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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三前五一節林彪和毛澤東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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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的「五一節」當晚,毛澤東與林彪同時登上天安門城樓,並與城樓上的外賓握手,隨即就座。由當年的紀錄片為證,該紀錄片由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與解放軍八一電影製片廠聯合攝製,記錄了1970年「五一」節當晚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一行人一起登上天安門城樓的全過程。紀錄片片長26分26秒,該片的片頭是「歡慶『五一』國際勞動節」。杜修賢、顧保孜說林彪晚於毛澤東登上天安門純屬編造。

1970年10月1日,毛澤東林彪在天安門城樓上,與埃德加·斯諾交談

1971年一個相安無事的夏天

文革史與林彪事件的確是當今人們關注的熱點話題之一,吸引了不少人投身其中,津津樂道,且樂此不疲。筆者注意到一些寫科幻小說的人,甚至搞經濟學研究的人,也寫了大部頭的文革史「著作」(如柯雲路《極端十年,文化大革命全過程分析》明鏡出版社2007年3月版、胡鞍鋼《毛澤東與文革》香港大風出版社2008年11月版)。然翻看之餘未免覺得遺憾。這些人太熱衷於表面的現象和道聽途說,沒有下真實的功夫,大多人云亦云。以「913事件」為例,他們的題目常常聳人聽聞:「毛澤東與林彪殊死鬥爭」,「毛林攤牌惡鬥」、「林彪軍事官僚集團的覆滅」等等,一派「刀光劍影、殺氣騰騰」你來我往的熱鬧景象,似乎毛林雙方此時此刻都已劍拔弩張,打個你死我活,不知他們根據什麼得出這麼聳人聽聞的結論。那簡直猶如京夫子、師東兵、辛子陵的演義小說再版。每當筆者看到如此之內容,總是不免啞然失笑。這些人實在誇大了這場鬥爭的規模,似乎非如此不能體現毛林雙方鬥爭的激烈性、殘酷性。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邱會作的回憶給我們揭示了這段真實的歷史。

(1)為了平息中央內部產生的爭端,毛澤東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自批陳整風匯報會之後,上海幫里的張春橋回上海主持工作,有事才來北京。而江青也很少參加政治局會議,藉口養病,到海南島、青島等處遊山玩水。周恩來特別交代軍委辦事組負責安排好江青在外地的活動。中央內部兩個經常生事的主角不在了,再加上康生稱病不出門,中央內部自然也就安靜下來。軍委辦事組諸人在前一段時期被毛澤東整怕了,更不願多生是非,於是中央上層出現了少見的一片「和諧」氣象。(頁563)

(2)中央政治局從較多地談論政治轉到研究業務工作,落實九屆二中全會通過的國民經濟發展第四個五年計劃和戰備工作。軍委辦事組與江青等人見面也客客氣氣,雙方都不願打破這種政治平衡。而周恩來也不失時機地向毛澤東匯報。毛對此也是比較滿意的,8月中旬以前毛沒有發過什麼重要指示。(頁5

62-563、567)

(3)毛澤東的主要精力放在國際事務上,專心思考「美國問題」,研究提出「三個世界」理論,並開展了「聯美制蘇」的工作。取得了較大的成效。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於7月初秘密來華訪問。美中雙方確定美國總統尼克森在適當時機訪問中國大陸。毛此時心情較好,重讀了《紅樓夢》,周恩來還在政治局會議上介紹了毛對「紅學」的研究。(頁562-563)

(4)毛對軍委辦事組的戰備工作並未放鬆,7月底還找過黃永勝去毛處匯報戰備工作。(頁569)

(5)林彪在這段時間更加沉默,對他主管的軍隊工作沒有發表過任何指示。6月份即在北戴河休息,除了例行的文件傳遞外,林彪與北京沒有什麼主動聯繫。軍委辦事組諸人也從未聽過林彪說過一句對毛不恭的話。(頁563、566)

(6)葉群回京治病。7月下旬葉群發現乳房長了異物,在醫生的建議下於8月3日從北戴河回北京進一步檢查。經解放軍總醫院檢查後排除了癌症的可能,周恩來特別對吳法憲交代讓葉群在京好好休息,不必參加政治局會議。葉群檢查之後給毛澤東的秘書打了電話,想去見見毛,但等了兩天,毛處毫無動靜。顯然,毛回拒了葉群的請求。(頁582-583)

(7)葉群開始為自己的子女解決婚姻大事。毛澤東曾經關心過此事,發話說「豆豆和老虎都不小了,應當解決婚事。」毛還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外面的老百姓接觸不到,要托人幫幫忙,找一找,辦一下才行,否則就把孩子耽誤了。」有了毛的話,葉群開始到處張羅,幾位軍隊領導的夫人們也都出來幫忙。(頁567)

從邱會作的這段回憶來看,上海幫與軍委辦事組都非常謹慎小心,雙方亦很克制,不願惹出新的麻煩,中央的工作也從政治問題轉到業務問題上來。這個相安無事的夏天是毛澤東壓制軍委辦事組,扶植上海幫的必然結果。然而,矛盾鬥爭雖然暫時停止了,但並不等於說矛盾消失了。其中的「暗礁」依然存在,也就是說,毛澤東對林彪並不滿意,畢竟林彪沒有象毛所希望的那樣出面做自我批評。毛在與周恩來、葉劍英談話時曾說起「自己做了事,採取『閉口道士』的辦法是不行的。自己不講別人還是會講的。」葉劍英認為這是針對林彪的,並將毛的話轉給了葉群和黃永勝。這雖然引起葉群的注意,但後來也就沒有下文了。(頁573)總的說來,1971年的夏天中央相當平靜,毛澤東住在北京,而林彪則住在北戴河,大家相安無事,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更沒有出現任何激烈的鬥爭。然而,廬山會議問題雖然看似解決了,但毛可以隨時拿起來變成一根打人的棍子。這個時期的林彪完全處於被動的地位,徹底沉默,而毛澤東方面則保持冷靜,但主動權在握。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微妙的時期。

林彪在「五一」天安門城樓上對毛不辭而別嗎?

這個問題本來不值得專門列一個小問題加以論述,但是筆者卻發現這是一個被無數人反覆引用、論述、解析的一個關鍵問題,的確值得我們詳加討論。所謂「林彪在『五一』天安門城樓上對毛不辭而別」的說法出自於一個天安門城樓上的一個攝影記者--杜修賢。杜修賢當時是中央專職的攝影記者,這一說法就是出自杜某之口。由杜修賢口述,顧保孜整理的《林彪對毛澤東的「不辭而別」》,發表在《林彪反革命集團覆滅紀實》一書中,該書1995年由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自此,所謂的林彪在天安門上對毛澤東不辭而別的說法廣為流傳。

我們再來仔細閱讀一下杜某的回憶:「毛澤東坐在中間圓桌的東首,緊挨著的是西哈努克親王,董必武坐在西哈努克右側……最西側的位子怎麼空著?哎,這不是林彪的位子嗎?這是我才發現林彪還沒來。」「終於,林彪慢條斯理地走進大家焦急萬分的視線里。……他冷僻地落坐後,一句話沒說。和近在咫尺的毛澤東沒有握手,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一眼,只是一味地耷拉著焦黃的臉……再看看,人物表情特別是林彪的表情沒有進入我們所需要的歡樂情緒,只好放下相機,慢慢地渡到旁邊。再回首……啊!我僵住了,渾身的血一下子沉到腳後跟--林彪不在了!」(杜修賢《林彪對毛澤東的「不辭而別」》,見《林彪反革命集團覆滅紀實》中央文獻出版社,第63-64頁)

筆者長期以來就對這位攝影記者的說法深表疑問,這主要是(1)記者的活動的範圍向來就在外圍,不可能貼身靠近毛林傾聽到這些黨和國家領導人的交談。(2)中共的紀律極為嚴格,「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攝影記者的職責就是攝影,杜某人絕無可能主動湊近毛澤東與林彪去聽他們說些什麼。(3)「五一」的天安門廣場華燈彩照、人聲鼎沸,城樓上亦是人語嘈雜,難道這位攝影記者能在這麼喧鬧之處可以聽到國家領導人交談些什麼,然後就能確認林彪對毛澤東沒有說過一句話?其實,杜某人不過就是在外圍遛噠,尋機拍個照片而已。(4)我們再來細讀一下杜某人的回憶:「再看看,人物表情特別是林彪的表情沒有進入我們所需要的歡樂情緒,只好放下相機,慢慢地渡到旁邊。再回首……啊!我僵住了,渾身的血一下子沉到腳後跟--林彪不在了!」杜某人當時並未看到林彪是何時離開天安門城樓的,也沒有看到林彪離開時是否向毛打了招呼。那麼這位攝影記者怎麼就能這麼肯定地確認林彪對毛「不辭而別」呢?(5)林彪對毛澤東歷來畢恭畢敬,公開場合更是如此。即使毛澤東在前一階段費盡心機整軍委辦事組,林彪也從未對軍委辦事組說過一句對毛不滿的話。林彪怎麼可能在「五一」之時公然對毛不敬,惹火燒身?這完全不符林彪本人的性格。(6)如果林彪公然對毛不敬,毛豈是易與之輩,豈肯善罷干休。可事實卻是,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的休息室里拉著葉群的手親熱地長談了一個多小時,使得葉群銘感五內,事後還不忘向軍委辦事組和林辦的秘書們炫耀。所以筆者一直認為,杜某人的說法大可存疑。邱會作的回憶為我們揭示了當時的真實情景。

邱會作回憶說:「1971年「五一節」晚上在天安門城樓,毛主席、林彪沒有什麼衝突。相反,毛主席找葉群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長談,很好地安慰了葉群。我上天安門城樓不久,看見毛主席、林彪前後相差不久到了。雖然早已入春,林彪如天冷時節一樣穿著冬衣,外面還加了大衣,格外醒目。葉群說,林彪這兩天身體生病很不舒服,要請病假,無奈這樣的場合一定要出席,才勉強來了,可能要提前一些回去。毛主席和林彪一起會見了中外賓客,然後在主賓席就座。焰火晚會開始了一會兒,林彪向毛主席請假,想先走一步。毛主席同意了,他們哪有什麼衝突?何況這塊區域別人接近不了,中央警衛團的人嚴格控制著,外人不可能長久地貼近毛主席的身邊聽他們說話。那個所謂的看到聽到毛主席和林彪當面發生衝突,林彪「拂袖而去」的故事是杜撰的。」(頁564)

首先,1971年的「五一節」當晚,毛澤東與林彪同時登上天安門城樓,並與城樓上的外賓握手,隨即就座。由當年的紀錄片為證,該紀錄片由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與解放軍八一電影製片廠聯合攝製,記錄了1970年「五一」節當晚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一行人一起登上天安門城樓的全過程。紀錄片片長26分26秒,該片的片頭是「歡慶『五一』國際勞動節」。杜修賢、顧保孜說林彪晚於毛澤東登上天安門純屬編造。

其次,毛澤東率先走上天安門城樓,林彪則緊隨毛澤東身後,身穿軍大衣,手搖一本《毛主席語錄》,登上天安門時還與天安門城樓上的柬埔寨西哈努克親王和夫人等外賓握手,並與毛澤東一起入座。林彪的表情也並非如杜修賢所言的「一味地耷拉著焦黃的臉」,影片顯示林彪入座後與身邊的人寒暄並露出微笑的面容。天安門城樓的這段影片中至少有三處林彪的鏡頭,林彪的表情看上去是愉快的。杜修賢編造說「他(指林彪)冷僻地落坐後,一句話沒說。和近在咫尺的毛澤東沒有握手,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一眼,只是一味地耷拉著焦黃的臉」云云,對照紀錄片,杜修賢、顧保孜的謊言不攻自破。

再次,根據邱會作的回憶,林彪向毛澤東請假後提前離開天安門城樓回家,絕非對毛「不辭而別」。杜修賢為了作實自己的謊言,編造出了大量周恩來與電影製片廠工作人員的對話,似乎周恩來批評他們為何沒有拍攝毛林一起的歡慶「五一」的鏡頭。如果當時負責攝影的電影製片廠工作人員沒有拍攝下那段紀錄片,日後的「歡慶『五一』國際勞動節」紀錄片又是從何而來呢?其實杜修賢前面編造了第一個謊言--林彪遲上天安門,目的就是為了後面指證林彪對毛澤東「不辭而別」。事實上,杜修賢、顧保孜該文通篇都是謊言,比如杜修賢說林彪是因為沒有過足大菸癮而遲上天安門,杜某人竟然還可以聞到林彪身上有大煙味道等等。杜修賢、顧保孜真不愧是我黨培養出來的「優秀文字工作者」。

顯而易見,這位攝影記者杜修賢在天安門城樓上只是看到了部分事實,即林彪提前回家了。但是他卻在事後誇大、歪曲了他所知道的情況,無中生有地向世人宣稱「林彪對毛『不辭而別』」,以至於後人不厭其煩地引用這段並不可靠的資料,誤導視聽。顯然,錯誤的資料自然無法得出站得住腳的結論。有鑑於此,我們就不能不對這一問題予以辨析、澄清。感謝電腦、網際網路這些現代高科技,沒有這些高科技產品,我們依然會被杜修賢、顧保孜的謊言所矇騙。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程光邱會作與兒子談文化大革命--心靈的對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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