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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周恩來:一個被「神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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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周再一次振臂高呼:『我們要誓死保衛毛主席!誓死保衛林副主席!誓死保衛江青同志!'(21)在周近三,四千字的講話中,差不多三分之一是對江青連篇累牘的奉承。同樣一個講話在《年譜》中竟然變成了如下的記載:'(1968年)3月27日出席首都十萬軍民『徹底粉碎二月逆流新反撲,奪取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全面勝利誓師大會'。會上,(周)宣讀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關於撤銷楊成武、余立金、傅崇碧職務,任命黃永勝為總參謀長,溫玉成為北京衛戍區司令員的決定,並就『楊、余、傅事件'發表講話。在談到『抓革命,促生產'問題時,提出:『今天在場的大多數是工人同志,你們的責任是很大的,不僅要把革命搞好,還要在革命原則的基礎上聯合好,要搞好生產,不能缺勤,不能曠工。'(22)

不錯,周在他講話結束時捎帶用百來字照讀〈元旦社論〉,提了一提『抓革命,促生產',但這和他對江青的吹捧的篇幅,以及他整個演說的鮮明的政治主題相比,真可謂是『樹木'和『森林'之差。而編撰者卻有意一葉障目,誤導讀者,已到了太令人失望的程度。

就整體而言,文革中周與四人幫及其前身『中央文革小組'的關係基本是融洽的。1967至1968年全國有'首都紅衛兵5·16兵團'等好幾個反周的群眾組織,但都首先為江青、陳伯達、康生等人鎮壓下去。儘管文革中江青時時以『女主人'自居,對周這位'老管家'常有不敬之處,但她卻多次告誡她的嫡系(如清華井岡山):『反我們的總理……就是指向中央。'(23)

周自己在文革中也多次說過:有人『想動搖中央,挑撥我和中央文革的關係,這是不會得逞的!我和中央文革是在一起辦公的,今晚我們又在一起。'(24)

說穿了,『四人幫'其實是'五人幫',這已是公開的秘密。周既然知道毛是實際上的幫主。以他的愚忠和圓滑,怎麼可能公開與毛去公開『鬥爭'呢?文革後期,尤其是林彪事件後,中共黨內各派系都竭力填補林彪軍人集團留下的權力真空。但結果是周和他的部屬占據了絕大多數的位置,周也第一次成為中共的第二把手。由於毛對他的'接班人'的天生疑忌,又由於'四人幫'想要奪取更多的權力,他們之間的矛盾和磨擦才逐漸增加。儘管如此,周毛之間的聯盟仍然是主要的。如果不承認事物的發展有其階段性,或借用中共的話語系統來說:周總理對林彪,四人幫也有一個正常的認識過程。而一味拔苗助長,移花接木,恐怕只會鬧出歷史的笑話來。

在群眾運動中

在《傳》、《年譜》等書中,中共的黨史專家們也開始引用周當年在群眾運動中的講話記錄,可見這些原始記錄無論是哪個群眾組織作的,都有很大的可信度,因為這是當時人們極度尊敬的無產階級司令部主要成員的講話。可是,上述著作對這些材料的引用大都砍頭去尾,顛倒主次。

例如,清華大學的文革之火,是周受毛的委託,1966年8月4日、22日兩次去發表近萬人大會的演講煽動起來的。周在兩次講演中都開宗明義地說:『上次說,我是來煽風點火的,煽社會主義之風,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之火。你們已經把火點起來了,就應該由你們自己來解決你們自己的問題。我相信這個火也很快在全國都會點起來。『自然,周在公開點名蔣南翔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25),批判了工作組的錯誤,並為蒯大富平反後,作為一個中央領導人,必然會講一點『黨的政策':諸如『工作組的絕大多數同志是好的','派工作組的責任應該歸新市委和在北京工作的中央同志。不能把責任全推到各個學校的工作組'之類(26)。但上述史著只輯錄周這方面的寥寥數言,而置他絕大多數的'煽風點火'的言論於不顧,甚至造成了一種周去清華是為了保工作組的印象。試問:八月初的清華還牢牢控制在工作組手中,周如不是去煽風點火(如他自己所說的『解放'清華),他又有什麼必要去清華保工作組呢?

《傳》和《年譜》等書的另一個不吝筆墨之處,是描繪周如何在群眾運動的狂瀾中講政策,竭力保護老幹部和國家知名人士。然而,連編撰者也不得不承認,周的保護絕大多數是執行毛的指示而已。連周自己都在文革中一再表白:'主席領導我們,要我們做的,沒有別的話好講。我保了多少人,劉少奇鄧小平王光美……我還不是『保皇派',我奉命『保'。'(27)另一方面,周對於一般群眾所受的迫害,尤其是在北京紅色恐怖的'紅八月'中所受的老紅衛兵、西城糾察隊(西糾)的殘害又鮮有同情之心。這裡是一個當年僅16歲的中學生對『紅八月'源起的回憶:'1966年8月,北京工人體育場批鬥小流氓的10萬人大會,我們學校的『紅紅紅'是召集人之一,因為他們組織的一個人挨了小流氓的扎。在會上他們把小流氓打得極慘,可當時在坐的中央首長包括周總理等沒一個人制止,由此開了全北京市的打人風。'(28)周作為這些老紅衛兵、尤其是西糾的'顧問',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正是因為周和其他所有中共領導人一樣,從不當面有力地制止他們殘害群眾,只是事後才馬後炮式地說幾句,才造成了短短一個多月內北京地區1,772人被活活打死,33,695戶被抄家,85,198人被驅逐出京的大慘劇。(29)

關於周對老幹部的保護,恐怕也要作具體分析。除了上面所說他對毛堅決要保的幹部也表現出異常的勇敢外(如陳毅),一旦毛改變主意,他卻會做出種種落石下井式的舉動。劉少奇可為文革受整的最大的老幹部。當毛對劉尚未下徹底打倒的決心,反對將劉的問題公開化,並對劉的檢查有所好評時,周也就順水推舟地為劉改檢查,在接見群眾時反對把劉的問題公開化。一旦知道毛下了決心,周便在公開場合大肆批劉,並出任'劉少奇專案審查小組'組長一職。據有關海外學者調查,周不僅完全同意定劉為『叛徒,內奸,工賊',甚至在有關文件中批示:『此人該殺'(30)。連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的負責人,《傳》的主編金沖及先生最近都在公開的講演中承認確有此事,但他又暗示,這屬於『雞毛蒜皮的事'(31),因而無論《傳》和《年譜》都毫不提及。另一個值得一提的『雞毛蒜皮的事'是賀龍。周一旦知道毛從『保'變為'倒'賀龍後,立刻在對賀的逮捕令上『寫了數百字的批語,……把賀龍罵得狗血淋頭,沒說一句好話'(32)

對於中下層幹部,周在群眾運動中保得更少。文革初期,周曾經親自在國務院系統抓了三個試點:國家對外文委,中國科學院和國家科委。其結果是這三個單位的負責人被他一手打成了'張彥反黨集團','韓光反黨集團'和'張勁夫反黨集團'。周在萬人大會上斷言:『他們不單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又是一個陰謀集團,當然各有各的系統,但是總之性質相同'(33)。

1966年9月,周恩來在他主持起草的一個中央文件中提出:『要把所有幹部都放到火里燒一燒',此文後被毛壓下未發。(34)

對一個單位中有他親疏兩系幹部的,周常常不惜主動拋出『疏者'以保『親者'。在國家僑委的兩個主要負責人廖承志和方方中,廖是周的親信而方則不是。周為了保廖,便在1967年1月3日近萬人的『奪取僑務界文化大革命新勝利誓師大會'上公開煽動打方,並作了如下異乎尋常的發言:'我同意你們提出的要打倒中僑委黨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你們挖掘出來的這個代表人物很對,是誰?是方方。我現在供給你們一份材料:在去年文化大革命當中,已經有人揭發,方方與香港的資產階級代理人商訂的大量寄去我們國內的所謂風景片子,實際上是照了我們許多的地面和建築物,簡直是把我們山河出賣給外國的反動派'(35)。

今天再看這樣的發言,真會感到已不是什麼『上綱上線',而跡『天方夜譚'。因為以周貴為一國總理之尊,竟然會把風景片和間諜活動混為一談!自然,這種周歷史上『雞毛蒜皮的事',無論《年譜》還是《傳》都是決不會提及的。

記得前中共領導人鄧小平八十年代在為周文革中種種錯失所作的辯解時還有過如下幾乎全中國家喻戶曉的評述:「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周)所處的地位十分困難,也說了好多違心的話,做了好多違心的事。但人民原諒他」(36)。且不論周當年犯下這些錯失時是否「違心」;也不論鄧有沒有資格代表「人民」說這些事可以用「原諒」兩個字輕輕一筆帶過;至少鄧還承認這些事是「好多」且不光彩。而在九十年代大陸「周恩來熱」中出版的《傳》,《年譜》等數百部著作中,讀者絕對看不到這個「好多」,看到的只是一個經過編撰者精心剪裁過的文革中「正確路線代表」的周恩來形象,一個所謂「力挽狂瀾」「中流砥柱」的新神話。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人民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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