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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就是白干 感覺整個人被掏空

每年十一假期既是旅遊季,也是扎堆兒結婚季,很多本就不富裕的年輕人,不是在隨禮就是在隨禮的路上。在經濟大環境如此的當下,人情往來這筆帳儼然成了年輕人的負擔。

‌‌「一到十月,工資就是白干‌‌」。

國慶長假的到來,令不少年輕人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每年的金秋十月既是放假旅遊季,也是扎堆兒結婚的季節,很多本就不富裕的年輕人,不是在隨禮就是在隨禮的路上。

前兩年還有網友因為七天長假參加八個婚禮,喜提熱搜。有的人甚至一天能趕兩場到多場婚禮,只能吃到一半撤了趕另一場。

而今年國慶假期,依舊讓沒什麼積蓄的95後、面臨存錢壓力的90後,又再次感受到錢包被支配的恐懼,內心牴觸卻又無可奈何。

很多吃瓜群眾發博猶豫,要不要以疫情管控為由,不回老家參加婚禮,因為不去傷情,去了傷錢,真是左右為難啊。

也不怪大家這樣想,有調查顯示,我國90後網友的工資收入,除了用來衣食住行外,人情往來支出占比約15%,緊隨其後,尤其是趕上黃金假期,大家基本處於破產邊緣。

過去大夥還可以用有事去不了這個理由搪塞,轉個200塊錢了事,可隨著多年過去,物價上漲,隨份子的價碼也於無形中悄然坐地起價。

世紀佳緣在2018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包1000元的紅包人最多,占比37%。

根據新華網的調查顯示,年輕人份子錢在500元至1000元的占比32.5%,1000元至2000元的占比23.1%。

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聯合問卷網,對2006名受訪者進行過調查,超過80%的人坦言,隨禮讓自己的經歷壓力倍增。

有15.72%的人表示十一假期,花錢最多的地方是在禮金方面,而其中婚禮隨份子高達76.31%。

現如今,不同地區的份子錢數額都不低。

有機構製作了一張‌‌「全國婚禮紅包地圖‌‌」,江浙滬的份子錢標準普遍偏高,江蘇平均達到八百元。

此外,北方很多城市基本是500元起,份子錢低於500元的地區屈指可數。

難怪有人打趣道,以前不錯的朋友和自己說保持聯繫,滿心歡喜,認為他們重情重義,現在但凡沒結婚的說這話,大家寧願對方還是把自己刪了吧。

甚至不少主動單身的朋友,明知道這些錢有去無回,可還是咬咬牙,笑盈盈奉上。

可見經濟大環境如此的當下,人情往來這筆帳儼然成了年輕人的負擔。

我們與一些年輕人聊了聊,大家給的答案基本相似,看到了他們的心在滴血,難以言說的焦慮感,以及圍困現實處境下的憤怒。

1.

/月薪雖過萬

可十一婚禮過後只剩心裡苦/

北漂有幾年的小新是個90後,畢業時懷揣奮鬥夢想,來到大城市,工作多年,月薪過萬,但經濟壓力仍大到讓她喘不過氣。

尤其是每年十一長假,她會不堪其擾,因為處在這個年齡段的同事親朋好友,都前赴後繼地結婚。

小新性格外向,剛畢業那兩年自己每次回老家,就會和密友聚會,大家一直玩得不錯,感情甚篤,每次回北京前,她們都不忘說一句‌‌「常聯繫啊‌‌」。

但隨著工作生活環境的改變,每個人都開始擁有新的社交圈,她與老家朋友們的聯繫愈來愈少,回家的頻率也逐年降低。

再見到大夥,就是每年十一參加她們的婚禮時。

雖然還是彼此寒暄,但心裡明顯能感到與對方的漸行漸遠,然而即使這樣,份子錢也代表著關係深淺,至少數額也要看起來過得去嘛。

小新坦言現在的200塊錢根本拿不出手,500元才剛剛是起步價,熟悉親密一些的,動輒就要千元起,像發小閨蜜這種2000塊是人之常情,太多也沒必要。

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手裡沒有已成大家共識。

前幾年她也發愁,本想拿著不多的存款旅旅遊,放鬆一下,享受生活,但隨禮過後,計劃大多落空。

最讓她傷感的是兩個閨蜜結婚。

婚禮那天喧鬧過後,從此她與她們各有各的生活,大家嘴上依舊說著常聯繫啊,但好像形成了默契,除了節日發祝福問候,基本上沒什麼事就是互不打擾的狀態。

尤其是她們有了孩子後,更加忙碌,幾乎一年都不怎麼說話。

小新突然感覺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竟是如此容易斷裂。

隨禮過後,她們之間如同隔著一張穿不過的雨幕,在變化與成熟中疏離。

這些年因為身在異鄉,小新為人處世也圓滑了許多,月薪雖過萬,可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生活,要更注意人際關係往來,所以小新也結識了不少新朋友,但因為需要社交,也沒存下什麼錢。

她們會一起吃下午茶、逛街、聊八卦,其中有人結婚會通知她,小新會笑臉盈盈地祝福,然後拿出不多的存款隨份子,然後在金錢上,元氣大傷一陣。

同時她也明白,這個年紀大家做朋友,是因為工作生活需要,互相陪伴與慰藉,難以如學生時代那般,無雜質的、百分之百的坦誠交心。

這兩年小新聰明多了,提前半年就開始攢錢,但由於社交廣泛,社交圈也越來越廣,永遠都是參加不完的婚禮,隨不完的錢。

對她來說,這是一種人情投資。

今年她還省吃儉用了幾個月,存了一些錢,可十一的六個婚禮,讓她心裡只有苦悶,隨出去上萬後,也沒剩多少錢用來旅遊。

讓小新感到內心荒蕪的是,熱鬧的婚禮上,大家看似真誠的祝福背後,折射的多是互惠與利益的陰影,喝喝喝的聲音此起彼伏,充斥著一種不真實的氣息。

如今小新仍是孤家寡人一枚,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也只有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願望,終究也是不好實現。

情感無法落地,欲望蜻蜓點水,也沒有什麼存款,不知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還要持續到多久。

2.

/生活入不敷出

隨份子都是拿出家當和借錢/

花花是一線城市的土著,用她的話說,自己是個長相平凡,資質一般,家庭普通,沒有特長,性格內向,工資不高,錢也沒存多少,說不上是個loser,但自己看自己,有時都覺得喪的這樣一個人。

最近花花還被裁員了,大環境不好,找工作屢屢碰壁,大齡未嫁,待業在家,說不上啃老,但總心生愧疚。

就在這窘迫之際,還恰逢萬年不聯繫的高中女同學,突然發微信表示自己要結婚,花花怎麼也得意思意思吧。

當年花花和她確實玩得不錯,可如今也十來年沒聯繫了,花花想想自己也沒多少家底,自己花點錢都要塊八毛的算計,還在家蹭吃蹭喝,十一期間還有別的婚禮,自己的錢包已捉襟見肘,她就不想去參加女同學的了。

於是花花微信轉了三百元,沒想到被對方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大通。

‌‌「你也太摳了吧,300塊你也好意思轉‌‌」。

‌‌「咱倆之間的情誼就值這點錢麼,你怎麼變成這樣‌‌」。

‌‌「難怪你到現在都一事無成,你就這麼不會為人處世麼‌‌」。

一連串消息過後,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的花花心生怒火,打出了那句‌‌「既然這樣,我們沒必要來往了,把那三百塊退給我吧。‌‌」

等了半天見對方未回,再一看女同學錢收了,卻把自己拉黑了。

那一刻花花欲哭無淚。

不是因為損失了三百塊,而是區區這點份子錢,讓她感受到尊嚴被無情踐踏。

失業大半年,父母也時不時還嘟囔幾句,黃金周的幾個不得不隨錢的婚禮,已讓她叫苦不已。

沒有錢,連怒斥別人的底氣都不足,自己還是很難做到真的躺平。

花花承受著經濟與精神的雙重壓力,她也理解每個人都有難處,都有苦楚,也希望能有人理解她不安的,離群索居的內心世界。

無處發泄的她,想想還是氣不過,最終把這件事發在了短視頻平台上,得到了一些吃瓜群眾的勸解與安慰,她心裡頓覺好受了些。

失業加上黃金周隨份子,花花說自己要破產了。

這段時間她重新審視了自己,總覺得自己好似一個等待命運垂青的被動者,但思考過後,花花知道無論如何,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工作再說。

畢竟除了自己的開銷,明年十一,還是有熟人要結婚的。

失業的年輕人無法真的擺爛,因隨禮這點事漚在一個尷尬的境地里,差點陷入自我執拗中,而初入職場的新人,也面臨著巨大的生存考驗。

洲洲作為一個剛畢業的研究生,以持之以恆的精神,終於考上了杭州某事業編制,現處於實習階段,一個月到手的工資六千不到,看似尚算可以,實則拋開吃喝的花銷與房租,所剩無幾。

而且這樣的職場環境更講究人情世故,平時大家嘻嘻哈哈,友好相處,可實際上很多人都想盡辦法,努力和領導搞好關係。

洲洲為人稍稍木訥一點,就只想做好本職工作,維持好周遭的人際關係即可。

今年十一黃金周,洲洲本打算回老家參加婚禮,順便帶快研究生畢業的女友見父母。

可某天,領導突然低調地告訴大家,自己的女兒要結婚了,婚禮定在10.4號,婚禮低調從簡,大家有空來捧場就好。

本來老家就有四個婚禮,數量還算可以,份子錢是五千,再加上給父母買的禮品,當月工資再加上存下來的一點錢剛剛夠。

而領導的這一番話,讓他開始糾結。

隨多少,去不去,成了鬱結在他心中的無解難題。

洲洲想問問其他同事的想法,可大夥不是面無表情地告訴他‌‌「當然要給領導面子‌‌」,就是神秘兮兮地說‌‌「還沒想好‌‌」。

看來社交攀比已遠超於真情祝福了。

洲洲想了想,後半輩子可能要指著這份工作了,為了前程,他只好找朋友開口借錢隨禮,並放棄回老家探望父母,轉而去參加了領導女兒的婚禮。

一個男人,他實在張不開口找沒工作的女友借錢,也不好意思和含辛茹苦養大自己多年的父母報憂。

看來現實生活教會他的第一堂課,不是怎樣在職場中歷練成長,而是面對隨份子引發的破產危機,如何做好心裡建設。

洲洲分外懷念上學時的無債一身輕。

不過幸運的是,女友很體恤他的不易,她會拿出補貼,兼職掙外快,主動承擔一些兩個人談戀愛的費用;父母也會打電話問他錢夠不夠花,遇到困難直說。

洲洲會抹去眼角的淚,告訴父母‌‌「錢夠花,不用給我轉‌‌」。

有時候洲洲覺得,因為隨份子因為沒錢,自己會不快樂,可擁有愛的世界又是如此完美。

3.

/一個假期兩萬份子錢,

有人選擇投身這行回本/

嫻嫻是一家國企公司的會計主管,工資雖不是很高,但相比旁人,收入還算樂觀,也落個穩定。

嫻嫻是某省會城市的本地人,沒有房租的壓力,除去平常的吃吃喝喝,還能存錢。

在結婚前,每逢十一假期到來,嫻嫻也會參加婚禮隨份子,禮尚往來,人之常情,但對生活未構成太大壓力。

可自從結婚有孩子後,嫻嫻的生活開銷與日劇增,再面對十一紮堆結婚的情況,她開始感到力不從心。

最難的是疫情當下的這幾年。

嫻嫻的老公本是某大型旅遊公司的中層管理者,可疫情的爆發,讓這個行業等同於滅絕,而立之年老公失業,此時的嫻嫻還在歇哺乳假,家裡還有個快一歲的娃。

嫻嫻的老公只能換個領域,重新開始,但也要從基層慢慢做起。

由於兩個人曾是中層領導,又是當地人,社交面也廣,每年十一前,夫妻倆就要收到多份請柬。

印象最深的是去年十一,嫻嫻老公的大學同學一家三口,要從另一個城市飛過來旅遊,並提前一個月告訴了嫻嫻兩口子,說是太久未見,順便聚聚。

作為東道主,怎麼也要盡地主之誼,定酒店,請吃飯,嫻嫻夫妻倆主動承擔了這筆開支。

黃金周期間,她們夫妻倆還要參加多個婚禮,去年一個假期,兩個人隨了近兩萬塊,因婚返貧,直感到胸口窒息。

嫻嫻不斷勸誡自己要為母則剛。

為了緩解生活壓力,養家餬口,嫻嫻不得不發揮自己的特長,今年,她在業餘時間干起了婚禮跟妝師。

剛開始入這行,嫻嫻不敢報價太高,雖然自己化妝技術不錯,但畢竟經驗不足。

但慢慢地嫻嫻發現,這行和其他行有個很大的不同,便是新娘在舉辦婚禮當天,都希望自己是最美的,所以小兩口大多在化妝這項上,不會多討價還價。

有了一定經驗後,嫻嫻的報價也開始水漲船高,無論是一婚二婚,結婚預約化妝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十一假期成了她今年最開心的日子。

又喪又燃的十一假期,有人歡喜有人憂,隨禮看似是維繫人情的方式,卻也讓我們每個人,面臨了社會無形的潛規則,並被禁錮其中。

幾個年輕人在談及隨禮時,言語間流露出了荒唐的幽默感,既無奈又心酸,能感覺到每個平淡生命的沉重或喜悅。

與其說何時能實現隨禮自由,倒不如說怎樣擺脫無謂的人情束縛,對於年輕一代來說,未來這仍是巨大的難題啊。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金融八卦女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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