿了自如客的海報,海報里,一對新婚夫婦帶著可愛的女兒滿面笑容:我的自如生活是一點點麻煩,和很多很多快樂。

一個月後,一切都逆轉了。

忙亂

管家們這兩天忙瘋了。

11月26日,負責宋家莊區域的自如管家小梅(化名)打了一整天電話。她和7個同事一起,挨個打電話通知自如客,持續到晚上9點,還有大量的住戶沒有接到通知。

自如友家是自如長租公寓品牌中主打合租的產品,定位人群是白領。是北京租房市場成交量最大的品牌。

作為一家一線的O2O網際網路公司,能否協調好自己的住戶,直接關係到自己的信譽。熊林喜歡對媒體不厭其煩重複的細節是,自如會要求所有管家必須戴上鞋套、用禮貌用語和住戶溝通。

這樣的精緻,在龐大工程面前,似乎難以為繼。

清退的消息,很快在全北京的自如房源中蔓延:通州的管家接到住戶的詢問電話,回龍觀的租客在知乎上發了貼。

靠近大興的南部地區受影響最大。大興的管家對我說,這兩天,持續奔忙於換租、退租和新租,可出租房源只剩價格7000以上的整租房。

亦莊線沿線房源稀缺,一間即將釋放的房源有100多人虎視眈眈,調好鬧鐘等著搶租。而在稍微往東一點的潘家園,一些管家連一例清退的房客都沒有。

自如2011年推出後,在年輕人中一炮而紅。這跟其模式密不可分,其中的一大特色便是隔斷:自如友家的模式是低價收進整套房源,統一裝修固定風格,配置全新家電,再以略高於市場平均的價格分房間出租。

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租住一套擁有大客廳的房子是奢侈的,意味著花更多的錢解決更少人的居住難題。因此,將客廳隔斷成臥室的做法可以說相當普遍,也被廣泛接受。

但群租房的隱患,也不時被提及。自如在6個月前曾因隔斷群租遭到整治,最終結果卻不了了之。這次北京的專治行動卻「雷厲風行」。

自如給用戶的解釋只能「這是不可抗力」。

左暉理想中的藍領公寓尚未建成,白領公寓卻先遭到了重創。圖片來源於網絡

李文秀對這個解釋和處理方案都表示不滿:

她翻出與自如簽訂的合同,上面寫道:「因不可抗力、政府行為(如政府部門要求調整房屋現有戶型)等原因導致本合同無法繼續履行的,本合同自行解除,雙方均不承擔任何違約責任」。

這讓她無法接受。

「不滿意。」在問到對處理方案的態度時,林豐說。但他表示理解。

林豐在被通知搬離後,立馬給管家打了電話。他的管家正忙於跟無數個與林豐同樣遭遇的租客溝通,上午九點半接到電話,直到下午三點多才抽出空來跟林豐聯繫,給出的處理辦法是:退還租金和押金。在林豐的要求下,承諾可以申請誤工費和搬家補償。

27號一早,林豐的隔斷牆被拆了,「這種清退的手法太狂野了。」

自如的拆牆隊早上九點到達林豐的家,捯飭了一個小時。拆牆隊告訴他,他們今天得連續工作8個小時,還只能拆七八家,工程量很大。拆除後,自如提供了一次免費的保潔,允許林豐在少了一面牆的房間裡住到找到房子。

「只有拉帘子睡了,挺怪的。」林豐的朋友幾天前也遇到了這種情況,他原本打算叫朋友來自己家過渡一下,沒想到自己也加入找房一族。

稀缺

自如的房源一夜之間變得稀缺。

林豐的公司在亦莊線沿線,他希望找一個亦莊線的房間,搜索一圈後發現,除了整租房,周邊根本沒有空餘合租房源,為了搶到一間即將釋放的房間,他特意託了鏈家的朋友幫他搶房,管家把他拉進兩個群,各有50多人,全是虎視眈眈等著這一套房源的租客。

有的地方更是房租猛漲,林豐發現,東南五環外次渠站周邊的一間2000元的房子,一夜之間就漲到了3000元。轉了一圈下來,林豐和李文秀還是選擇了承諾不漲價的自如。

林豐的室友也跟著為林豐的下一個住處著急,在朋友圈貼出租房廣告,如果遲遲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林豐就得在一塊布簾後度過更長時間了。

相比自如的承諾,並不是所有的企業都有能力應對。住在高碑店的楊芳(化名)沒那麼幸運。她租住的也是一家小型的連鎖公寓,被要求搬走後,她沒有得到任何賠償,也沒有免費搬家和換租服務。

這間即將離開的房子,有她喜歡的兩扇大窗戶,陽光從四面八方進來,當初為了這些陽光,她特意多支付了一百塊錢房租,周末的時候,她最喜歡躺在床上,打開加濕器,連上藍牙音箱,對著大窗戶的太陽光看書。

楊芳最喜歡房間有兩扇大窗戶,她特意選擇了這一間,比其他屋貴一百元。

搬離後她迅速找了房子,房租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楊芳不願降低生活品質,代價就是接受一個近2倍的價錢。

年薪60萬的楊進被清退,給了他們很大的刺激。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和那些離開的人一樣,並沒有一個穩定的基礎。

獨立音樂人粟丹三天前才開啟她的北漂生活,她把在北京的第一個落腳點選在了通州的自如公寓。粟丹是一名業界已經有一定知名度的歌手,在網易雲音樂歌曲的評論量高達857。

還在適應新環境的粟丹,第三天就遇到了來訪的客人——物業居委會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在她的房間裡考察了一番,交流了一會,粟丹惴惴地等著,最終評定結果是隔壁房間是隔斷,可能會拆除。

現在,自如一方面給了租客們賠償。另一方面,那些隔斷出來的房間,仍然在對外租售狀態。被問到時,他們的回答是,正跟政府溝通,會解決的。

沒人知道會怎麼解決。楊芳發現同事看自己的眼光裡帶著些許同情。她覺得挺奇怪,她到北京,是為了做牛的人,一直覺得自己生活也不錯。想了半天,她問了一句:「難道我悲慘嗎?」

對於那個住進旅館的科技精英楊進,有人冷嘲熱諷:「你年薪60萬,不買房還租房?」

他幾乎脫口而出:「在北京買房,還得加個0。」

責任編輯: 秦瑞  來源:AI財經社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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