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史海鉤沉 > 正文

《蘭亭集序》作者是誰?文史館一小館員敢公然反駁有權有勢的郭沫若

作者:
鑑於郭沫若在史學界的地位,很多專家雖然不同意郭沫若的論斷,卻不敢公開出面與郭沫若論爭。如果一直這樣萬馬齊喑,今天的出版書籍和教科書上,蘭亭序書法和文章的作者,就都改稱智永和尚了。然而中國這塊土地上,真還有膽子大的,這人便是江蘇省文史館館員高二適。眼見眾人都不做聲,高二適伏案疾書,很快便寫成了《〈蘭亭序〉的真偽駁議》,文中引證大量文獻和法帖資料,針鋒相對地提出:《蘭亭序》為王羲之所作,是不可更易的鐵案。

高二適

1964年9月,南京中華門外戚家山出土了一塊墓碑《謝鯤墓誌》。經專家考證,謝鯤乃東晉宰相謝安的伯父,系東晉初年名士。他的墓誌立於公元323年11月,質地是花崗石,志文共67字。《謝鯤墓誌》字體扁方,筆畫舒展自然,撇與捺的收筆向上翻挑。刻工精妙,用筆遒勁,筆體較多地保留了漢代隸書質樸的氣息。

4個月後,1965年1月,又在南京燕子磯人台山出土了《王興之夫婦墓誌》。專家考證,王興之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堂弟,比王羲之小三歲。《王興之夫婦墓誌》兩面刻字,一面為王興之墓誌,另一面為王興之夫人墓誌。墓誌共130字,字形方正,結體緊密,筆畫挺直,被專家稱為「方筆隸書」。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王謝兩大家族兩塊墓誌的相繼出土,很快引起了郭沫若的注意。他把兩塊墓誌與王羲之的《蘭亭序》反覆對比,結合自己的書法體會,很快寫出了《由王謝墓誌的出土論到〈蘭亭序〉的真偽》一文,石破天驚地得出結論:《蘭亭序》不論文字還是書法均非出自王羲之之手。

文章先後在1965年6月的《光明日報》及這一年第6期的《文物》雜誌上發表。在這篇長達兩萬多字的論著中,郭沫若大膽論斷: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並非王羲之所寫,而是他的第七代孫智永和尚偽造的!

此言一出,當即在學術界引起震動。

但鑑於郭沫若在史學界的地位,很多專家雖然不同意郭沫若的論斷,卻不敢公開出面與郭沫若論爭。如果一直這樣萬馬齊喑,今天的出版書籍和教科書上,蘭亭序書法和文章的作者,就都改稱智永和尚了。

然而中國這塊土地上,真還有膽子大的,這人便是江蘇省文史館館員高二適。眼見眾人都不做聲,高二適伏案疾書,很快便寫成了《〈蘭亭序〉的真偽駁議》,文中引證大量文獻和法帖資料,針鋒相對地提出:《蘭亭序》為王羲之所作,是不可更易的鐵案。

高二適,江蘇東台人,擅長草書,其書法狂放恣肆,自具一格。批駁郭沫若論點的文章寫完後,高二適便將它寄給了《光明日報》,沒想到稿件卻被編輯部退了回來。性情耿直的高二適氣憤之下,索性拿文章寄給自己的老師章士釗,請他把文稿轉呈毛澤東,以求得到公正對待。

7月16日,章士釗給毛澤東寫信,推薦高二適的文章。7月18日毛澤東答覆章士釗說:「高先生評郭文已讀過,他的論點是地下不可能發掘出真、行、草墓石。草書不會書碑,可以斷言。至於真、行是否曾經書碑,尚待地下發掘證實。但爭論是應該有的,我當勸說郭老、康生、伯達諸同志贊成高二適一文公諸於世。」

同一天,毛澤東又致信郭沫若說:「章行嚴先生一信、高二適先生一文均寄上,請研究酌處。我復章行嚴先生信亦先寄你一閱。筆墨官司,有比無好,未知尊意若何?」

郭沫若收到毛澤東的信後,當天就約見了《光明日報》總編輯,表明同意在報紙上組織討論。這樣,高二適的《〈蘭亭序〉的真偽駁議》才在1965年7月23日發表在了《光明日報》上,幾千字的影印手稿也在第7期的《文物》雜誌上給予了轉載。這篇與郭沫若唱「對台戲」的文章發表後,立即在學術界引起了一場激烈的「蘭亭論辯」。

短短半年時間,就有幾十篇文章發表在《光明日報》《文物》等各類報刊上。除郭沫若自己的文章外,還有大量支持郭文觀點的學者、書法家,如張德鈞、啟功、龍潛、趙萬里、於碩(於立群)史樹青等人,也紛紛撰文跟進。支持高二適觀點的,有唐風、嚴北溟、商承祚等人。古文字學家商承祚在抗戰時期就和郭沫若相熟,郭當時對《蘭亭序》的看法和他後來寫的文章大相逕庭,商承祚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改變了自己的觀點?」

對於這場「蘭亭論辯」,郭沫若雖然表態說「歡迎大家討論」,但對高二適首先「發難」仍頗感不悅,他對《光明日報》記者說:「我只是否定《蘭亭序》是王羲之寫的,並不想什麼書法革命,也不否定王羲之的地位。想不到文章一出,四面八方都騷動……高文也的確太不成話了。我從來不寫什麼指正之類的客套文字,為了高二適,我只好『變節』了。」

郭沫若除了親自撰文反駁外,還通過文藝理論家阿英(錢杏村)告訴啟功:「郭老叫你寫一篇文章,響應郭老的觀點。」啟功便寫了《〈蘭亭〉的迷信應該破除》,交給郭沫若審閱,郭立即送《光明日報》發表。啟功在文章中說:「余曾固執以為《蘭亭序》乃大王真跡,自從看了郭老的文章,說二爨和《喪亂帖》有一脈相通之處,我的理解就活潑多了。」然而文革結束後,啟功卻一反前言,表示當初是「言不由衷」。

有人對此卻堅守沉默。陳叔通曾鼓勵書法家沈尹默參與論辯,沈回信說:「郭文自相矛盾之處頗多……郭公對此忽爾興發,寫此弘文,實不可解也。」堅決地表示了拒絕。

在這場論辯的幕後,有許多操作與學術完全無關。事情的緣起,最早是負責意識形態工作的康生,將江蘇省送給他的「王謝」墓出土的墓誌拓片轉送給郭沫若,讓他寫篇文章。原以為可以一錘定音,沒想到高二適不懼權威,冒險犯難,著文駁議,毛澤東又建議公開發表。架勢拉開,不能不回應,於是康生再次提供材料,親自整理出五條史料,交給郭沫若作為反駁的重要依據。郭也心有靈犀,將自己寫成的文章初稿送給康生審閱。康生回信給予高度肯定,同時向郭通報了毛澤東的態度。毛問:郭老的《蘭亭序》官司能不能打贏?郭得知消息後,當天就把新寫的《〈駁議〉的商討》和《〈蘭亭序〉與老莊思想》兩篇文章的清樣呈送給了毛澤東。

康生不但通報上層信息,還親自組織反駁高二適的文章。他對北京發表的幾篇文章都不滿意,尤其是北圖研究員趙萬里的文章,批評說「只寫了巴掌大的文章」,有敷衍之嫌。於是派人到上海,請上海博物館館長、古文物鑑定權威徐森玉寫篇文章。徐森玉認為支持郭沫若容易,但要駁倒高二適難,為了交差,就寫了一篇「繞圈子」的文章《〈蘭亭序〉真偽之我見》,既支持郭沫若,又避開和高二適的辯論。

高二適對論辯背後的暗中運作一無所知,仍老老實實地著文反駁。但尚未來得及發表,而文革爆發,論辯就此中止。

六年後,餘興未盡的郭沫若,又在1972年第2期的《文物》上,發表《新疆新出土的晉人寫本〈三國志〉殘卷》,認為找到了「新的證據」,稱1965年期間曾熱烈辯論過的《蘭亭序》的真偽問題,「在我看來是已經解決了」。郭沫若在文章中,還用了大量篇幅駁斥章士釗的「非偽說」,原因是章士釗在他剛出版的《柳文指要·柳子厚之於蘭亭》書中指出:蘭亭盛事,如果沒有王羲之,則清流急湍、茂林修竹,都會埋沒於空山之中。有人持一己之說,想否定王羲之是蘭亭序的作者,是辦不到的。

面對郭沫若的駁斥,92歲高齡的章士釗,約請高二適代他寫一篇反駁文章。高二適於是撰寫了《〈蘭亭序〉真偽之再駁議》,但這篇論文,因章士釗赴香港治病並於1973年7月逝世,沒能發表。

因為郭沫若宣稱,《蘭亭序》真偽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所以1973年3月,文物出版社即編纂了《蘭亭論辯》一書,書中收錄了有關真偽之辯的文章18篇,按立論不同,分為上下兩編。上編收郭沫若及其觀點相同的文章15篇,下編則僅只保留了章士釗、高二適和商承祚的3篇文章。

編者在出版說明中指出:蘭亭論辯「反映了唯物史觀同唯心史觀的鬥爭」。把原本純屬學術上的不同看法,上升到了階級鬥爭的高度。對此,高二適曾憤憤然說:我怎麼就唯心主義了!

如今,高二適和郭沫若兩位學者都已相繼作古,他們之間的那場「蘭亭論辯」,因為誰也無法說服誰,到今天仍無定論。然而,除學術界外,郭沫若的觀點已經很少有人再提及了。主流的看法依舊認為,王羲之是《蘭亭序》文本的作者,書法蘭亭序的真跡也是存在過的,只不過在唐太宗的昭陵墓中做了陪葬品罷了。今天我們看到的各種版本,雖然都是臨摹本,卻並不能因此否定王羲之是它的作者,更不能輕率結論,《蘭亭序》的作者另有他人。

資料來源:

1、馨心齋主《毛澤東與〈蘭亭序〉和「蘭亭論辯」之探微》

2、《第一行書〈蘭亭集序〉的作者究竟是誰?》

3、兔小利《蘭亭序不是王羲之寫的?揭秘蘭亭序真假之謎》

4、百度百科《蘭亭集序》

2022-08-27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青衣仙子的一維空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0829/179585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