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新加坡的戶外。新加坡對疫情的早期應對幫助這裡維持較低的感染率。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新加坡——疫苗本該是遠離大流行的船票。在新加坡卻事與願違。
人們普遍認為,這個東南亞城市國家在早期處理新冠病毒方面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它關閉了邊境,進行了積極的檢測和密接追蹤,並且是亞洲最早訂購疫苗的國家之一。
一位高級政治人物曾告訴公眾,分階段重新開放的條件是80%的疫苗接種率。新加坡現在已經為83%的人口完全接種了疫苗,它非但沒有開放,而且反其道而行。
9月,隨著病例每八到10天翻一番,政府恢復了對聚會的限制。美國建議公民重新考慮前往該國的旅行。幾家醫院的急診科開始排起長隊。人們再次被告知他們應該居家辦公。
對於其他未曾出現大規模暴發又想要重新開放的國家來說,新加坡的經驗已經成為發人深省的案例。那些認為疫苗接種率達到一定水平後,這個城邦國家就會重新開放的新加坡居民感覺備受打擊,人們困惑的是,如果達到接種率還不能重新開放,那麼重新開放究竟需要怎樣的條件。
「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自己成功的受害者,因為我們已經實現了儘可能接近零的新冠感染和非常非常低的死亡率,」新加坡國立大學醫院(National University Hospital)傳染病專家保羅·坦比亞博士(Paul Tambyah)說。「所以我們想保持領先的成績,但這很難做到。」
新加坡財政部長黃循財。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新加坡對重新開放的謹慎態度——也有人說過于謹慎——與美國和歐洲形成鮮明對比,在那些地方,接種疫苗的人已經跑去聽演唱會,在節日慶典和其他大型活動中聚集。但與新加坡不同的是,這兩個地方在大流行初期都不得不應對嚴重的大規模暴發。
新加坡財政部長兼該國新冠病毒工作組負責人黃循財表示,新加坡、紐西蘭和澳大利亞等「缺乏新冠經驗社會」(Covid-naive Societies)需要做的功課是,「無論疫苗覆蓋率多廣」,都要為大規模感染做好準備。
「一旦你重新開放,就會發生更多的社交互動,」他說。「考慮到德爾塔(Delta)變異株本身的高度傳播性,會有大的聚集性疫情出現。」
疫苗已經使大多數人遠離醫院,98.4%的病例是輕症或無症狀。死亡主要發生在老年人身上,通常有合併症,死亡病例占過去28天病例的0.2%。但是,黃循財說,疫苗並不能預防感染,尤其是在對抗德爾塔變異株時。
「在新加坡,我們認為在這個中間階段不能僅僅依靠疫苗,」他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計劃一下子就重新開放,宣布自由。」
9月,新加坡一個客流稀少的餐廳。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限制措施實施兩周後,該國將在周一進行覆核,並根據社區情況進行調整。對黃循財而言,對於疫情在新加坡和其他地方的一個可能設想是,戴口罩、限制旅行和保持社交距離的措施有可能持續到2024年。
他強調,新加坡仍處在與新冠病毒共存的道路上,並表示他認識到任何形式的收緊,無論多小,都會引起憤怒和沮喪,因為人們急於恢復正常的生活。「但我們必須根據現實,根據我們面臨的情況進行調整,」他說。
上個月,官員們匆忙建起了配備氧氣罐的社區治療設施,要求輕症或無症狀者在家康復。許多新加坡人表示,他們不知道該做什麼,政府似乎準備不足。
「如果醫療體系不堪重負,我們從各地的經驗中都知道,這樣的時候醫生無法應付,死亡率就會開始上升,」黃循財說。「所以我們正努力避免這種情況。」
政府稱醫療系統承受著巨大壓力,幾位醫生對此提出了異議。坦比亞也是一個反對黨的主席,該黨最近制定了一項應對疫情的替代策略。坦比亞表示,由於新加坡取消了所有非急需手術,醫院裡有足夠的緩衝空間。
對許多人來說,限制措施的反覆調整已經造成了不利影響。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他說,新加坡領導人面臨的問題是,他們「基本上正在從零新冠向與病毒共存過渡」。
對許多人來說,對限制措施的反覆調整已經造成了損失。2020年的自殺人數是2012年以來最高的,一些心理健康專家將這一趨勢歸因於疫情。人們呼籲政府考慮限制措施引起的心理健康問題。
「從經濟、社會、情感和精神上來說,這都是不可持續的,」新加坡諮詢公司未來—行動集團(Future-Moves Group)的執行長德瓦達斯·克里希納達斯(Devadas Krishnadas)說。他表示,在達到如此高的疫苗接種率後,新加坡決定重新推出限制措施,令該國成為全球異類。
「重要的是,它使新加坡出現了180度的大轉彎,與世界其他國家方向相反,」他說。「這就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戰略問題:如果我們不擺脫我所說的開放與關閉的倉鼠輪,新加坡將何去何從?」
等待顧客的社區食品攤位經營者。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營銷經理安吉莉娜·吳(Angeline Ng)表示,今年的形勢比去年更嚴峻。在她父親今年5月去世之前,她不得不應付醫院嚴格的探視限制,這在情感上是一種折磨。今年7月,政府宣布將再次收緊社會限制,讓她更加疲憊。
她說:「我認為,很多時候,我們太專注於取得好的結果,讓我們的視野變得狹隘。」
安吉莉娜·吳住在一個檢測中心對面。幾乎每天,她都看到前往接受檢測的人絡繹不絕。許多公共衛生專家表示,在一個高度接種疫苗的國家,這種策略是對資源的浪費。
「正如我們的部長們所說的,自由日(Freedom Day)不是新加坡的風格,」新加坡國立大學副教授、衛生政策專家傑里米·林(Jeremy Lim)說。他指的是英國在今年夏天重新開放。但他表示,不顧限制措施的潛在弊端、過于謹慎地行動,是一種「糟糕的公共健康」策略。
在新加坡,人們在家工作和學習。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政府不應該等待出現重新開放的完美條件,」傑里米·林說。「因為世界永遠不會完美。政界人士幾乎像是在等待更好的環境,這太令人沮喪了。」
從事商業開發工作的莎拉·陳(Sarah Chan)說,當她上個月前往義大利拜訪丈夫的家人時,她對正常生活有了短暫的體驗。
戶外不需要戴口罩,接種過疫苗的人可以聚集在一起,莎拉·陳和兒子可以在餐館裡隨著音樂搖頭晃腦。在新加坡,餐館裡禁止播放音樂,因為這有可能助長病毒的傳播。
莎拉·陳說,在義大利的時光讓她非常感動,她甚至哭了。
「那幾乎是正常的狀態。你都忘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說。「我真的很懷念那種感覺。」
戴著面罩在公園鍛鍊。ORE HUIYI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