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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惱怒毛把他的萬言書私信印發全體討論 拒絕與毛再探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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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告訴我:「彭德懷見到我就說『這封信是給你一個人的,你為什麼印發給會議。』我說:『你也沒有告訴我,不要印發給全會啊。』兩個人沒有辦法談下去。」散會時,彭立刻走了出去,毛走出禮堂向山坡下行走,這時彭又向山坡上走過來。毛立住腳說:「彭老總,我們再談談。」彭紅著臉,右臂在頭上一甩,大聲說:「現在還有什麼好談的,不談了。」毛又說:「我們有不同的看法,還是可以交換意見嘛。」彭匆匆走過,說:「現在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七月十日又在山上的小禮堂內召開了全體會。毛講了話。他強調了黨內要團結,思想要一致。問題可以討論清楚。總路線完全正確,一年來取得的成績非常大,缺點是有,可是與成績相比,「人不是有兩隻手嗎?一共十個指頭,缺點只能是一個指頭。」

毛並指出,中國還沒有準備好要進入共產主義。毛說:「人民公社叫公社,按照現在公社的性質來說,可以是大合作社,或者仍然屬於高級合作社範疇,這樣就沒有問題了。我們的問題是將人民公社看得太高,要降下來。」另外毛又強調,在進行一場全新的革命活動,要取得經驗不付點學費是不成的。全國大煉鋼,國家賠了廿多億,可是全黨全民學會了煉鋼鐵,這就是交學費練本領。

毛講過話以後,也沒等大家發言便離開會場。我隨毛退場。但田家英後來告訴我,毛講過話以後,大家就不再多說話了。毛這番話顯然是個警告,要大家別再批評。雖然如此,彭德懷仍爭辯到底。七月十四日彭德懷交給毛一封長信,即所謂萬言書。我起先雖不知信中內容,但知道毛心裡不舒坦,那天毛徹夜未眠。彭德懷的長信內容大致如下:

第一部分是肯定一九五八大躍進年的成績。他列舉了工農業增長的統計數字,認為農村公社化過程中所發生的問題,經過一九五八年十一月間一系列會議基本已經得到糾正。多辦了一些小土高爐,浪費了一些資源和人力,當然是一筆較大損失。但是得到對全國地質的一次普查,培養了不少技術人員,廣大幹部得到鍛鍊和提高。是有失有得。

第二部分強調總結大躍進工作的經驗教訓。提出浮誇風氣普遍增長。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使我們容易犯左的錯誤,為大躍進的成績和群眾運動的熱情所迷惑,一些左的傾向有了相當程度的發展。最後信中提到,明辨是非,提高思想,一般的不去追究個人責任。反之是不利於團結,不利於事業的。

彭的信相當切實中肯,可惜彭德懷過於天真了。彭是個軍人,根本不懂得政治的骯髒。而且自井崗山時期起,到建國後這幾十年間,毛與彭之間有不少次的意見衝突,毛一直認為彭有「反骨」。這封信正好激發了新仇舊恨。

七月十六日,毛穿著他那件白綢長袍睡衣,光腳穿一雙拖鞋,在住的樓內,召開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常委中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雲都穿戴整齊來參加這個會。彭真是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雖不是政治局常務委員,也列席了會議。

鄧小平此時仍在北京醫院住院療養,不能參加會議。在五一節後一天傍晚,鄧在中南海北門的高幹俱樂部打彈子,可能是地板太滑,跌倒,右股骨折。我送他到北京醫院後,做了手術,打上釘子,上了石膏。林彪當時尚未上山。他這陣子神經衰弱仍未痊癒,時常生病。我後來才知道林彪一年到頭不洗澡,解大便不上廁所,在床上坐一個盆子,用棉被從頭頂向下,將全身包蓋起來。他怕風、怕水、怕冷,還怕廬山的白雲。廬山氣候的風吹雨打,對他會是種折磨。

毛重複講到黨外右派否定的一切。而在黨內有些幹部說去年大躍進得不償失。現在彭的這封信,集中代表了這方面的意見,印發下去,大家來評論這封信的性質。毛還講,如果黨搞分裂,那他就走。組織人民,另外立黨。如果軍隊另搞一套,他可以另組紅軍。

於是會議轉入討論這封信。參加會議的人明白事態嚴重起來,發言都很謹慎,只有少數人膽敢為彭仗義執言。七月十九日,總參謀長黃克誠和深知民苦的周小舟分別在小組會上發言,認為信的內容總的講是好的,表示同意,有些提法和用語可以斟酌。李銳也發表了意見,認為彭德懷提的問題尖銳,打破了沉重的壓力局面。這三個人發言都很簡短。

到七月廿一日,外交部常務副部長張聞天作了長篇發言,系統說明他對大躍進以來各種成績和缺點的看法。張曾留學蘇聯,一九三零年初期自蘇返國後,曾是王明路線下所謂廿八個半布爾什維克中的一員,但後來轉而支持毛。他總是贊同毛的意見,為此曾受到別人的譏諷。他說:「真理在誰手裡,就跟誰走。」他曾任中國駐蘇聯大使,後任外交部常務副部長。

張並且不點出名字說:「有的把供給制、公共食堂等同於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又說:「毛主席常講,要敢提不同意見,要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不要怕殺頭。這些話都很對,可是,誰不怕殺頭,誰能不怕挨剮……」這無異於指出,毛壓制民主,那套話是說給別人聽,毛不會照自己說的辦。

張聞天的發言還明確表示支持彭德懷的信中內容,不同意柯慶施等人對這封信的非難,又強調了:「民主風氣很重要,要造成一種生龍活虎、心情舒暢的局面,才會有戰鬥力,要領導上造成一種風氣、環境,使得下面敢於提意見,『意見書』中心內容是希望總結經驗,本意是很好的。」

張聞天是在華東組中發的言,發言中不斷受到柯慶施、曾希聖、舒同等人的打斷和反駁。甚至指責、申斥。但要說張反毛是不對的,因為張事後說:「要做比干剛強諫死,不做箕子佯狂自全。」這很明顯表現出張的忠君愛國思想。七月廿三日召開全體會。會上毛作了發言,說:「現在黨內黨外夾攻我們,黨外有右派,黨內也有那麼一批人。要勸勸黨內這部分同志,講話的方向問題要注意,在緊急關頭不要動搖,有的同志在大風大浪中就是不堅定,站不穩,扭秧歌。現在又表現出資產階級的動搖性、悲觀性。他們不是右派,但是他們把他們自己拋到右派的邊緣去了,不過還有三十公里,相當危險。」

毛又逐一批駁了彭信中指出的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和有失有得等的論點。毛講話以後,氣氛立刻十分緊張起來。對這封信,真是群起而攻之,集中批判彭德懷等人的所謂右傾。彭坐在會場的最後一排椅子上,沉默不語。在會議之前,彭德懷曾私下去和毛談過一次話,並當面頂了起來。後來毛告訴我:「彭德懷見到我就說『這封信是給你一個人的,你為什麼印發給會議。』我說:『你也沒有告訴我,不要印發給全會啊。』兩個人沒有辦法談下去。」

散會時,彭立刻走了出去,毛走出禮堂向山坡下行走,這時彭又向山坡上走過來。毛立住腳說:「彭老總,我們再談談。」

彭紅著臉,右臂在頭上一甩,大聲說:「現在還有什麼好談的,不談了。」

毛又說:「我們有不同的看法,還是可以交換意見嘛。」

彭匆匆走過,說:「現在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毛決定立即召開八屆八中全會。中央全會是中國最高權力機構,任何批整彭德懷的正式行動,都須經由它核准。江青本來在北戴河等毛。她給毛打了長途電話以後,坐飛機趕到廬山。廿四日上午葉子龍、王敬先和我約了汪東興乘車到了九江機場,將江接到山上。江神色冷峻,見到我只問了一句:「主席身體好嗎?」我將最近吃飯不大好的情況告訴了她。又說,經過汪東興從南昌調來了廚師,做了清蒸圓魚,這幾天好多了。

江青這次前來廬山身負重大政治任務。過去江抵達一個地方,因神經衰弱,總是要睡個半天再起來。這次一反常態,廬山劍拔弩張的緊張情勢,使她精神大振,百病全消。

江青到時,毛正酣睡未醒。江青先去看了林彪。林彪這時已到廬山,但怕冷沒有住在山上,江與林談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

江立刻又乘車去看周恩來、鄧穎超,然後又去看國務院副總理李富春及其夫人蔡暢。最後又到柯慶施住處去談話。

江青從來沒有正式插手過問政治。她和毛在延安結婚時,政治局曾決定,江青不能過問政治。江青的任何行動都需經毛的批准。這次毛竟然在廬山派出江青打頭陣,表示毛的確陷入困境。江青到廬山的目的便是為毛披甲上陣。等到江回至住地已是傍晚了,毛已睡醒。

第二天上午江起床後,我去看她。江說:「我很不放心主席,急著趕來。現在看,主席的身體和精神都不錯。你們可是要注意保護他。昨天晚上,李銀橋告訴我,前些天吃飯很不好。飲食營養可是醫生的責任,不要漫不經心,應該抓緊伙房工作的改進。」

這很明顯,江青一到,李銀橋就搶先告了我一狀。我是醫生,不是營養師,找新廚師不在我的職責之內。我沒有反駁,只是說:「昨天在九江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吃飯還不錯。」江點點頭,又說:「大夫,你同李銀橋他們不一樣。你是個聰明人,又有知識,在政治上可要敏感,不能做糊塗人。在山上不要同外人來往,自己要注意。」

江是好意提醒我不要亂說話。她說的外人自然指的是與毛的意見相左的人,比如我的朋友田家英。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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