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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稀土大熱。
一家名為「中國稀土」、其實既非央企也非國企的香港上市公司，其股票在6天漲了140%。
更好笑的是，「中國稀土」的生產原料主要並非來自中國大陸，還是來自東南亞、澳洲等地。
稀土熱源於5月20日，習近平在江西考察去了江西金力永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該公司主營業務就是稀土產品。
一個多星期以來，稀土被視為反制貿易摩擦的殺手鐧先是在民間流傳。到5月28日，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有關負責人就稀土產業發展相關問題答記者問時，做出了明確的表達。
這位負責人說：
「稀土是否會成為中國反制美方無端打壓的反制武器，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如果有誰想利用我們出口稀土所製造的產品，反用於遏制打壓中國的發展，那麼我想贛南原中央蘇區人民、中國人民都會不高興的」。
29日，《人民日報》發文「美方不要低估中方反制能力」，文中使用了被民間觀察家視為最高等級的警告用語「勿謂言之不預」。
這一切都明顯表達了，稀土已經被列入中共可選手段的清單。
國外媒體對於中共這一系列的動作極為關注。今天，《紐約時報》也在討論稀土成為中共反擊「王牌」的可能性。
「稀土熱」借貿易摩擦的大背景進入了國家戰略層面。
稀土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屬於戰略資源，但是想著把它當成戰術武器，恐怕真得屬於情非得已。
為什麼呢？
02
稀土是否是中共的王牌呢？
為了方便普通讀者，首先解答幾個小白問題。
1）稀土是什麼？
稀土元素是元素周期表中鑭系元素和鈧(Sc)、釔(Y)17種元素的總稱。由於電子結構和化學性質相近，不同稀土元素通常共生。
2）稀土能幹什麼？
稀土是現代高科技能點石成金的那個手指。它能和其它材料組成性能優良的新型材料，大幅度提高其它產品的光、磁、導電等物理屬性。目前美國認定的35個戰略元素和日本選定的26個高科技元素中，都包括了全部稀土元素。
稀土雖然使用量很少，但廣泛應用於蘋果產品、渦輪風扇、晶片、醫療成像、航空航天、新能源……據說，今天每三項科技創新就有一個和稀土相關。
它最容易挑動人情緒的應用是在軍事上。美國人曾說過，如果沒有稀土，美國不會令人驚嘆地獲得沙漠風暴行動的大勝。至少，美國現役最好裝備都和稀土多少相關，比如雷聲公司的地空飛彈，播音公司的陸基中段防禦飛彈，諾斯羅普的全球鷹等等……
3）中共憑什麼可以用稀土作為反制手段？
中國稀土儲量世界第一，儘管可開採儲量占比從頂峰時的超過80%降到了現在的50%，但還是世界第一。
中國產量、出口量世界第一。最狠的時候，中國一個國家產量占全球總產量的90%，出口量占到80%；全球一年總需求量12萬噸，中國產能就接近20萬噸。
中國冶煉綜合實力世界第一。稀土應用必須分離出單一金屬，最難就難在提純轉化。經過中國科學家多年努力，中國已經掌握並建立世界領先的稀土冶煉全套生產工藝流程。2011年後，中國在稀土生產方面的專利超過了其它國家的總和。
美國最大稀土礦在2010年恢復開採後，也是把大量原料運到中國來加工的。
說中國已經控制了作為原材料的稀土產業鏈條毫不誇張。
03
選擇何種方式來反制貿易摩擦，有三個基本前提：
一、最大限度制約對手，
二、讓自己的損失最少；
三、促成妥協。
限制稀土出口，短期效果顯著，但要想讓發揮長期作用則需要審慎評估。原因如下：
首先，稀土不稀。
如上表，中國稀土雖然儲量高，品相好，卻沒有達到獨占的程度。
在勘探不充分的情況下，全世界現有稀土少說可以開採七八百年，中國對稀土的影響主要是在產量上而非擁有量上。
其次，限制稀土出口最佳效用期可能只有5年，甚至更短。
美國一度放棄稀土開採，並非因為缺技術，而是因為美國生產成本奇高。這一方面是因為美國採礦監管、環境保護過於嚴苛，比如美國礦產審批程序流程一般就超過10年；另一方面是中國當年稀土賣出了「土」價。
2018年8月，美國總統簽署的國防授權法案中已經要求國防部門禁止從中國進口稀土和其它戰略金屬產品，明確要重建稀土產業鏈。這被美國業界稱為：美國稀土的產業轉折點。
美國目前的稀土產業情況是重開採，輕冶煉，而且產品不成體系。最不樂觀的預計就是，美國稀土產業重建需要10-15年。
第三，不排除美國有規避制裁的手段。
從上表可知，中國、美國、澳大利亞都是稀土生產大國。2010年後，為了保證稀土供應，日本等國在蒙古、東南亞大規模投資稀土資源，澳大利亞也制定規劃提升稀土產量，目的都是努力減少對中國的依賴。
而在冶煉方面，法國、日本、愛沙尼亞都有相應的能力。
最大的隱憂是，據中國業內人士估計，在稀土賤賣的時期，日本、韓國、美國從中國採購了大量的稀土作為儲備，預估可以供20-40年使用。
以中國的監控能力，很難保證出口其它國家的稀土不被轉移到美國。
04
還有一個不得不予以重視，就是需要評估關聯傷害。
中國和已開發國家最大的差距，在稀土材料的終端應用方面。比如日本90%的稀土材料都用在高端製造領域，而中國超過一半的稀土材料用於一般製造業。
十多年前中日關係不好的時候也有人提出拿稀土「懲罰」日本，但是當時中共面臨的現實則是，如果斷絕了對日本的稀土原材料供應，那麼中國高端製造所需的許多關鍵零部件也變相被自己制裁了。
在高端製造方面，中日合作程度很深。幾乎日本全部製造業都在中國有較大投資，因此日本也是已開發國家中最樂於向中國出口或轉讓技術和關鍵零部件的。
中美的情況和中日不同，美國挑起了對中高科技冷戰之後，對中國高科技實施大範圍封堵，因此，中共使用稀土武器反制美國不會像當年反制日本時顧慮那麼大，但也需要謹慎地評估間接損害。宏觀層面，比如會不會導致貿易摩擦升級，微觀層面，比如中國每年進口的晶片總值世界最高，其中相當大部分來自美國。
稀土的戰略性價值以及最大經濟價值主要體現在終端高科技應用。
開採和將其分離為市場最終需要的氧化物沒多少利潤，高附加值都濃縮在最後的新材料、新工藝、新產品上。中國在這些方面和已開發國家相比還遠遠不夠。
中國的稀土熱是一陣一陣的。
二十年前稀土曾熱有過一波。當年我在南方周末發表了一篇《中國應該立刻禁止稀土出口》。
曾經年少輕狂，行文有疏漏之處，結論也未免用力過猛，比如當時略顯極端地提禁止稀土出口，其原因之一就是擔心中國吃不透世貿規則，過分使用技術或非技術壁壘，最後反而吃虧。
也擔心政府下大力氣綜合整治，結果地方打小算盤。
沒想到這點沒公開寫出來的擔心後來真發生了，中共控制稀土的舉措被歐美日起訴到WTO，在大多數訴訟中，中共都沒能占到便宜。與此同時，老區人民中的一小撮盜挖盜採成為一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