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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忻:被世界注目的谷愛凌與「小花梅」 命運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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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愛凌的自我評價:在恐懼面前自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18歲的她對自己未來生活的暢想期待是:滑雪是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但是我的生活不是全圍繞滑雪。我希望自己80歲的時候回憶17歲,想起來的不是哪一次比賽沒有贏,而是我一直都享受我選擇的生活。而小花梅們面對恐懼,只能成為精神病患者。

北京冬奧期間,兩名女性占據了中國社交媒體的焦點,一個是美國長大、為中國奪金的18歲滑雪運動員谷愛凌,另一個是徐州豐縣年齡不詳、被用鐵鏈鎖住的八孩母親「小花梅」。她們,一個在媒體塑造的努力和天賦的話語體系里,享受著興趣愛好給自己帶來的至高社會讚譽與財富;一個是被官方認定為精神病封鎖在人間地獄,衣著髒亂木訥呆滯的「生育機器」。兩個女性,原本生活在各自的平行時空裡,大概率一生不會產生任何交集,卻都在不同時段充當了為完成中國政府某一目的服務的工具。

關於熱度

2月8日,代表中國的谷愛凌,一舉奪得北京冬奧會自由滑雪女子大跳台的冠軍,霎時間成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才美少女」。顯而易見,谷愛凌已是北京冬奧會裡最引人矚目的人物之一,這離不開中國輿論場的大規模宣傳。

谷愛凌的所有冬奧賽事都得到了中國多家媒體的爭相報導。她在比賽過程里的言談舉止、身姿服裝,乃至在等待成績公布之時吃著中國傳統小吃韭菜盒子的細節,都在中國輿論場裡瘋傳。

中國官媒人民日報的微博甚至在谷愛凌2月15日決賽期間的3個小時裡密集發布了11條與其有關的微博。谷愛凌,一度占據了微博上20個最熱門話題中的10個。

在高台自由翱翔的谷愛凌,被中國冠以「中國驕傲」如稀世珍寶一樣呈現給世人,屏幕前的谷愛凌顯然已成為北京強有力的宣傳工具,用來展示中國對全球人才的吸引力,以及效忠中國的好處。她代表著北京希望世界欣賞成功的中國。

偏偏能夠在本屆冬奧期間超越其關注度的,是據北京千里之外的蘇北小城豐縣、被鐵鏈長期鎖在暗黑的小屋裡、淪為生育工具的楊某俠(徐州當地政府通報的「小花梅」)。

1月28日的一段「八孩媽媽」短視頻在網絡熱傳以來,這個故事就在中國網際網路上引起了廣泛關注。視頻中,一個神情茫然呆滯的中年婦女站在黑暗的棚屋裡,脖子上拴著一條鏈子。隨後的視頻顯示,她失去了大部分牙齒,似乎精神健康有問題。接下來的兩周內,當地政府發表了四份自相矛盾的聲明,在最後一份聲明中,當局通報稱,小花梅可能是人口買賣的受害者,她的丈夫正因非法監禁而接受調查。政府此前否認了這兩項指控。

谷愛凌奪冠的前夜(2月7日),徐州政府網站發布第三次通報,聲稱備受關注的被鎖女人楊某俠是雲南福貢縣亞谷村人,1996年離婚後被同村桑某帶往江蘇的路途中走失。1994年嫁到雲南保山市的小花梅,甚至沒有明確的出生日期。

谷愛凌獲得金牌後,這兩名女性的命運在網上發生交匯。只是,關於小花梅的話題標籤在微博不見蹤影,儘管很多人仍然在談論她。一部分人直言,被鎖住的女人代表著仍有數億人居住的貧窮落後的中國,突顯出了這個世界最大經濟體之一在光鮮的外表下隱藏著的令人不安的貧困,以及對女性權利廣泛侵犯的包庇。

令人悲嘆的是很大可能,這種雲泥之別會隨著北京冬奧的結束和徐州官方對事件的蓋棺定論,逐漸消解在人們瑣碎的日常里。

關於身份

受中國追捧的谷愛凌目前的媒體輿論已然十分高熱,中國輿論對她的宣傳過度也已無限制地超越體育成功和奧運精神範圍,甚至引燃了中國民眾愛國主義情緒。

谷愛凌身上的最大爭議是其國籍歸屬。據國際冬奧會所言,谷愛凌已於2019年獲得中國國籍,這是她能夠代表中國參賽的基本條件。但是原本擁有美國國籍的谷愛凌並未明確放棄美國國籍,因此可能擁有「雙重國籍」。但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第三條規定,中國「不承認中國公民具有雙重國籍」。

而剛滿18歲的谷愛凌,自小在舊金山的一個高檔社區長大,至少今後幾年她的生活基地很大概率是在美國,未來她將怎麼確定自己的國籍歸屬,又會在自己的人設中如何展現國家認同,都充滿不確定性。所以, 中共當局和中國民眾不必那麼心急。

谷愛凌本人在公開場合就國籍問題的回應模稜兩可,她曾說「沒有人能否認我是美國人,沒有人能否認我是中國人」,「當我在美國,我是美國人。當我在中國,我是中國人」。

相比於在意脖子上掛著金牌的谷愛凌到底是哪國人,更多中國民眾想知道的是,被拴著鐵鏈的「八孩母親」到底是誰。

2月15日,前知名調查記者鄧飛在微博上發布了「小花梅」和「丈夫」的結婚證照片,從照片中看,結婚證上的女子與視頻中的「八孩母親」相貌相差極大。鄧飛17日透露,在發布結婚證照片後,有關部門很快就找到他,證實了他所公布的「結婚證」的真實性。

據兩位雲南前記者自費去亞古村調查,當地人無人認得視頻中的鐵鏈女。前記者馬薩和郭敏曾在2月13日發表題為「尋找小花梅」的報告,但這份報告目前被以「內容因違規」無法查看。他們在微博呼籲當局應公布小花梅身份證照片,與豐縣女子作人像對比。他們無法理解,為何徐州方面偏偏不做對比,不公示年齡、證件照等簡單明了確認身份的信息。

對鐵鏈女的調查衍生出另一個問題:小花梅在哪裡?她當年的失蹤是否涉拐賣?是否被賣到徐州豐縣的董家?董某民辦結婚證件為何用她的身份?如果她已死亡,這麼年輕,因何而死?她的遺體又被葬在哪裡?徐州到底有多少小花梅?

關於未來

2月17日,大陸官媒報導,江蘇決定全面調查「豐縣八孩母親」事件,並承諾將及時向社會公布結果。但沒人能知道被解救後的「小花梅」,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不敢去想,倘若未被好事網民將視頻發布網絡,小花梅則會繼續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在蘇北冬日裡穿著破爛的單衣、拖著脖頸上重重的鐵鏈、啃食著被凍住的米粥,被當作生育機器。

但谷愛凌的生活足以讓絕大多數的中國人羨慕不已。谷愛凌的經紀公司已為她簽下二十多個奢侈品牌的合作,她已是路易威登、蒂芙尼、維秘、雅詩蘭黛、IWC萬國表、瑞幸、凱迪拉克、蒙牛、紅牛的代言人。現在,谷愛凌一個代言的稅後費用大約250萬美元,她目前的代言品牌加起來至少能帶來2.2億人民幣的收入。

谷愛凌的自我評價:在恐懼面前自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18歲的她對自己未來生活的暢想期待是:滑雪是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但是我的生活不是全圍繞滑雪。我希望自己80歲的時候回憶17歲,想起來的不是哪一次比賽沒有贏,而是我一直都享受我選擇的生活。

而小花梅們面對恐懼,只能成為精神病患者。

有人反問:「谷愛凌的成功,和大多數中國人有什麼關係?」沒錯。這片國土上很大一部分人活著就已經耗費了幾乎一生的精力。興趣愛好的發展對他們來說如同狂風大作中的火柴一樣難以點燃,那種絕望不會使他們接近半分半毫谷愛凌口中的「恐懼」,因為他們似乎從來不具希望。

中國的現實是,絕大數人並不具備谷愛凌生來就有的優渥條件,絕大多數女性根本沒有機會成為谷愛凌。反而小黑屋裡豐縣鐵鏈女小花梅的悲劇,如果沒有法制的進步、文化的覺醒,被鎖女人的悲劇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博訊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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