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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祖笙:你永遠無法同納粹講理 同流氓講理

—國殤——廖夢君慘烈遇害十三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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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文字的田野被迫荒蕪,有人說「很高興你已經被轉化了」,這話在我聽著何其刺耳。我不過是盡了一個正直作家的本分,不過是希望「人民政府」善待人民,就被整得家破人亡,自小飽讀詩書的我需要哪門子的「轉化」?真該被「轉化」的,是嗜血成性者,是暴戾恣睢者,是逞凶肆虐者······自古寬仁者興,殘暴者亡,若只是一味耍狠、耍流氓,則天亮只會來得更快一些。

13年前的今天(2006年7月16日),夕陽將落,我兒廖夢君死於有組織的謀殺,慘烈遇害於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黃岐中學,隨後暮色蒼然,亂雲千疊,夜幕降臨後,驚現廣東盛夏少有的雷聲大作,颶風怒號,暴雨傾盆。天象在慘案發生的當晚,對極惡不赦即現切齒拊心。

夜魔自此強加的是黑暗無際。「喧騰鼓舞喜昏黑」的原始叢林,天色一黑,竟能整整黑出13年,這還只是暗無天日、長夜難明的冰山一角。長夜漫漫,劫數綿綿,群魔亂舞的蠻荒之地,在夜色猙獰中所遭受的,是血雨腥風、黑天墨地的百年浩劫。

換季後也曾以為可以迎來晨曦初露,誰知在望穿秋水中等來的又是幻滅。「反腐」、「掃黑」甚囂塵上,卻只見「無主之鬼」有增無減,各種挾公權、鏟倫常的耍狠、耍流氓,無處不在,愈演愈烈,人神共憤的狗彘之行,日復一日讓人艱於呼吸,艱於視聽。

當真是「鴟梟鳴衡軛,豺狼當路衢」。多少銜冤負屈、天可憐見的亂世蜉蝣,在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法治國家」,不過是求個公道而已,反而遭受的是雪上加霜,再三面對的是暴虐無道,其間不乏垂垂老者,被狗仗官勢者反覆施以辣手,晚景淒涼,慘不忍聞。

即使翻遍史冊,你也再找不出哪個朝代,是這般「秉政」和「法治」的。所謂「偉大的牆」,向來只是一面破牆,並無多少技術含量。看看牆內花樣百出的粉飾太平,再看看牆外滿目的聲聲血、字字淚,豈止是無語,只怕頑石都會流出淚來。

夜色沉沉,言禁森森。「秉政」至此,「法治」至此,夫復何言?倦簫殘笛就是想要仗義執言,在慣於耍狠、耍流氓的瘴厲之地,又是否能夠暢所欲言?詭異且陰森的暗夜,許多人事都無法用「維穩」得出合理的解釋,人為製造的道路以目,在四山五嶽幾成固有的景象。

近兩年是我從文以來,以我手寫我心最少的兩年。伴隨著莘野在夜色漸濃中的日趨納粹化,人盡皆知這不是一個可以講理的季節。畢竟養家餬口、讓一家人能勉強活得下去,在我算是第一要務。就是講理也得看對象,而你永遠無法同納粹講理,同流氓講理。

我近兩年的日子,「被」個不止:上班時常被政法官員、國保登門「看望」,常被站著說話不腰疼者輪番纏住洗腦,多次被勒令從博客上撤下或隱藏某篇文字,被要求刪除多年的博文,被幾次提出所寫的文章需經審稿,被小題大做「尋釁滋事」,被一再警告不許翻牆······

「上面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被」字種種,概而言之,即:殺了你的愛子還不許你吱聲。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礙於種種,去年基本上是在裝啞巴,可縱使百忍成鋼成這樣,也沒擋住百度不再次竄出來,與殺人團伙公然演繹「殘殺了無辜,還要侮辱活著的親人」。

我不曾刨過百度李彥宏家的祖墳,廖夢君在慘烈遇害前,也只是單純得像張白紙的懵懂少年,鐵定不曾勾搭、禍害過李彥宏的妻女,廖家與李家前世無仇、近世無冤,這是毫無疑問的。李彥宏之流會被狗鏈牽著,與殺人團伙朋比為奸,有意放大歪曲事實、掩蓋真相的「統一宣傳口徑」,在廖夢君的冤魂上狂咬一氣,背後的故事不難想像。

為此我頂著種種壓力,揣著明白裝糊塗,在文字層面做了一些反擊。後來想想,一個心繫國家前程和百姓福祉的作家,被一個為利益無惡不作的「騙子首領」牽著鼻子走,未免掉價,於是就寫了那篇《花開時節去靜心泰寧羽化成蝶》,一者為了應付工作,二者為了自我開解,想想這事也真該像政法官員所要求的那樣,「告一段落」。

以往我寫了有關佛教的文章,都會將文章連結發到所在的微信工作群,權當是一種工作匯報,這次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這次的連結來自我的個人文集,從側邊欄能點開我的舊文,更透徹地了解廖夢君慘烈遇害的真相。就為這事,國保、網安、刑事偵查、掃黑除惡人員,興師動眾聯合將我「尋釁滋事」。

彼時我的左眼嚴重感染,腫脹得幾乎無法睜開眼睛,左面部也腫得不成樣子,我當時是在帶病上班,進辦公室才剛打開電腦,幾個來者不善的便衣就闖了進來,不出具任何法律手續,就要我「到警局去講清楚」,將我不由分說地帶到了陰森的地下室。

為著一個工作上的文章連結,這夥人將病重的我盤問了一天。他們命我高舉雙手按住牆面,除去我的皮帶,對我進行搜身,不給任何法律手續,扣下我的手機,威脅要抓我去坐牢,警告我不許再寫鞭撻百度的文章,說「再寫敏感的文章就自己戴著手銬進來」······

上午盤問我的掃黑除惡人員,幾次向我申明「代表的是國家」,下午則主要由國保展開盤問。盤問者事先準備了一份提綱,許多時候,室內只有敲打鍵盤的聲音,盤問者在筆錄中按照提綱不時自問自答。我在重病中昏昏沉沉,感覺苦難中的這一天極之難捱。

做完了筆錄,國保要我在筆錄上簽字、摁手印,我發覺其中的許多話我沒說過,要求刪去、註明或更改,國保不讓,直說快下班了,催我趕緊簽字,我擔心左眼會因病情拖延而失明,而我的人身自由和安全此刻正在遭受嚴重威脅,於是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隨後多名便衣又將我押回家,仍然不給任何法律手續,就強行要將我使用了多年的筆記型電腦扣走。那電腦中存有不少有關廖夢君遇害的證據材料,一旦被扣勢將危及證人安全,我妻氣憤不過,當著便衣的面,將電腦給砸得支離破碎。

在我所住的小區搞了這麼一出,國保再度將我帶到警局地下室,以人身自由為要挾,要我按其要求寫保證書,所保證的內容包括不再翻牆、不再發表有損黨政形象的文章等等。我被迫在左眼疼痛難忍中,翻來覆去寫了三遍保證。以當時的情形,就是要我書面保證往後不再吃喝拉撒,我也只能是照做。

在將我從辦公室押往警局的途中,在去我家想要扣押電腦的途中,國保都形同押著犯人遊街示眾一般,手持執法記錄儀對我不停拍攝,口口聲聲說這是「嚴格執法」。所謂「嚴格執法」,原來是不論將人從工作場所帶走,還是要扣押手機、電腦,都可以不出具任何法律手續與憑證,就當惡行種種不曾發生過一般。

我曾經所在的微信工作群,對我家的悲慘以及社會黑暗,此前不會是一無所知。別說我只是無心之失,退一萬步說即使有意為之,一個作家及受害者將自己的文章給人看,這也無疑是我在法定框架內所享有的權利。任何人包括國保在內,都無權凌駕於憲法之上。因了一個工作上的文章連結,居然也能動輒得咎成這樣。

這般小題大做、不可理喻的凌辱,這種不講起碼程序正義的行事作風,讓我深感恐懼,為此被釋放後,我首先在電話中提出了辭職,接下來的十幾天也都沒有去上班。那天我和妻女到協會去當面辭職,才坐下不久,法院和銀行的人又闖進了辦公室,舊事重提,說「房子只能由法院來拍賣」,「不需要你答辯」,並對我夫婦倆不時凌辱性地攝影、拍照。

這讓我又想到了「協商解決」的情景。我夫婦倆當年受到政法系統的高壓,政法委還專門召集了公檢法的主要領導來向我們施壓,與此同時,有人穿著警服,三天兩頭去騷擾我的親人······所謂「協商解決」,是殺了就殺了,是不考慮我們的劫後餘生要怎樣重新展開,是極限施壓逼你就範,是精心為你預設了深坑,是隨時能將人為致貧當作籌碼······

在荊棘滿途中背負沉重的債務,這本就不是遭受了人生大痛且一再被阻斷生活來源的我,所該承受的。在這樣的「法治國家」,我已倦於再追問張德江們,追問周永康們,在佛山慘案中究竟「協商解決」了什麼。任何人也都可以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因為觀念不同,也虐殺了你的愛子,也同樣「協商解決」,也無盡迫害你全家,你會是怎樣的感覺?

為了擺脫困境賣這房子,多年前我還被拘留了5天6夜。我夫婦倆早在2013年12月5日,就已白紙黑字明確表示願意將這套房產交給法院拍賣,法院當時在我妻產後出院的當天,就「恰好」給我們送來了開庭通知書,之後又蹊蹺地不受理這事,多年來對這事也全然不提。我女兒今年都已6歲了,暴雨剛過,風雪又至,法院又「恰好」來嚷叫開庭。

開庭那天,正值我的一個堂兄病逝出殯,我們無法出庭,法院對這套房子做了缺席判決。法院在開庭後的第9天,也就是周末的前一天,將判決書送達,要我妻在判決後的10天內(即次日前),償還銀行本息30餘萬元,否則就要加倍支付債務利息。餬口尚且不易的我家,別說是30餘萬元,就連3000元的余錢,在我家也未必能在一夜之間拿出。

我夫婦倆不上訴,也壓根不相信亂世中還會有真正的法院。早就受夠了傷口上撒鹽的我們,在直面黑暗中但求能早一天離開又一塊傷心地。正如我說過的,我們既已為國家為百姓犧牲了一個優秀的兒子,那麼又何懼在黑暗的歲月里,再失去一套住房?在司法畸形作業的爛泥漿中,我們可以和駢肩累跡的被荼毒者一樣,無懼於成為更徹底的無產者。

在「維穩」已成產業鏈的漫漫長夜,告別了日漸陌生的故鄉,我至少可以不用陪人再玩「維穩」的把戲,至少可以少遭受傷口上撒鹽,至少可以活得更純粹,更本真,更不會壓抑得幾近窒息······但這大抵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慘案的人質,別說是踏出國門,就是想在祖國流亡,也時常成其為夢想和奢侈。我已在監控探頭下,忍辱負重了多年。

我沒能經受住一波接一波的勸說,在養病了十幾天之後,又回到原處上班。其實不用再同我說什麼科技發達,說什麼人臉識別、步態識別,我沒忘記自己面臨了鄉關茫茫工作在外時,我夫婦兩家的親友個個被國保騷擾得雞犬不寧,沒忘記自己是怎麼一次次丟了高薪的工作。我一直是在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但任何人的忍耐,都會有起碼的底線。

夜色濃黑的2019年,廖夢君的冤魂在遷延歲月中無所皈依了13年,也還是得不到該有的告慰,一如死於屠城的學生和市民,哪怕是在事發30年後,仍得不到一個該有的說法;風雲突變的2019年,我在故鄉福建泰寧再次被雪上加霜,不得不重新考慮該在何處安放一張書桌;異常詭異的2019年,各種嚴重踐踏人權的惡性事件觸目皆是,夜幕中盡見兩腳獸的凶狂······

黑夜不乏種種的諷刺與幽默。殺人的事可以「統一宣傳口徑」,可以指鹿為馬,可以強權壓迫「協商解決」,「執法」者們可以搶奪、藏匿、毀滅證據,可以和殺人犯公然同穿一條連襠褲,可以洶洶逼向受害者,百度可以同流合污,極盡歪曲事實、掩蓋真相之能事······「反腐」啊「反腐」,「掃黑」啊「掃黑」,腐敗莫過於此!黑惡莫過於此!

誰都不難從我的文集中瞧出廖夢君慘烈遇害的端倪;哪怕是用腳趾頭去思考,也不難判斷出絕人之後的佛山慘案,確為一起政治迫害衍生的假案、冤案;人人也都可以在內心這般追問:設若真同百度有意放大的假新聞所言,此案何以要諱莫如深?一個被奪命電話騙進學校的優秀學子,怎麼可能對家裡已有的幾本書和一個隨身碟,生出非分之想?真正有效的證據在哪裡?一個孩子的死怎會是國家機密?······

廖夢君慘烈遇害校園事件,還只是永遠無法圓謊的個案,本不難塵歸塵、土歸土,還冤魂以公道,示公正以天下,在「反腐」與「掃黑」中,尚且是被這般下流處置,對一個慘烈遇害的優秀學子,尚且不惜像編撰天書一般,非要進一步強加莫須有的污名,那些祈盼為遇害群體、被迫害群體求得公道的想法,就更是痴人說夢,與虎謀皮。

我上班的地方,近幾個月多出了一條橫幅,上書「國家安全,人人有責」。為此我想,就連慘烈遇害的優秀學子,都要用下三濫的手法給強行冤死的國度,在外四處交惡、在內百般壓迫的蠻荒一族,還會有真正的「國家安全」(實為趙家安全)可言嗎?連佛教寺院都「莫名其妙」掛出了這樣的橫幅,莫非「國家安全」已然只是鼻涕粘的?

因我文字的田野被迫荒蕪,有人說「很高興你已經被轉化了」,這話在我聽著何其刺耳。我不過是盡了一個正直作家的本分,不過是希望「人民政府」善待人民,就被整得家破人亡,自小飽讀詩書的我需要哪門子的「轉化」?真該被「轉化」的,是嗜血成性者,是暴戾恣睢者,是逞凶肆虐者······自古寬仁者興,殘暴者亡,若只是一味耍狠、耍流氓,則天亮只會來得更快一些。

夜黑至此,不用等待太久,你就一定會親眼看到夜色的消隱。儘管隨處可見的耍狠、耍流氓,讓創傷累累的夜行者益發苦難深重,卻也恰恰暴露了夜魔的自知氣數已盡,已在啟用最後的路數。不久之後的天亮,為鬼為蜮者將會無所遁形,彼時角色互換之事常有,事情做絕的助桀為虐者,難有一枕落花香。同樣只是打份工而已,所為何苦。

所以,廖夢君——作家廖祖笙引以為傲的愛子,請你在天國稍安毋躁,請你和我們一塊堅忍守望天亮,請你仔細分辨季風的不同以往。「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的格局不會恆久,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淪陷到永遠。當真正的國家存在時,當國家和法治重獲尊嚴時,不只是你廖夢君,遍野的冤魂都將得到該有的告慰。

廖夢君,一個用鮮血和生命鑄成的時代符號,不論百度李彥宏之流及其幕後黑暗勢力,以何等鬼蜮伎倆將其抹黑或掩蓋,皆註定會鑲嵌於歷史的長廊,讓人時刻毋忘暴政的可怕;廖夢君,一個已走向永生的幼小英魂,會世世代代鮮活在世人的心底。夜魔興許能扼殺公平正義,扼殺良善種種,但永遠扼殺不了的,是公道自在人心,是亘古不變的某些定律!

廖夢君同學千古!廖夢君同學安息!

寫於2019年7月16日(迫害於案發前就已在進行。廖祖笙之子廖夢君,在羅干、周永康、李長春劉雲山、周濟、張德江執掌重權期間,慘烈遇害於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黃岐中學,和殺人犯同穿連襠褲的流氓集團「統一宣傳口徑」,仿若編撰天書一般指鹿為馬,禁絕傳媒據實報導佛山慘案,公然關閉司法大門,強權壓迫「協商解決」殺人案,放任絕人之後者逍遙法外13年!遇害學子的屍檢報告、屍檢照片及「破案」卷宗,迄今是不可示人的國家機密!原本著作頗豐、與傳媒互動頻繁的作家廖祖笙,家破人亡後表達權隨之被非法剝奪,於國內再無一字變作鉛字,全家也都成了慘案的人質,被長期非法監控並被剝奪出境自由······在令人髮指的殘酷迫害中,幕後迫害的操縱者能非法控制全國的媒體和網絡,能控制公檢法,能控制廣東和福建,能控制電信,能控制銀行,能控制學校,能任意操弄作惡多端、禍國殃民的百度,能禁止廖祖笙使用谷歌和推特帳號······為國防事業奉獻了青春年華並立過軍功的廖祖笙,因在文字層面堅持為國家前程和百姓福祉呼號,遭到法西斯新變種瘋狂迫害,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法令未行,逆魔亂起」,此謂「法治」!「民多冤結,州郡不理」,此謂「共和」!)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來稿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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