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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莎:一個大學黨委書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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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這位毛洪濤書記的自殺留言,一個臨死前都要說一句「對不起組織培養」的人,會是一個真誠的人嗎?我很懷疑這一點。我知道很多人在場面上不得不說這種大話,不說沒辦法過關。譬如有領導貪污腐敗判了刑,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各種懺悔,其中必然有一句對不起組織的培養。這種話跟我們小時候說「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艷了」有點相似,不過「紅領巾更鮮艷」是好人好事的標配,「對不起組織的培養」則是壞人壞事的標配。在場面上要說標配的話,貪官這麼說有切身的好處,至少為將來減刑留下餘地。但是一個人既然決心去死,最後總要說人話。

最近有一位大學黨委書記自殺了,網上一片熱議。好多人說現在當一個有理想的知識分子是多麼痛苦,這位書記以生命為代價揭露大學官場的黑暗。我沒看到什麼「有理想的知識分子」。我看到的是大學本質上是官場,存在非常嚴重的派系鬥爭。這種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沒有因為大學這種文雅的門面而收斂。換句話說,大學已經成為權力的鬥獸場,失敗的一方要麼逃離,要麼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我不覺得這種鬥爭跟理想有什麼關係。經常聽聞哪個地方的領導跳樓了,至於跳樓背後藏了什麼樣的秘密,我們這種小民是永遠不可能知道的。大學也一樣,校長鬥書記和縣長市長鬥書記有什麼差別?更有知識嗎?更有學問嗎?更有情操嗎?在權力做主宰的地方,知識學問情操不過是一群奴僕罷了,需要的時候裝點一下排場,不需要的時候趕緊滾蛋。

中國有句老話叫人死為大,一個人既然自殺了,就不應該再批評他。我素來不是一個寬厚的人,說幾句死人的壞話也沒什麼心裡障礙。我看了這位毛洪濤書記的自殺留言,一個臨死前都要說一句「對不起組織培養」的人,會是一個真誠的人嗎?我很懷疑這一點。我知道很多人在場面上不得不說這種大話,不說沒辦法過關。譬如有領導貪污腐敗判了刑,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各種懺悔,其中必然有一句對不起組織的培養。這種話跟我們小時候說「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艷了」有點相似,不過「紅領巾更鮮艷」是好人好事的標配,「對不起組織的培養」則是壞人壞事的標配。在場面上要說標配的話,貪官這麼說有切身的好處,至少為將來減刑留下餘地。但是一個人既然決心去死,最後總要說人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活了大半輩子,有血肉相連的親人,有意氣相投的朋友,花花世界胡逛了一圈,有愛吃的,愛玩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又難以割捨的事。有人捨不得老婆孩子,有人捨不得狗狗貓貓,有人捨不得燒鴨烤雞鹵豬蹄。一個真誠的人是不會在臨死之前說場面話的。如果還是要說,要麼這一套話語已經深入骨髓,繞開它沒辦法說話;要麼就是說給領導聽的,要引起領導的重視,要領導替他出氣,替他報仇。他沒打算贏得普通人基於人性的同情,那麼我這樣的普通人就同情不起來。其實要領導幫他報仇也沒什麼不好的,報仇雪恨人之常情。但是把這解讀為理想主義者的幻滅云云未免太不著邊際了。

其實一般來講我雖然比較刻薄,也不是存心找茬的人。大家都不容易,何必刻薄一個死人。但是看到他羅列政敵罪行第一條就是「不講政治」,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再後來看到很多人說知識分子、理想主義什麼的,就更不舒服了。哪一個理想主義者會把「不講政治」擺到頭版頭條?裝外賓地說一句,大學校長不是應該盡力招攬有知識有學問有思想的人來教學生嗎?又不是政治學教授,講什麼政治?難道一個大學校長不講政治就有罪嗎?

「講政治」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只有外國人才會以為是講左派右派激進保守洛克盧梭孟德斯鳩,中國的講政治很簡單,概括起來就是要聽領導的話。保守一點說,不讓乾的不要干,不讓想的不要想;激進一點說,要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到了大學校長這一級別,大概就不是聽領導這麼簡單了,還包括維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類的。大學這種思維混亂的地方,講政治確實太重要了。因為知道洛克盧梭孟德斯鳩的人太多了,一天不講政治這些妖魔鬼怪就會出來招搖,蠱惑人心。剛好今天碼這些字之前,看到這位政敵校長竟然包庇了一位發表反洞鹽論的老師,面對大量舉報,校長非但不處理,還違反規定把舉報內容轉發給該老師,不知道這算不算不講政治的具體表現。

當然,我說這些也絕不是為校長大人開脫,誰知道這位校長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敗下場來的人是他,說不定也會留下內容相似的留言把書記痛罵一頓。古往今來,權力鬥爭只有輸贏之分,沒有是非善惡之分。大學本來應該是知識與思想的辯論場,不應該是權力的鬥獸場,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雅典學院早就沒了,倒是有很多掛著雅典招牌的羅馬角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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