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微信公眾號「北美最前線」被封,早已在我預料之中。
我自己肉身已經離開中國,留下了我的讀者們,好自為之。
我的大多數讀者都屬於城市中產,而城市中產將是大時代變遷中最容易受益、也最容易倒霉的群體。
可惜的是,能夠有居安思危意識的人只屬於極少數。從歷史上看,大多數人都將成為時代的炮灰。
我粗略將這些人分為兩個世代:
舊世代:50年代至7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
他們在建國後出生,從小受到又紅又專的教育,完全接受官方意識形態建構,相信宣傳口號,喜歡看新聞聯播。
由於他們親身感受到改革前後的巨大變化,所以認為已經走上正軌,對未來充滿希望,內心有一個「強國夢」。
他們以過來人自居,多少都經歷用糧票換口糧的日子,用他們的話說:「以後生活再差也不會比過去差」。
他們大多在體制內工作,比如國企、央企、科教文衛、機關公務員等等,多多少少受惠於體制,所以傾向於維護體制的穩定,絕不希望他們的既得利益受到任何傷害。
即使有些人後來在80、90年代下海經商,也仍然要依靠體制發財,屬於半紅頂暴發戶,思想根基並沒有什麼差異,只是多了一點投機性。
新世代:80後、90後和00後。
這代人在改革年代出生和長大,他們的人生一帆風順,沒有經歷過時代的波濤巨浪。
《桃花扇》中有句話:「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一代人從小到大見到的,天天都是「起朱樓」和「宴賓客」,全都是「越來越美好」和「越來越富裕」。
現代化都市中的高樓、輕軌和小資場所目不暇接,使他們對自身與世界的認知陷入到盲目的樂觀當中。
正是基於他們的樂觀判斷和成功學訓練,他們不再像上一個世代處處求穩,寧肯拒絕鐵飯碗,去追求自己的歲月靜好和小確幸。
他們的社科學識停留在中學課本的水平,再加上城市獨生子女的優越感,他們誤認為,他們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越來越蓬勃的經濟和越來越強大的祖國,將是21世紀的主旋律,不會有任何意外。
他們之所以相信世界上存在著所謂的「中國道路」,是因為他們這一代人本身正是「中國道路」的產物。
他們部分接受了舊世代的民族主義情緒,為《戰狼》歡呼,甚至願意加入抵制樂天的行列,但同時又無法割捨留學鍍金、外企待遇、進口汽車乃至蘋果手機的誘惑。
他們相信走捷徑也能成功,不用付出多少成本也能獲得很大的回報。
而伴隨他們成長的祖國,正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短短的四十年間一飛沖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超越了擁有上百年積累的歐美世界。
在這一代人的字典里,沒有危機,沒有戰亂,沒有饑荒,沒有屠殺,他們似乎活在電影《小時代》裡。
他們能想像到的「負能量」,頂多就是辦公室里的心機婊和不要輕易去攙扶的街頭老頭老太太。
他們當中還有極少數年輕人比較好學、善於批判性思考,認為經過自己苦口婆心的規勸與諫言,中國在不斷富裕的同時,還將逐漸改好,最後與歐美價值觀同步,打造出一個接受普世價值的公民社會。
總之,一些人既想收穫資本主義的文明成果,又拒絕資本主義的種子和基因;而另一些人看到了資本主義的一部分文明成果,幻想能夠反向挖掘出資本主義的種子和基因。
可惜他們都是徒勞的,都屬於「走最短的路,最後無路可走」。
披著羊皮的狼,披多久也變不成羊,最終還是會被戳破;在沙土上蓋樓,房屋裝修的再豪華,也只會是曇花一現。
以上這兩個世代,雖然有如上的差別,但是他們都屬於城市中產的代表,殊途同歸。
他們是大廈將傾時被犧牲掉的同一撥人,與時代一同潮起潮落。
最後,我想回答一下來自三四線城市社會底層的問題。
我想說,面對無產階級同胞,我給不出好的建議。
他們大多是農村出身的大中小城市打工仔,除了老家的留守兒童和老人,幾乎一無所有,沒有什麼資本可以失去的。
對他們來說,與其苟活在透不過氣的制度之下,換一個天地未嘗不可。
在亂世中,社會底層的一些人反而有機會出頭。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夠狠、抱團、要錢不要命,再加上運氣好。
從底層直達龍椅的,也許只有朱重八、李闖王等少數幾個人,但是靠兩把菜刀做到開國元勛或稱霸一方的,就遠不止賀龍和張獻忠了。
最後我想說,我寫的不是宿命論,更不是末日論,而是在分析時代演化過程中的可能路徑。
能夠「眼看他樓塌了」的人,一定是跳脫出了時代羈絆和束縛的人,而不是正在宴席上歡笑的賓客。
正如所有以共產黨黨員或體制內公務員的身份,對共產党進行評價與分析的人,幾乎都不可信。
站在更遠的視角來審視,40年的改革開放扭轉不了3000年的歷史邏輯。
只不過40年的高樓宴客太過真實,以至於大多數人都在這曇花一現的美夢中迷失了方向。
一切將見分曉,就在不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