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牛頓出現之後，人類思想界一度以為：只要掌握了足夠的數據，這個世界就可以被計算出來。計算出來的世界，人類就可以知道他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
所以，世界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事情發生，都有它的原因和結果。
不僅僅物理世界，連人類的愛恨情仇，也都有因有果。
黑格爾也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但是，我覺得：黑格爾只說對了一半。愛，一定有一個理由。但是，恨，可以沒有原因。
愛，哪怕荒謬，都容易找到原因。有一位劉德華的女粉絲，據說為了籌錢看演唱會，老爸都把房子賣掉支持她，十幾年追星最後傾家蕩產，而她也僅僅遠遠的看過劉德華幾次，從此就「愛如潮水」。外人看來瘋狂極了，毫無理性。
但是，不管如何，愛劉德華總是可以找到很多理由。
不信讓我和劉德華站在一起，除了我媽，大概都會覺得劉德華更可愛一點。
這個世界的愛，都能找到原因。愛爾蘭詩人葉芝寫給情人的詩歌，愛的那麼純粹。但也依然可以找到理由，別人愛她美麗的容顏，他愛她朝聖的靈魂……。
無論是容顏還是靈魂，都可以是愛的理由。
然而，恨，卻是一個奇怪的存在，真的會無緣無故。
2
美國911事件發生時，我正在一個高校的食堂里吃飯，食堂循壞播放恐怖分子炸美國大樓的圖像，開始大家很震驚。
但很快，就有人歡呼雀躍，一個小伙子開心的拿勺子敲他的飯盒，似乎總算有人替他報了仇。
看到的人一定會想：肯定是美國人欺負他了。
但是，我無意中看到：他的飯盒下面，分明壓著一本，已經被他翻得破的托福考試單詞書。
難道他出國是為了去報仇嗎？無法理解
這就是無緣無故的恨，這麼多年過去了，此事我依然念念不忘，無法理解。
我還見過一個老父親，幾乎傾家蕩產的供兒子讀書，讀完中國的大學，又去美國深造。然而，你和他說美國多麼好，他卻馬上紅臉，甚至咬牙切齒的和你辯論……
如果牛頓在世，他也一定會困惑。
3
最近，我們都知道，川普夫婦得病了。我的朋友圈裡就有人慶祝，有一個慶祝的人，本來我計劃節後和他見面，他家工廠被強拆了，損失慘重，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哭出來了。
他自稱是我的鐵粉，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我的聯繫方式，無論如何希望我出面代理這個案子。
他轉發特拉普得病信息時，發了好多和禮花的圖標。隔著屏幕我都可以看到他多麼開心。
為了不打攪他的好心情，我默默的把他刪除了。
我想：他房子一定是川普下令拆的，他既然已經報了仇，就不需要找我了，這麼大的國際案子，我也代理不了。
4
……
仇恨美國的事，我們這裡持續幾十年，早就不奇怪了。據說四十年前，有人指控自己老公是美帝特務，甚至把兩口子在床上說的話都報告給政府，這「深明大義」的仇恨，我想想都害怕。
我常覺得：同在一片土地上的人，卻生活在兩個世界裡。就像巴別塔之後，人類從此陌生，誰都無法說服誰。
我一般也不會辯論，碰到了，就悄悄的繞道走。
不僅僅對美國讎恨莫名其妙，人與人之間的很多仇恨，也常常不可思議。
5
亞當夏娃的伊甸園事件之後，人在世界上，就會莫名其妙的仇恨，恨到極處，就殺了對方。
舊約聖經里記載：該隱是亞伯的哥哥，亞伯沒有做任何傷害哥哥的事，只是，他們兄弟二人向上帝獻祭，祭物不同，而上帝更喜歡亞伯的祭物。
就這點事，該隱仇恨亞伯，最後直接殺死亞伯。
看看，該隱恨亞伯，居然是因為亞伯做的好。
這世界太危險了。
新約聖經里，有更不可思議的記載：國王希律寵愛希羅底的女兒。並昭告天下，願意滿足這位美女的任何要求。
這位美女沒要房，沒要車，奢侈品更是一個沒提。
她偏偏聽她媽希羅底的話，要施洗約翰的人頭。
國王不能失信，只好把施洗約翰人頭砍下來，拿盤子端給美女，美女又把血糊糊的人頭端給她媽。這母女倆真是絕了。
（這也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找媳婦，一定要先看看她媽）
被殺的施洗約翰和希羅底唯一的交集，就是約翰曾經和希羅底的老公說：你娶的這個媳婦不合適。
這樣，就造成了希羅底的深仇大恨。
事實證明，他們也確實不合適。林志玲哪怕說一句髒話，人都會覺得難過。而希羅底生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兒，她媽媽卻讓她殺人，這麼惡毒一個女人，我看和誰都不合適。
這就是莫名其妙的恨。
實話實說，卻引來仇恨。
6
我一個朋友，上周來和我喝酒訴苦。年輕時候，他和幾個兄弟一起打拼，多年的艱苦努力，終於有了不小的成就。
但是，他忽然發現：公司面臨巨大的危機，而危機就是和他一起創業的兄弟挖的坑，他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共同創業的兄弟仇恨，他卻渾然不知。
他問我怎麼辦？
我給他講了該隱的故事，講了約翰的故事，做對事和說真話，都會引來仇恨，親兄弟都會有仇殺，人類的邪惡一直如此，你這點傷害何必糾結。
7
我也算個小小的公眾人物，這十幾年來，經常莫名其妙的被人仇恨。梁啓超說：名滿天下，就會謗滿天下。實際我早就習慣了。
讓我們困惑的是，別人攻擊我，往往並不是因為我做錯了。
藥家鑫案時，我寫文章批評輿論裹挾司法，應該給藥家鑫活下去的機會。網上如潮水一般的辱罵朝向我，甚至有人和我約架。藥家鑫被槍斃的那天，才有人向我道歉。但是，當時那種仇恨，不可遏制。
重慶掃黑的時候我寫文章，質疑薄王掃黑法律程序違法，很快有人把我的照片和個人信息貼在一個紅色網站上，同樣遭到眾人攻擊和辱罵。薄王之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說了。
可見，說真話，也會遭受仇恨。
後來我發現，幾乎是規律：如果我寫一篇爆款文章，或是什麼好事臨到。很快就會被攻擊和辱罵。
有一次，我想起訴其中一個，在網上查到了他的介紹，介紹里自稱：「五毛黨」。我就放棄了起訴的想法，原來這是人家的職業，大家都需要吃飯的，何必為難。
這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恨，並且是一種職業。
無論做得好，還是實話實說，都會引來仇恨，而且，恨的是那麼的直截了當，無怨無悔，就像愛過一樣。
這就是我們人世間的困境。
8
做得好、實話實說，本來與仇恨之間沒有邏輯聯繫。
就像量子糾纏與牛頓力學，本來不應該有邏輯關係一樣。
但是它實實在在的發生了，看起來矛盾的兩套體系同時在我們的生命里運行。
四十歲的曾國藩，一改過去直言不諱、快意恩仇的品性，變得沉默寡言、低調謙和。
或許，他知道：牛頓定律只能解釋看得見的邏輯，而量子糾纏才能揭示看不見的世界。
不惑之年，就是看見了看不見的世界。
這，或許正是我們面對莫名其妙仇恨，而應該有的對策吧。
願大家平安。
北京市煒衡律師事務所張凱律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