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大陸 > 正文

富士康從「大逃疫」到「大抗議」

位於中國河南省鄭州市的富士康工廠才剛補齊10月底「大逃疫」造成的勞動缺口,又出現了員工試圖逃離的情況,但這次更讓他們困擾的是,還有大量員工團結起來抗議維權。

本以為在彌補員工缺口後,這座世界最大的蘋果手機製造工廠終於能迎來生產正常化,為世界各地的蘋果迷們生產最新的iPhone,但怎知「大逃疫」才過不到一個月,又有「大抗議」,不禁讓人們懷疑:「富士康到底怎麼了?」

富士康爆發抗議潮

這幾天網絡上流傳了多個拍攝時間地點不明的視頻,當中衝突場面之大,加上多個消息來源都不約而同地將這起衝突指向位於鄭州市的富士康工廠,讓本來將目光聚焦在世界盃的人們,轉而關注這家公司。

其中一個視頻顯示,至少上百名工人聚集在路上與數百名身穿白色防護服、據稱是警察的人對峙。有工人抱怨供應給他們的伙食不佳,還被迫與確診工人同住在一間宿舍,另一些工人則稱沒有得到公司承諾的獎金,並高呼「付我們工資」。

另一個視頻則顯示,一些員工手持滅火器、長棍砸壞富士康工廠的窗戶、門、監控攝影頭等物品,還有一些員工跑到街道上用椅子、鋼筋、滅火器等物破壞核酸檢測站泄憤,現場還有人高呼「砸了它」;還有員工越過被推倒的圍欄,試圖逃離當地。

還有視頻捕捉到現場爆發衝突的畫面。其中一個視頻顯示,一群工人在星期二晚間衝出宿舍試圖逃離,但被鎮暴警察和防護人員阻攔。警員手持警棍和塑料盾牌,試圖把工人推回去,這一過程中雙方發生衝突。警方使用催淚瓦斯鎮壓,工人則用滅火器反擊。

在另一個視頻中還可看到,一些工人試圖設置路障阻攔警察逼近,現場有人高喊:「維權!維權!」一名工人說:「今天晚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但沒有一個新聞台的記者過來,按理說這麼大動靜至少得有人來吧。結果沒有人,全是我們自己在爆料……警察先動手,你們知不知道。」現場還有人喊:「看,催淚瓦斯……武警、特警都在!」

此外,有一個視頻還捕捉到幾名工人在路邊被一群穿著白色防毒服的人員拿著長棍圍住毆打的畫面,旁邊有人多次高呼「警察打人啦!」;另一個視頻則顯示數百名工人向鎮暴警察投擲棍棒、磚頭、鐵欄等物品的畫面。網上還流傳據稱是富士康工人頭部流血的照片。

綜合多家媒體引述自稱富士康工人報導,這場衝突是在星期二(11月22日)晚上爆發,並一直持續到隔天早上。香港南華早報》引述兩名富士康工人報導稱,網絡上流傳的視頻都是真的,22日晚富士康鄭州廠真的爆發了衝突。

綜合路透社彭博社報導,這些視頻是於星期三在中國短視頻平台快手上發布,隨後被轉載到多個中國社交媒體,但當天下午大多視頻就已被刪除。隔天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上已搜索不到相關信息,中國網民對這起事件的評論大多也被屏蔽。

然而,這些視頻仍在推特上被大範圍轉載。

路透社星期四(24日)引述熟悉情況的富士康知情人士報導,這場衝突已平息,公司正與員工進行協商。目前雙方已達成初步協議,星期四已恢復正常生產。

今年10月29日大批工人徒步逃離富士康工廠的視頻,至今仍記憶猶新,不到一個月,網絡上又再出現富士康工人逃離、大規模抗議的視頻。然而,比起之前的「大逃疫」,這次衝突的導火線恐怕不僅僅是疫情封控那麼簡單,而是更為複雜的勞資糾紛。

津貼政策修改引出的勞資糾紛

第一財經星期三(23日)晚引述富士康工人報導稱,富士康私自改動招工補貼金額,目前公司對工人的補貼政策與當時公開招聘信息不符。

在爆發工人逃疫潮後,為了留住工人並吸引更多人入職,富士康大幅調漲了薪資,從11月9日至26日報到的工人,連續在職滿30天還可額外享有3000元(人民幣,下同)的津貼,在職滿60天,再獎勵3000元,隨當月薪發放。

不過,實際情況卻有所不同。一名富士康工人稱:「為什麼當初招工的時候說干滿30天發3000,60天再發3000,隨當月發放?到了簽合同的時候又變成了3月12日(2023年)必須在職,且中途不能因為任何理由缺勤超過七天半,不然一分沒有。」如果要拿到第二期3000元獎金需要等到明年5月,與原先的當月發放相差甚遠。

上述第一財經的報導已搜索不到。

但富士康星期三發表聲明反駁私自修改津貼政策的指控,稱「22日晚間起,鄭州園區部分新進同仁因對工作津貼認知疑慮提出訴求,公司強調對於津貼一向按合約內容履行,並會持續向相關同仁溝通說明」。

針對連夜爆發的衝突事件,富士康稱:「對於暴力事件,我們會持續與工人和政府做好溝通,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富士康還否認曾將新員工與呈陽性員工共同安置。

然而,富士康星期四發表的最新聲明則態度大轉彎,坦承富士康「在招聘新員工時出現技術錯誤。我們為在電腦系統資料輸入出現錯誤致歉,並保證將按協議和官方招聘海報支付實際工資」。

富士康說,公司將竭力解決員工的問題,還表示願意支付選擇離職的員工1萬元,這筆金額將分兩期支付,確保員工能順利返鄉。

受寵的富士康

整起事件暴發後,中國網民普遍都站在勞工這一方,同情他們「被剝削」的遭遇,對於資方富士康更多是批評的聲音,「但凡多尊重一下員工,都不會有什麼鬧劇」。

對地方政府而言,從他們高度關注富士康生產情況、甚至出面相挺來看,對富士康的重視程度不言而喻。

英國《金融時報》本月曾刊登一篇報導,描述了河南省政府對全省各地官員下達行政命令,要求他們在各區招募人員到富士康任職,以彌補工人逃疫潮後留下的勞工缺口。據稱各地都有不同的招工指標和人數要求。

紐約時報》報導還披露,河南省政府呼籲動員退休軍人、基層幹部和黨員到富士康任職,但這則消息遭到不少中國網民批評,稱中國軍人不是人肉籌碼,服務資本家。

事實上,在爆發衝突當天,中共河南省委書記樓陽生到富士康調研,要求提升園區企業疫情防控能力,儘快恢復園區秩序和活力;《鄭州日報》當天的頭條也刊登了文章,強調要提升園區企業疫情防控能力,保障經濟運行健康平穩高效。

這都凸顯了官方對富士康的高度重視。富士康到底頂著什麼光環,讓它如此受寵?

富士康的光環

富士康是台灣鴻海集團旗下公司,在中國大陸設有多家工廠,是美國科技巨頭蘋果公司的主要合同承包商。富士康是蘋果公司在海外最大的iPhone手機製造廠,占全球iPhone出貨量的70%。根據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協會發布的《2020年中國對外貿易500強研究報告》,2019年鄭州富士康以316億美元(約434億新元)的出口總額位居中國之首,是當年中國最大的外貿出口企業。而2019年鄭州進出口總額4130億元,富士康就占近82%,同時占河南省總進出口額的65%。

富士康在鄭州設廠為當地帶來了龐大的就業機會。虎嗅APP上月31日發表的《富士康對鄭州有多重要》文章分析,富士康的到來不僅帶動了外貿,還帶動上下產業鏈經濟的發展,不僅養活了一眾中小企業,還帶來了超過100萬個就業崗位。

文章稱:「富士康可以離開鄭州,但是鄭州真的離不開富士康。如果鄭州真的失去富士康,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夠填補上百萬人的產業真空。」

然而,如此重要的富士康卻在一個月內爆發員工逃疫潮和抗議潮,不僅再次重創富士康的生產線,還衝擊外界對富士康能儘早恢復正常生產的信心,也反映出富士康的管理仍存在短板。

對於做好心理準備長期在閉環中生活和工作的工人而言,或許令他們不滿的是,自己得承擔可能染疫和長期無法返鄉的風險,衝著富士康的高薪資和福利而來,到頭來卻只是空頭支票,自己所承擔的風險也只為一場空。這股落差感,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對於需要工人配合才能恢復正常生產的富士康而言,雖然已就事件道歉,但如果不進一步解決勞資之間最根本的矛盾,彌補勞工心中的落差感,達成勞資雙贏的局面,即使光環再大,類似於這樣的衝突和麻煩恐怕會不斷纏身。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聯合早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2/1125/1834306.html

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