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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籍志願兵:「能為哪個孩子擋一顆子彈就值了」

古往今來,野蠻的戰亂中,總是有人性的光輝閃現出來,讓人敬畏和感動。烏克蘭被俄國入侵後,成為一個最危險的國度,人們紛紛逃離。而另一邊,不同的景象也在上演:成群結隊、不同年齡段的人滿載著沉重的行李和軍事裝備,從各個國家進入烏克蘭,與俄羅斯作戰。他們帶上嬰兒食品和尿布,準備分發給流離失所的難民。還準備為戰火中的孩子擋子彈。

俄烏戰爭爆發後,人們開始逃離烏克蘭,與留下來抵抗俄羅斯入侵的家人和朋友揮淚告別。而另一邊,不同的景象也在上演:成群結隊、不同年齡段的人滿載著沉重的行李和軍事裝備,從各個國家進入烏克蘭,他們響應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的號召,與俄羅斯作戰。

1.

在一個寒冷的周四早晨,24歲的波維拉斯·利蒙塔斯(Povilas Limontas)站在烏克蘭駐維爾紐斯大使館的大門外,他的背包里有一迭文件和他的舊貝雷帽:這些是他曾在立陶宛軍隊服役的證據。

等了15分鐘,大使館的人走了出來,打開了大門。半小時後,這位來自立陶宛考納斯的酒保拿到了一份帶有二維碼的文件,文件指示他應該前往波蘭邊境的某個地址報導。他準備在烏克蘭的血腥戰爭中與俄羅斯軍隊作戰。他說:「我身體健康,我很年輕,而且我接受過作戰訓練——如果我不善加利用這些,那就太自私了。如果我能為哪個孩子擋一顆子彈,那也值了。」

來自立陶宛考納斯的24歲酒保波維拉斯·利蒙塔斯於3月3日加入了保衛烏克蘭的國際軍團。

烏克蘭外交部長德米特羅·庫勒巴(Dmytro Kuleba)周日晚間在電視上說,自從澤倫斯基總統宣布成立「國際軍團」(International Legion)來保衛烏克蘭以來,一周內已有來自52個國家的2萬人自願加入到烏克蘭的戰鬥中。這些數字不包括許多正在前往烏克蘭的醫療專業人員,也不包括動員全球各地的志願者,他們正在努力將軍事裝備、醫療用品和其他必需品運往烏克蘭。激勵所有這些志願者的,是一種幫助緩解烏克蘭苦難的心願。但對於那些像利蒙塔斯這樣來自曾被蘇聯占領地區的人來說,還有一個額外的動力:他們相信,如果烏克蘭淪陷,他們的國家將是下一個。

由於擔心衝突升級,尤其是擔心普京動用核武器,北約作為一個整體或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派兵保衛烏克蘭。但一些人擔心,即使是志願兵也會被視為挑釁行為——隨著最近俄羅斯被發現監聽烏克蘭大使館用來登記註冊志願兵的電話線路後,這種擔憂進一步加劇。

一些國家,比如比利時,已經試圖勸阻他們的退伍軍人不要去。其他人則在辯論其合法性,例如,英國外交大臣利茲·特拉斯(Liz Truss)就鼓勵人們參軍,而他的說法引起了其他英國官員的不安。

然而,其他國家卻允許甚至鼓勵本國公民自願參加志願活動。丹麥首相梅特·弗雷德里克森(Mette Frederiksen)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她在2月27日的新聞發布會上指出,志願服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的選擇」。第二天,拉脫維亞政府更堅定地表示支持。「我們的公民想要支持烏克蘭,自願在那裡服務,保衛烏克蘭的獨立和我們共同的安全,必須能夠這樣做,」拉脫維亞國會議員蘭肯尼斯(Juris Rancanis)說,他提出了一項後來被批准的法案,該法案允許拉脫維亞人為烏克蘭拿起武器。周二,拉脫維亞還有一名國會議員已經作為志願兵到達了烏克蘭。

這樣的國際軍團是有先例的。1936年,佛朗哥領導的民族主義軍隊發動了一場反對西班牙民選政府的政變,並在此過程中獲得了墨索里尼領導的義大利和希特勒領導的德國的支持。此後,來自世界各地的數萬名志願者加入了國際旅,保衛共和國。西班牙人民遭受的苦難,包括對平民目標的肆意轟炸,激勵了許多新兵入伍,同樣激勵人們的是意識形態:許多志願者認為自己是在捍衛民主,對抗法西斯主義。

近一個世紀後,與其說是一種意識形態,不如說是一種人道主義衝動,似乎引導著許多人前往烏克蘭。

一名48歲的法國司機告訴《政客》(Politico),澤倫斯基呼籲招募外國武裝分子,這激發了他去烏克蘭駐巴黎大使館登記的念頭。「我對俄羅斯人真的沒有任何敵意,」他說。「我去那裡是為了保護人類,因為我自己有一個8歲的孩子。」

46歲的路易斯·卡斯塔諾(Castaño)是烏克蘭駐巴塞隆納領事館的一名修理工,他告訴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他之所以去,是因為「你的心在呼喚著你去幫助需要的人。」

曾兩次在伊拉克服役的前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赫克托(Hector)在準備登上飛往烏克蘭的第一站時,告訴《紐約時報》,「制裁能起作用,但制裁沒法立刻起作用。而我現在就可以幫忙。」

24歲的卡羅利斯3月4日在立陶宛考納斯報名加入了保衛烏克蘭的國際軍團。

2.

一個名為「戰鬥論壇」(Fightforua)的網站為那些希望從遙遠的伊拉克、馬來西亞和阿根廷應徵入伍的人提供指導。志願人員必須證明自己有軍事或執法方面的經驗,必須向其居住國的烏克蘭大使館申請加入軍團,並負責自行前往波蘭-烏克蘭邊境。在那裡,他們將簽署一份合同,並被分配到相應的部門。不過有多份報告顯示,還有些志願者已經自己越過烏克蘭邊境,希望能在這個戰火橫飛的國家派上用場。

風險是巨大的。烏克蘭沒有公布其士兵的傷亡人數,但是聯合國表示,已經有1000多名平民傷亡。與此同時,俄羅斯表示,它認為外國士兵是「僱傭軍」,因此無權享受《日內瓦公約》對戰俘的保護。

在他們還沒離開自己的國家前,就已經可能面臨風險。湯姆·尼古拉斯·托尼達爾(Tom Niclas Tornedal)是挪威的一名IT專家,他建立了一個Facebook群組來幫助挪威志願士兵和緊急救援人員。他得知,一名想要成為志願兵的同仁打電話給位於奧斯陸的烏克蘭大使館詢問徵兵信息,之後不久,他接到一個據稱來自大使館的人的電話,並詢問他進一步的計劃,但此人既不會說英語也不會說挪威語,這讓他感到不安。挪威警方後來證實,俄羅斯人侵入了烏克蘭大使館的電話。

托尼達爾說:「我報告此事是為了確定俄羅斯是否對志願者的來電和通信進行了監控。這是一個可能的隱患,不一定會發生在歐盟或挪威境內。但假設幾個成員就軍事行動的集結地點達成了一致,而俄羅斯方面監聽到了具體方位,這可能相當危險。」

據烏克蘭駐挪威大使館估計,已有300名挪威人自願參加戰鬥,而托尼達爾說,他的Facebook群組大約有650名成員。他說,那些去的人主要是受到正義感的驅使。「這是一次侵略,是對無辜民眾的謀殺,俄羅斯人沒有理由對烏克蘭進行這樣的侵略。」

3.

對暴力的憤怒和提供幫助的願望可能是全世界的共同動機。但在一些因為歷史和地理原因感到特別脆弱的國家,還有些更加特殊的情緒。在烏克蘭駐立陶宛維爾紐斯大使館,國防武官謝爾希·維爾霍沃德(Serhii Verkhovod)直言不諱地說:「這裡的反響特別高,因為立陶宛人對烏克蘭是有共鳴的。他們感覺到了威脅。」

這一解釋有助於解釋為什麼立陶宛全國上下都在為烏克蘭籌集資金和物資。瑞典僑民約納斯·奧曼(Jonas Ohman)在克里米亞入侵期間在該國成立了向烏克蘭提供軍事裝備的非政府組織「藍黃」(Blue Yellow),在這個只有280萬人口的國家,「藍黃」在入侵後的兩周內籌集了1300萬歐元。上周,在一個典型的瘋狂夜晚,奧曼和他的一小隊員工正準備將1萬個頭盔和1萬個防彈背心,連同25輛吉普車和越野車護送到烏克蘭邊境。

衛生保健專業人員也紛紛做出回應。當立陶宛衛生部呼籲志願者前往時,幾天內就有360人申請;衛生部現在正準備派遣24名醫生和護士,他們將被分配到靠近波蘭邊境的醫院。「我想這裡的人們已經意識到了危險,」衛生部長顧問馬里烏斯·丘里奧尼斯(Marius Ciurlionis)說。「他們想,『如果這發生在這裡,我希望人們也能來幫助我們。』」

羅卡斯·塔莫薩斯卡斯(Rokas Tamosauskas)是其中一名醫生。他在立陶宛出生,現在在英國劍橋大學醫院任麻醉醫生。上周五,在前往機場的火車上,他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了立陶宛衛生部招募醫療志願者的號召。沒過多久,他就決定申請。「這是一個相當容易的決定,」他說。「因為我有一種深刻的感覺,不只是烏克蘭受到攻擊。立陶宛也在遭受攻擊。整個歐洲正受到攻擊。」

他說,歷史也有助於解釋為什麼該地區的人們會對援助烏克蘭感到更迫切。「立陶宛人、波蘭人和捷克人,也許是因為我們對俄羅斯人是誰以及他們背後的帝國主義思想有更深的了解,我們更容易對烏克蘭人的痛苦產生共鳴。我們可能會更早意識到危險。」

據國防武官維爾霍沃德的說法,大約有200名立陶宛人在大使館註冊參加戰鬥。Luksu Vyrai組織至少幫助其中一些人找到了實現這一目標的方法。直到大約兩周前,Luksu Vyrai還是一個為父親和兒子舉辦夏令營的男性社交俱樂部。但隨著俄羅斯入侵,它突然轉向,約有20名成員將一起前往烏克蘭參戰。該組織的創始人金塔斯·毛里卡斯(Gintautas Mauricas)曾在軍隊中服役24年,擔任過輕武器教官和公共事務官員等職務,他認為有必要成立一個組織,為那些希望在烏克蘭作戰的人提供指導和協調。

3月4日,45歲的預備役軍官金塔斯·毛里卡斯在立陶宛考納斯拍攝了這張照片。他將前往烏克蘭,在利沃夫建立一個烏克蘭-立陶宛訓練中心。

對他來說,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出於個人動機。「我是用納稅人的錢學習戰鬥技能的,」毛里卡斯說,「但在20多年的時間裡,我從未使用過這些技能。即使在阿富汗,我也是在特別行動指揮中心工作,那是一個安全的環境。所以現在,我覺得我是在償還人們花在我身上的稅款。」

在海德堡北約總部工作的經歷,加上對歷史的敏銳了解,讓毛里卡斯確信俄羅斯和普京有更廣泛的目標,這也給了他支持烏克蘭事業的另一個理由。「我們希望有了國際社會的支援,烏克蘭人能夠阻止他,這樣我們就不必在我們的土地上與他戰鬥。我們去烏克蘭打仗,是因為我們不希望我們孩子居住的建築被俄羅斯的火箭摧毀。」

周五上午,毛里卡斯在考納斯郊外的公寓裡忙碌著。外面,源源不斷的捐贈——塑料罐的汽油,成箱的即食食品和嬰兒食品——被裝進一輛同樣是捐來的吉普車。在車裡,一些將前往烏克蘭的志願兵試穿防彈背心。

4.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哈圖達斯·科爾佐納斯(Haroldas Korzonas)說,他52歲了,孩子們也長大了,他覺得跟年輕人相比,他沒什麼可失去的。

52歲的父親哈羅達斯·科爾佐納斯計劃在立陶宛考納斯參加保衛烏克蘭的國際軍團。

現年43歲的維塔利尤斯(Vitalijus,他不願透露自己的姓氏)自2014年俄羅斯入侵克里米亞以來曾多次前往烏克蘭,這位外表強硬的男人承認,那裡的局勢「傷了他的心」。

43歲的維塔利尤斯於3月4日在立陶宛考納斯報名參加了烏克蘭國際防禦軍團。自2014年以來,他多次來到烏克蘭,向前線提供支持。

22歲的明多古斯·尤爾庫斯(Minaugus Jurkus)從未參加過戰鬥,他說,他之所以這麼做,部分原因是受到一位親密的家庭朋友的感召,他一直欽佩這位朋友對國家堅定不移的服務。「現在,是我開始幫助別人的時候了,」他說。

3月4日,22歲的尤爾庫斯在立陶宛考納斯,他決定加入保衛烏克蘭的戰鬥。

尤爾庫斯計劃作為一名護理人員前往前線。

但他們都提到,如果烏克蘭淪陷,立陶宛很可能是下一個。波維拉斯·利蒙塔斯也有同感。在接到大使館的指示後,利蒙塔斯回到考納斯,在酒吧里輪班,然後告訴他的僱主,他要上前線。酒吧的經營者支持他的決定,事實上他們也一直在積極支持烏克蘭——他們買了一輛大巴,裡面塞滿了嬰兒食品和尿布,準備分發給流離失所的難民。

利蒙塔斯說:「我認識的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都為了這項事業做出了自己的奉獻。我們都明白,這場戰鬥我們必須贏,因為如果失敗,敵人將會一次又一次地發起新的侵略。那麼,下一個是誰呢?」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時代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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