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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點星」倒下了 他們站起來了

上周,致力於備份中國網站上被刪文章的「端點星」志願者被正式逮捕。「端點星」的名字取材於科幻小說,位於銀河螺旋臂的最前緣,是伴隨該處一顆孤獨恆星的唯一行星。但是,現實中的它並不孤單,一顆端點星滑落了,卻還有一批同道者,前赴後繼,對抗黑暗。受其啟發而創辦duty machine網站的Nick Chen寫道,「只是世界上有一些我們必須去保存的『不正確』的記憶。我們必須要為記憶而奮鬥。」為什麼保存記憶這麼重要?

遭到逮捕的北京網站「端點星」志願者陳玫(左)與蔡偉(臉書截圖)

上周,致力於備份中國網站上被刪文章的「端點星」志願者被正式逮捕。「端點星」的名字取材於科幻小說,位於銀河螺旋臂的最前緣,是伴隨該處一顆孤獨恆星的唯一行星。但是,現實中的它並不孤單,一顆端點星滑落了,卻還有一批同道者,前赴後繼,對抗黑暗。受其啟發而創辦duty machine網站的Nick Chen寫道,「只是世界上有一些我們必須去保存的『不正確』的記憶。我們必須要為記憶而奮鬥。」為什麼保存記憶這麼重要?請聽自由亞洲電台記者薛小山對Nick的訪談:

中共當局害怕民間「備份」記憶、記錄歷史

薛小山:端點星這個項目有什麼樣的意義?它給予你什麼啟發?

Nick Chen:它應該是第一個公開備份被審查信息、做的比較大的項目。它的意義是在於志願者被抓之後,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當局對「備份」工作是非常忌憚、有所干涉的。

薛小山:你的網站duty machine是如何運作的?

Nick Chen:一個牆內平台的作者如果寫文章發布到微信,可以在我們這裡備份,獲取一個可以永久訪問的連結,推廣文章的時候可以附帶這個連結。如果微信文章刪除,這個連結還可以訪問。

一個牆外平台的作者,比如Matters,可以通過這個網站生成一個牆內平台可以訪問的連結。

薛小山:中共當局是怎麼定位到陳玫他們的真實身份?你如何保障duty machine網站的安全性和隱秘性?

Nick Chen:因為他們前期有一些疏漏。端點星Github的ID是Terminus2049,是由早期「Psai1993」這個ID改過去的,可能蔡偉當時沒有保護得那麼嚴謹。有網友做過分析。每一個提交記錄要求有一個ID和email。15年提交的,19年是不能改的,這是開源軟體的慣例。如果當時不小心,現在可能會遇到危險。

我的匿名性,就是自己注意在提交時不泄露個人信息。而公眾訪問我們的網址,可能泄露的是他的ID。我們提交入口的代碼是放在另外一個美國的服務商託管的,他們運行的時候會公示這個代碼。就是我可以證明,我的代碼沒有去獲取、保留你的IP。

實際上,公眾還有一個小風險,當局可能知道他訪問過我們的網址,但是至於哪個東西是誰提交的,這是不知道的。他們沒有辦法取證到具體是哪個IP發布哪個內容。如果可以開一些翻牆工具再提交,是最好的。

總部位於美國加州的軟體原始碼託管服務平台Github標誌(Public Domain)

Github平台,對抗中國審查的高地

薛小山:Github是總部位於加州的軟體原始碼託管服務平台,它在對抗中國審查中扮演什麼角色?

Nick Chen:一般文章在中國是非常容易被審查的,中國是可以把google.com這個域名切斷的。但是有一個在開源軟體行業使用廣泛的網站github,可以存放、分享內容。當局如果屏蔽github,會對中國程式設計師產生很大影響,迫使很多人翻牆。端點星計劃自己的域名被牆了,但是文章還是可以通過github訪問到,驗證了這種可能。

Github是對抗審查的工具。我就儘量利用github分享文章,可能有一天會被牆。我這個主意是受香港抗爭的「攬炒」的啟發,就是你去做一件好的事情一定會承擔代價成本。不能說你享受了自由世界的軟體福利,但是你不對自由世界負起責任。

薛小山:中國不可以屏蔽、刪除Github的文章嗎?

Nick Chen:Github是一個美國公司,中國沒有權限要求其刪除文章。歷史上有過這樣的請求,但是只有一篇文章被刪了。當局如果要求Github下架,必須頻繁地發外交辭令。另外,中國基本上只能把整個域名屏蔽,但是不能針對某個路徑屏蔽,這個是由https技術決定的。

中國可以屏蔽美國Github的域名,但是會對國內軟體業產生傷害,太多軟體業利用這個平台做開發,程式設計師沒有辦法獲取世界上的資料、項目,這對中國是一個「魚與熊掌」的問題。

薛小山:可以說Github平台是對抗中國審查的最後高地嗎?由端點星開的先河?

Nick Chen:對,我認為是這樣。

端點星的志願者陳玫因涉嫌尋釁滋事,近兩個月來一直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臉書截圖)

端點星,不孤單

薛小山:蔡偉和陳玫生於1993年,分別畢業於清華和華南農業大學,都是立人大學前學員。我們試圖採訪其友人,但是可以站出來說話的少之又少。他們是現代中國年輕人中的「異端」嗎?同輩們會如何看待他們做的事?

Nick Chen:確實是異端。大部分人是不理解的,他們接受的信息和教育是比較扭曲的。以前我會轉一些時評、西方政治科學的文章到朋友圈,久而久之就不做了,因為沒有人看。他們覺得中國是一個很特例的存在,西方的東西不適用,對之嗤之以鼻。

中國教育里沒有「political science(政治學)」的學科,大部分中國學生對政治這個詞語的理解可能來自高中課本,灌輸一種概念:中國崛起會被世界打壓;政治和官員派系鬥爭聯繫在一起。所以他們本身對政治這個詞很排斥。但是西方的觀點來看,政治其實是每個公民都要參與的事情。高中課本經常把中國描述成受害者,描述得越多,他們可能就越傾向於民族主義和極端的愛國主義。

薛小山:你也和蔡偉他們一樣是九零後嗎?

Nick Chen:對。我當時很想去參與「立人大學」,12年左右。他們在推動中國社會變革的活動,當時可以在報紙上宣傳,但是14年被關停。

2013年前看南方系的媒體比較多,都可以知道公民意識。13年其實就是主席上台。2014年之前,大陸是可以訪問谷歌的,我記得以前用「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訪問維基,還是可以看到詞條。13、14年其實是一個分水嶺。

我們經歷過兩個階段,能看到言論環境的退化。現在的「零零後」,可能從來沒有上過谷歌。14年到2000年有六年,如果從初一到高三,完全沒有接觸外網,你的觀念很難再改變。

薛小山:端點星似乎也在一些年輕人心中激起漣漪和反思。有微博網友給朝陽區看守所寄信問候陳玫,「感謝你為了保存一份記憶所做的努力。相比於你來說,我是一個懦弱的人,只懂得逃跑。」

Nick Chen:肯定會有人被觸動的,但是他們的聲音可能很快被封殺,所以我們也無從知道在人群中的比例究竟有多少。

薛小山:中共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宣稱抗疫敘事「應留下正確的人類集體記憶」。對你來說,為什麼留下「不正確」的記憶這麼重要?

Nick Chen:她覺得是就是吧,我們只是認為她必須尊重憲法裡提及的公民自由。激發我做這個事情的原因、我會想出來做些宣傳,最主要還是因為「端點星」。讓人很氣憤,你可以想像他們在看守所的待遇,就是你沒有辦法用道理為自己辯護,是非常非常難過的。我可以感同身受,但是我又沒辦法為他們做什麼,就像《發哨子的人》中艾芬說的,「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評不批評,老子要到處說」,因為看到疫情受傷者太不忍心了。

「尋釁滋事」最多可以判七年,我不希望他過了很多年之後出來,很後悔當時做了「端點星」。如果我可以讓他們覺得有一點安慰,就是告訴他們,他們不孤獨。

我受到最大的衝擊,就是他們不允許家屬聘請律師,這是不講理到極致。我不能忍受,就算你要打壓我,這也是我不能逃避的duty(職責)。

薛小山:這就是你的網站為什麼叫「duty machine」?

Nick Chen:有一個存檔的網站叫「wayback machine」。Duty的話,因為「六四」事件里,記者問一個學生為什麼要去天安門遊行,他說「I think, this is my duty(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他給了我很多力量。

薛小山:你會覺得你們和六四廣場上的學生都是一體的嗎?

Nick Chen:我會這樣去想像吧。就是去單純追逐一個自己心目中,一個正直的人應該做的事情。六四事件很難評價,但是總結起來,就是善意、正直,還有勇氣。

記者註:

1.技術分析貼:蔡偉的身份如何被發現

2.其它致力於對抗404並聲援端點星的民間項目:

時代透鏡:「時代透鏡與端點星互相獨立。呼籲當局立即釋放蔡偉、小唐、陳玫三人。」

「本項目旨在幫助公眾更好的認識大中華地區的現在和歷史。我們歡迎和鼓勵公眾參與提交新聞事件。」

Lest we forget:「是記憶讓我們免於再次踏入同一個災難裡面。而很多人選擇了遺忘——以便過好日子。」

我對陳玫、蔡偉及其女友等三人進行聲援,並敦促當局:

立即無條件釋放陳玫等三人,除非當局有充分可靠且可採納的證據,證明他犯了國際公認的罪行,並須根據國際標準對他進行公正審判;

在陳玫獲釋前,確保他能夠定期且不受限制地聯繫家人及他所選擇的律師,並且不會受到酷刑和其他形式的虐待。

引自國際特赦組織聲明

每個人都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記者:薛小山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RFA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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