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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大象踩踏事件背後的殘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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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當時我們為了拍攝素材,也去騎大象。我們乘坐的這頭大象走到一半不肯繼續走。象夫就拿出象鉤割它的耳朵。割得非常深,我們已經聽到皮膚被切開的聲音。接著,這頭大象狂叫並搖動身體。當時我們應該拍視頻的,但我們已經忘記了手上拿著相機這件事。嚇懵了。

紀錄片改變了很多人的想法,這個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之前說過,這個世界除了人,什麼都不需要我們去改變和拯救,動物不需要,環境也不需要,因為沒有人類,它們都過得好好的,拯救再多的環境和動物、不改變人,類似的事情還是會再次發生。

12月21日,泰國芭提雅重慶旅遊團領隊何永傑為救遊客被大象踩踏致死。

近年來,已經發生多起類似大象傷人事件。在這背後,是暗藏風險的大象旅遊業。

幾個月前,一條揭示泰國大象表演和體驗項目黑幕的紀錄短片《黑象》曾走紅網絡。拍攝者‌‌「超‌‌」用9分鐘講述了大象被Pha jaan(意為‌‌「分離‌‌」,東南亞用於馴服野生大象的方法)的過程——人類將小象與母親分隔,騎在象背上,宣誓權威,再用刀和象鉤等工具讓其屈服。‌‌「超‌‌」說,目前人們熟悉的騎大象、大象表演等旅遊項目中的大象,或多或少都曾經歷過Pha jaan,有些大象甚至有類似於人類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症狀。

在《黑象》中,‌‌「超‌‌」呼籲大家不要再騎大象、看大象表演,應該多支持和訪問人類和大象角色互換的大象庇護所。他說:‌‌「如果不能幫助到它們,那至少不要成為傷害它們的幫凶。‌‌」

作為一位資深驢友,30歲的‌‌「超‌‌」多年來在韓國、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等地深度探險,並拍攝了大量反映當地社會問題的紀錄短片,以《黑象》和《邊旅行邊拯救世界》最為著名。

紀錄片《黑象》。

‌‌「那頭大象的叫聲是我這輩子聽過的聲響中最恐怖的‌‌

記者:有沒有關注到這幾天關於大象踩踏的新聞?怎麼看這樣的事情?

超:我目前正在菲律賓馬尼拉拍攝這裡的貧民窟。看到了這個新聞,但沒具體關注。

大象傷人事件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以前網上就流傳了一個視頻,一頭從馬戲團逃出來的大象在公路上發狂搞破壞。其實不僅是大象,各種馴化的野生動物傷人事件也很多,馬戲團的獅子、老虎,海洋公園的虎鯨……

關於這件事,我不能說是大象受到壓抑太久的爆發,但我相信是有一定關係的。另外可能有發情期的原因,有些地方的大象在發情期沒有監管好,繼續被騎乘或表演,也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記者:看到這樣的新聞會想到拍攝《黑象》時的經歷嗎?

超:我也經歷過類似的場景。2016年12月,我和女朋友在泰國象島拍攝時,騎乘的那頭公象就在象夫的‌‌「象鉤‌‌」下,差一點就發狂了。我非常清楚大象發狂的那一刻是什麼樣的感覺。那是一種窒息的感覺。那頭大象的叫聲是我這輩子聽過的聲響中最恐怖的。

記者:能否具體講講當時的情景?

超:當時我們為了拍攝素材,也去騎大象。我們乘坐的這頭大象走到一半不肯繼續走。象夫就拿出象鉤割它的耳朵。割得非常深,我們已經聽到皮膚被切開的聲音。接著,這頭大象狂叫並搖動身體。當時我們應該拍視頻的,但我們已經忘記了手上拿著相機這件事。嚇懵了。

記者:當時有沒有制止象夫?

超:制止沒有什麼用啊。這就是他所知道的方式,對他來說並沒有錯。制止了這一次,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他還是會用相同的方式。就像我在視頻里說過的,在泰國,象夫馴象是一種文化。

記者:你在視頻里說,象夫馴象是一種文化,傳統大象旅遊業的消失代表著一整群人將失去工作和收入,而把大象放回野外似乎也無法實現,因為95%的大象棲息地已經被人類破壞,所以大象庇護所是代替傳統大象旅遊業最好的方式。

超:對。遊客要騎象,商人要賺錢;如果遊客不騎象,那商人自然就會改變自己的盈利模式。

‌‌「改變了很多人的想法,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記者:最早什麼時候發現了馴象的問題?

超:2015年11月去柬埔寨吳哥窟,在Bayon寺前騎了大象,當時覺得很酷。但騎上去之後發現象夫會用鉤子刺大象,當時就有些疑惑,為什麼這麼大的動物要聽人類的話?我感覺這背後肯定有故事。之後就開始關注這件事。

記者:為什麼想到要拍成片子?

超:我看了很多國外的學術資料,其中一篇關於在亞洲推行大象保護概念的文章有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在泰國無法徹底解決騎大象的事,因為每年去到泰國的中國遊客的數量都在增加。‌‌」看完這些就覺得更應該把視頻做出來給國人看了。

記者:其實很多遊客不知道背後的這些事。

超:對。2016年12月正好我們要去泰國旅行,就決定拍這部片子,讓更多的國人了解這件事。

記者:大概拍攝了多久?

超:在泰國二十多天,拍攝的時間加在一起最多五到七天。在象島、蘇梅島,清邁等地選了幾個地點不同種類的大象營,騎大象的、大象表演的、大象庇護所等。到了這些地方就拍。

記者:這部片子上線後,獲得了很高的關注度。據你了解,有沒有帶來一些改變?

超:改變了很多人的想法,這個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之前說過,這個世界除了人,什麼都不需要我們去改變和拯救,動物不需要,環境也不需要,因為沒有人類,它們都過得好好的,拯救再多的環境和動物、不改變人,類似的事情還是會再次發生。

我記得視頻上線後,很多人到我微博下面留言。有個網友說,他在我們的視頻中看到了自己,他是我們在蘇梅島拍攝大象表演時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觀眾。他說,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也會告訴朋友們不要去做消費野生動物的事。

另外一些改變是,我看到大眾媒體開始關注動物保護的內容了。那條視頻之後,有些動物保護組織開始把今年的工作重點放在保護大象上了。我還了解到,今年8月12日世界大象日,國內有旅行社宣布不再售賣大象乘騎的產品。

象夫訓象照片。

記者:當地的產業會不會因為這部片子有所改變?

超:我不相信會很快發生大的變化。因為很多旅行團的項目就是騎大象,對於大多數年紀大的遊客來說,他們出國就是跟團,騎大象就是他們想要去做的項目。

記者:片子的影響是不是超過了你的預期?

超:之前我確實沒想到有這麼多人關注。最初我當然希望片子能產生一些影響,如果只是為了滿足我自己做條視頻,那沒有任何意義。

很幸運,這個視頻傳播得很廣,但人類意識的改變是需要大家一同努力的,不是我一個人、一條視頻就可以達成的。

記者:網上也有一些其他的聲音。有人說人類馴養大象和馴養其他動物沒什麼區別,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有人說你的片子過分渲染了馴象的殘忍。你怎麼麼看?

超:他們不明白什麼叫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都是在為了生存的前提下。把野生動物抓來娛樂不是弱肉強食。像抓小象賣給大象營這些做法,都是在破壞自然,對生態鏈是無益的。至於過分渲染在哪裡?這些素材又不是p的,估計他們沒把視頻看完。

大象被象夫用鐮刀扎傷。紀錄片《黑象》視頻截圖。

‌‌「時間證明我們做過的所有壞事自然會加倍還給我們‌‌

記者:你後來又拍了《邊旅行邊拯救世界》、《荒漠守望者》之類的片子,在你走過的地方中,有沒有碰到過一些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場景?

超:這些年,我主要是在亞洲旅行,去到一個地方,基本都會待一個月。當然,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看到過印度滿大街各種各樣的動物和人們和諧相處,印象最深的是印尼巴布亞和馬來西亞雨林原始部落里的人,他們從自然取走自己需要的,不多占用自己不需要的,每次狩獵之前和之後,他們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尊重捕殺的動物,認為這是自然饋贈給他們的禮物。雖然我們可能會覺得他們‌‌「迷信‌‌」。

但在現代社會,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和發展,人類脫離了狩獵和採集階段,徹底登上食物鏈的頂端,我們和動物的差別越來越大了,而人類似乎開始覺得自己可以凌駕於自然、環境和所有動物之上,但時間證明我們做過的所有壞事大自然會加倍還給我們,比如目前人類要面對的資源匱乏、環境變化、自然災害等等。不過到了現在,全球對於保護自然、保護動物權利的呼聲越來越強烈,我們又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記者:以後你還會繼續拍和動物保護相關的主題嗎?

超:有好的題材還是會拍的。我說過,我想做的事情是改變人,所以拍攝題材會涉及很多方面。可能關於動物,可能關於自然,也可能是關於生活方式、思考模式等等。

記者:未來還有什麼拍攝計劃?

超:目前正在拍攝菲律賓馬尼拉的貧民窟。之後可能要重返巴布亞雨林,去探訪BBC之前報導過的住在樹上的原始部落。上一個片子《荒漠守望者》之後做了眾籌種樹的事,還要再跟進一下。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剝洋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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