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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帖:不要再問,為什麼沒有準備好再放開

這些天,有兩種聲音迴響在輿論場,而且音量越來越大。

第一種是,為什麼沒有準備好再放開,到現在一片退燒藥都難求?

第二種是,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放開,早一點放開,或者等到春暖花開再放開不好嗎?

這兩種聲音的擁躉都很多,尤其令人詫異的是,許多還是當初支持放開的人。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說明他們沒搞清楚最基本的情況,也說明他們沒有從過去三年裡獲得應有的啟示。

答案其實很簡單。傳說中的選擇,壓根不存在。

放開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形勢,是一種已經延遲太久但無法再延遲的形勢。黃河決堤的時候,是災民選擇何時何地決堤的嗎?不,這是黃河的選擇,不是災民的選擇。同樣,放開是病毒的選擇,不是我們的選擇。趕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

那麼可不可以早一點?理論上有這個可能,現實中沒有。最大的現實就是,我們曾經實現過清零,全球獨一份的勝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項勝利成為越來越沉重的負擔。

甚至可以說,清零是一個奇蹟,是多種條件湊成的不可複製的壯舉。移動網際網路技術,社會管理技術,社會組織結構,民眾配合度。清零是一種選擇,但更是一種能力。宿命論一點,或者說墨菲定律,一個行為主體一旦掌握了某種能力,必然會尋找機會去使用它。

一旦我們享受到了清零的好處,再想從心理上主動接受另外一種選擇,便會無比困難。這跟其他國家從一開始便摸爬滾打過來,是完全不同的情形。這是一道非常複雜的計算題,天平兩邊都有無窮的變量。不同的人對每個變量賦予不同的權重值,而且每個人的答案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不斷變化。

不存在一個超級計算機,幫我們推算最佳結果,並在最佳時間扳動道岔。即便存在,我們也不會信它。

我沒有想到的是,許多之前支持放開的朋友,並沒有為必將出現的衝擊做好心理準備。信息不透明是一回事,還有一重因素是,我們絕大多數人沒有在真實的環境下為自己的處境做出過選擇。通常是別人為我們選擇,而我們選擇接受、抗拒或者逃避。現在同樣是這種局面。

我是支持放開的,實際的放開在客觀上與我的預期相符,至少不是我心目中的最壞選項。我最怕的是,病毒的傳播指數穩定在一個水平,讓清零策略可以一直相對無痛地持續下去。那樣的話,我們就會無止境地生活在一張安全網裡,不痛不癢地失去許多看不見的東西。

我期盼的,就是我們失去清零的能力。

沒有退燒藥固然令人痛苦,但與另一種痛苦相比,這種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不要這麼快忘記,我們經歷過什麼。當時只要有人感染,那麼他的家人、鄰居,隨時便會被拉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不知道多久能夠回來,不知道家裡的寵物、物品會遭遇什麼命運。與看不見的厄運相比,看得見的厄運總是更公平一些。

卡爾維諾這樣解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昆德拉認為,形形色色的限制就是生活中的重負;社會生活與私人生活中的種種限制,像一張網眼細小的大網越來越緊地束縛著人類生活。他的這部小說向我們揭示,我們在生活中選擇與珍惜的一切輕鬆東西,將來不可避免地會變成沉重的負擔。」

清零,就是這樣一種越來越重的生命之輕,它會成為繼高考之後,另外一個讓我不斷做噩夢的主題。

所以在我看來,現在沒有退燒藥只是一個不太重要,而且必然出現的問題。當時會那樣,現在必然會這樣。硬幣只有兩個面,總不能指望它會立起來。但我還是忍不住說,我更喜歡現在這樣,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有的時候,自生自滅已經是最好的命運了。

無論如何,我們又一次來到了真實世界的星空下。

最可怕的不是寒冷,而是對身後溫室的眷戀。

過去三年,我們最應該學會的,是學會許願。許願是有風險的,因為可能會應驗,而你在許願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願望的背面是什麼。我們生活於其中的大網,歸根結底是由觀念的絲線織成的。我們過去三年經歷的,許多人抱怨不已的東西,其實正是我們在過去一百多年間為之奮鬥的事物。我們再也不是一盤散沙,再也不是一窮二白,但我們想要的只是永恆的安全嗎?

每個人是自己的第一責任人,不光在健康方面。向前看,生活除了疫情還有許多維度。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西坡原創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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