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辱屍! 「七仙女」嚴鳳英文革自殺後慘遭剖腹查找發報機

作者:

80年前,一個女伢子在桐城羅家嶺的一個普通農戶家降生。她二十幾歲時便把一個地方小戲唱響九州,成了全中國家喻戶曉的人物。

這個女伢子就是黃梅戲的一代宗師——嚴鳳英

6月23日,大型黃梅戲音樂舞台劇《嚴鳳英》將跨越時空的界限,重新領悟嚴鳳英一生的傳奇。

為了表達對這位黃梅戲前輩的敬意,《嚴鳳英》的創作者們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走訪了許多嚴鳳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了解到了嚴鳳英很多不為人知的側面。「她是一個為藝術而生,為藝術而死的傳奇人物,她把黃梅戲帶入輝煌,但她自己的一生卻非常坎坷」,編劇王新紀說。在嚴鳳英的扮演者吳瓊的眼裡,「嚴鳳英是一個非常率真、坦誠的人,她的性格里可能就會有像七仙女這種單純、可愛,也有像《女駙馬》裡那樣的智慧。」

為學戲差點兒被族人沉塘

嚴鳳英1930年出生在長江之濱的古城安慶,乳名鴻六。在她三歲時,母親離家出走,父親也在幾年之後為躲避抓壯丁,遠走他鄉。嚴鳳英跟著爺爺奶奶在羅家嶺過起了沒爹沒娘的生活。

嚴鳳英全家在搬回羅家嶺前,曾在桐城落腳,在那裡嚴鳳英最早接觸到了黃梅調。當時她的父親找了一個為戲班子抄戲報的差事,那個戲班子專唱黃梅調,嚴鳳英一到晚上總是不聲不響地往戲班子演出的地方蹭,只要大人沒發現,她就能好好地看上幾齣戲。沒用多長時間,她就能跟著唱了。

嚴鳳英喜歡熱鬧,在羅家嶺很快就和村裡的孩子們熟悉起來。他們一起下塘採蓮,一起上山放牛,餓了就吃采來的野菜,累了就躺在大青石上聽嚴鳳英唱黃梅調。羅家嶺的人喜歡對歌,只要有人開頭,後面肯定會有人接上。嚴鳳英經常拖著草靶子和小夥伴們滿山遍野地跑,休息的時候便加入放牛伢子的對歌中。她總是把山歌和黃梅調串到一起唱,讓小夥伴們十分著迷。慢慢地,很多人都知道了這裡有一個會唱歌的小女孩。

黃梅調來自社會的底層,自誕生以來就被統治者視為「花鼓淫戲」而遭禁錮。在那個時代,唱戲是一個被人看不起的行當,而在唱戲的人當中最下賤的,莫過於唱黃梅調的,如果被族人知道,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羅家嶺有一個叫嚴雲高的人,年輕時就因愛唱黃梅調,差點兒被當作觸犯族規的大罪來治,如果不是及時逃脫,也許早就被五花大綁,拴上石磨,扔進湖裡了。

後來,在外漂泊八年重回家鄉的嚴雲高成了嚴鳳英的師傅。嚴鳳英和一夥伢子總是找各種藉口,偷偷摸摸地溜進嚴雲高的小屋,壓低嗓門學唱,一招一式地學架子。嚴鳳英十三歲那年,嚴雲高在江記茶館組織了一場演出,那是嚴鳳英第一次登台唱戲,還歪打正著地贏得了觀眾的好評。緊接著,嚴雲高又把「班子」拉到了練潭演了幾天,原以為那裡與羅家嶺隔水相望,就不用擔心嚴家祠堂那催命的鐵鏈子和沉重的石磨盤了,但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羅家嶺,各種污言穢語隨之而來:「王八戲子吹鼓手,他家代代都有」、「嚴家老墳頭出氣嘍,十三、四歲的黃花閨女,放出來亂跑,還敢唱黃梅調!」

一天,正當嚴鳳英的祖父追問她是否真的在學黃梅調時,有人猛地推開屋門,氣喘吁吁地說,快跑,祠堂里派人來抓嚴鳳英了,還揚言要把敗壞族裡名聲的嚴鳳英捆起來,按進塘里淹死。

嚴鳳英急匆匆地跑到了山上躲了起來。

看著在山上挨餓受凍的嚴鳳英,嚴雲高心裡十分著急,他擔心嚴鳳英被祠堂發現慘遭毒手。經過再三考慮,嚴雲高決定讓嚴鳳英逃向練潭,去投奔他的師兄程積善。

這一年,嚴鳳英只有十四歲。

在污泥濁水中掙扎

程積善是個過來人,十分清楚黃梅調藝人的悲慘地位,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可愛的女伢子,他後悔了:「這碗飯,來是一盆火,去是一堆灰;絲棉包窮骨,到老討飯坯。莫看年輕台上紅,像盆火。死了蘆席以卷,亂墳崗上一埋,比灰還輕。我們混個討飯坯,那是命該如此。你一個黃花閨女拋頭露面……都怪我想的不周全……」他從口袋裡摸了一把銅板和幾張毛票,「快逃命去吧!」

可嚴鳳英又能逃到哪裡呢?她跪在地上懇求程積善,只要能混一口飯吃,哪怕是在班子裡幫忙燒火、打雜、做下手都行。

程積善考慮很久,最終決定帶著她外出跑碼頭去了。

四處奔波謀生的日子充滿了艱辛,嚴鳳英匆忙離開家時只順手拿了兩件單布褂,到了數九寒天,冷得厲害,就抱著一隻狗取暖,鑽到後台桌子底下擠著睡覺。她總是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常常獨自一人苦練到半夜,不敢計較角色大小,有時甚至不惜一再向老藝人們下跪磕頭,借來一朵絨花戴上一兩場。

嚴鳳英,像石縫裡擠出的嫩芽,在風吹雨打下迸發著強大的生命力。

起初,嚴鳳英只能在戲裡演一些丫鬟的角色,台詞也無非是「一枝梅花靠牆栽」或「一枝梅花靠粉牆」這樣千篇一律的話。演的時間長了,這些丫鬟的角色也被嚴鳳英演出了門道,觀眾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專門演丫鬟的小伢子。

班子裡有一位唱旦角的鄭洪霞也注意到了嚴鳳英。鄭洪霞的拿手戲是《小辭店》,只要他上台演,嚴鳳英就在台下偷著看,等晚上大家都睡著了,就到月光下面把自己看來的動作和身段對著牆上的影子練習。有一次鄭洪霞累壞了嗓子,嚴鳳英自告奮勇,告訴班主自己可以演。在這次演出中,嚴鳳英這個名字成了她新的藝名,並隨著演出的成功在安慶流傳開了,以後只要一掛「嚴鳳英主演《小辭店》」的戲牌,準會場場爆滿。

花正紅時寒風起

「又誰知花正紅時寒風起,再要回頭難上難!」《牛郎織女》的這兩句唱詞竟然成了嚴鳳英一生命運的寫照。

1966年,正在旌德一帶農村巡迴演出的嚴鳳英接到通知,趕回合肥參加那場「觸及每個人靈魂」的「大革命」。她和當時的每一個人一樣,響應毛主席的號召,積極投身運動,改造和鍛鍊自己。但很快,她就知道了這遠非她想像的那麼回事,鋪天蓋地的大字報成了專門傳播小道消息、進行人身攻擊的工具。這些大字報說嚴鳳英是「劉少奇的文藝黑色人物」,「是周揚的黑幹將」,還把她在舊社會遭受的凌辱演繹成了駭人聽聞的「桃色事件」。這些所謂的「私生活」秘聞像一把把尖刀,無情地向她刺來。

嚴鳳英不明白,她曾經控訴舊社會倒出的苦水,怎麼會變成她的罪行?造反派的謾罵聲不時在她的耳邊響起:

「主要罪惡根源是,誰叫你長得那麼漂亮?!」

「誰叫你唱『淫詞』黃梅調的?!」

後來甚至有人造謠說,嚴鳳英是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私藏著微型發報機和無聲手槍,經常與台灣國民黨特務保持電台聯繫。訛詐、逼供、抄家、體罰隨之而來,但此時的嚴鳳英依然堅強地尋求著生路。

1968年4月5日,《紅安徽》報發表了題為《向文藝界的階級敵人發起猛攻》的社論,說嚴鳳英反對「偉大的旗手」江青,圍攻了「革命樣板戲」,是「一起極其嚴重的反革命事件」,指控她為「現行反革命」。

嚴鳳英是怎麼「圍攻」了「革命樣板戲」的呢?她的「共犯」柏能駒在紀念嚴鳳英誕辰七十周年時曾回憶說:

1964年6月,全國京劇現代戲會演在北京舉行,安徽沒有劇目參加,只派出了一個以省委宣傳部文藝處副部長徐味為首的七人觀摩小組。當時,我在省文化局劇目研究室工作,因病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很想到北京看戲,副局長江楓表示同意,說換個環境也好。他告訴我,省黃梅戲劇團演員嚴鳳英、王少舫和省廬劇團主要演員鮑志遠也想去觀摩,要我們一道去,並要我負責安排好。……聽說陳毅副總理招待馬里外長在人民大會堂三樓小禮堂看《智取威虎山》,我們想方設法搞到幾張票去看個究竟。當時劇中人少劍波由著名老生紀玉良扮演,楊子榮由著名武生李仲林扮演,在看戲過程中,我們議論過「紀玉良邁著八字步,不像解放軍指導員」,「李仲林演得像武松」,「戲有點松」等,既沒有涉及到那場爭論,更沒有提到「江青」兩個字。……誰也沒有想到四年後,這次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的北京之行卻成了一件大事,竟然成為一項「有預謀、有計劃進行反革命活動」的大罪!

「我生是毛主席的人,死是毛主席的鬼」

這期《紅安徽》報出版的第二天,嚴鳳英就被造反派提審,並勒令認罪,她據理反駁。僵持到晚上,造反派要回家吃飯,對嚴鳳英說,「明天是星期天,我們不來了。你要抓緊時間交代你的罪行!星期一上午就來拿你的認罪書!否則就要砸爛狗頭。」

1968年4月7日晚,嚴鳳英伏在桌上不停地寫,用複寫紙複寫她對大字報逐條反駁的文章,約三千字,一式三份。當謄寫到第三頁第五個問題時,她沒有繼續往下寫了。

當天晚上,嚴鳳英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藥,在留下的信中寫道,「我嚴鳳英是熱愛黨熱愛毛主席的,我不反黨,不反毛主席!我生是毛主席的人,死是毛主席的鬼……」

此時只有部隊醫院還在正常運轉,王冠亞忙去找一位軍代表求救。過了一會,造反派聞訊趕來,把王冠亞等人關在門外,對著在死亡線上痛苦掙扎的嚴鳳英,進行床前批鬥,輪翻念《語錄》,用語言對她進行百般侮辱,足足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此時的嚴鳳英口不能言,淚流滿面。

王冠亞最後好不容易借到了板車,把嚴鳳英送到醫院,又因是「現行反革命自殺叛黨」,沒有單位介紹信,被醫院拒絕接收。

1968年4月8日清晨5時25分,嚴鳳英含冤而去,此時距離她三十八周歲的生日還差一個月零十六天。

嚴鳳英死後,有人揭發,一個披黑頭巾的老太婆,給嚴鳳英送來一個「特務頭子」的「密信」,命令她自殺,社會上甚至還傳聞說她肚裡有發報機。為了搞清死因,嚴鳳英的遺體被剖腹,五臟全部被扒了下來,縫合時為了撐起腹部,將一些棉花、雜草塞了進去。

1978年5月,安徽省終於為嚴鳳英平反昭雪。

「塵劫人間驚萬千,唯君一死最堪憐。淒涼練好霓裳曲,奔入蟾宮作散仙。」嚴鳳英在短暫的人生中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藝術奇蹟,她與黃梅戲同在。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新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18/1122/120756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