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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國學生擠滿英國大學

在2019/2020學年,英國留學生總數已超55萬,其中在英中國留學生數量已超14萬,五年間增長了56%,在國際學生中占比25%,排名第一。這相當於,四個英國留學生中,有一個可能來自中國。

中國學生擠在英國大學的各個角落。圖書館和learning hub人數驟增,到了複習周需要搶座位,「像春運的火車站」;超市裡到處是中國面孔,街上隨時能聽到中國話,「仿佛回家」。

有學校的專業百分之七八十是中國學生。有的教室里坐的基本上是同胞,網課的屏幕上顯示的都是中文名字。新修的學生公寓裡,百分之九十的租客也可能是中國學生。有人調侃這是「反向留學」。

在英國留學的中國學生為何如此多?一年制且費用昂貴的英國碩士值不值得讀?在英國留學的真實經歷到底是怎樣的?

扎堆

張詩夢環顧一周,偌大的教室里,坐滿了熟悉的同胞面孔。台上的老師也是亞洲面孔,語速很慢,帶著明顯的口音。如果PPT沒有寫滿英文,老師說的不是英語,這看起來和國內的大學教室沒什麼兩樣。

22歲的張詩夢在英國格拉斯哥大學商科專業讀研。上課能找到座位坐下來已經算幸運,如果去得晚了,教室根本沒有座位,學生需要拿板凳坐在旁邊聽課,有的人乾脆站著,更甚者直接翹課。學生數量過多導致教室需求增長,平常用作自習的教室、校外的咖啡廳,都成了上課的場所。中國學生擠在各個角落,圖書館和learning hub(學習中心)人數驟增,到了複習周需要搶座位,「像春運的火車站」;超市裡到處是中國面孔,街上隨時能聽到中國話,「仿佛回家」。

這種情況與今年格拉斯哥大學中國留學生人數增多密不可分。格拉斯哥大學官網的數據顯示,今年是格拉斯哥大學擴招最嚴重的一年,與2019年3809的中國留學生數量相比,到2021年,已經上漲到9100。這個數字在2022還在持續變大。

格拉斯哥位於蘇格蘭地區,民風熱情,格拉斯哥大學是該地區的傳統高校,QS排名穩定在70左右。格拉斯哥大學主教學樓的建築外觀頗似《哈利·波特》裡的霍格沃茨城堡,是當年電影的拍攝地之一,無論口碑還是名聲,在中國留學生里都頗為響亮。該校的商科、傳媒和計算機等專業格外受中國留學生,尤其是碩士留學生青睞。

商科一向是中國留學生的聚集之地。陳蔓在英國謝菲爾德大學學商科,整個專業大約180名學生,除了中國留學生,只有10個來自印度、非洲和英國本地。沈悉在英國杜倫大學讀商科,整個專業有一半的學生來自中國。

在位於英格蘭東北部的杜倫大學和南部海岸的南安普頓大學,中國留學生人數也在增多。「上課除了跟老師說話需要英文,其他時間都可以說中文。」社交媒體上,許多留學生用「反向留學」自我調侃。

疫情以來,英國政府為吸引留學生,相繼出爐簽證利多政策,在2021年7月恢復畢業留學生的工作簽證,該簽證給想在英國找工作的國際留學生提供了兩年的擇業期;在今年3月下旬,英國政府取消了所有針對新冠疫情的入境限制措施,這意味著,曾經出現在2020年英國Lockdown(封鎖)期間的「一整年網課」不會再有,線下留學體驗得以恢復。

伴隨著政策的推行,許多英國大學也開始擴招,中國留學生赴英留學熱度明顯上升。

吳佳玲從事英語系國家留學諮詢十二年,她發現,2019到2020年是英國留學人數爆發性增長的一個轉折點。在2019年之前,去美國留學的潮流更熱。她舉了一個形象的例子,之前美國留學的KPI是全公司最好的,2019年開始美國卡學生簽證嚴重,申請人數急轉直下,英國組成了「KPI之王」。

《英國高等教育大數據》(Higher Education Student Statistics: UK)指出,在2019/2020學年,英國留學生總數已超55萬,達到556625人,同比上漲12%。其中在英中國留學生數量已超14萬(148530人),同比增長15%,五年間增長了56%,在國際學生中占比25%,排名第一。這相當於,四個英國留學生中,有一個可能來自中國。

一直以來,英國高等教育產業將國際留學生視為重要的收入來源。國際學生一般需要支付超出本地學生一到兩倍的學費。為在學費上獲取更多資金,擴招成了不二選擇。

劉珂在格拉斯哥大學讀大四,學社會學和政治學,在她本科四年的生活里,經歷過多次教職工罷工。在她看來,這也是今年格拉嚴重擴招的因素之一。「疫情對老師工資的影響也存在,學校沒有收入,開不出老師的工資,就會引起不滿。所以今年一恢復就瘋狂招人,瘋狂攬錢,和學生算是互惠互利,留學生想要一個文憑,大學想要錢,大家各取所需。」

據《泰晤士報》2022年8月的報導,英國大學呼籲將本土學生的學費提高至與國際生相似,即每年平均支付學費24000磅(約為21萬人民幣)。他們表示,英國學生9250磅(約為8萬人民幣)的學費已經保持了十年,這使得許多英國大學被迫招收更多來自中國和印度等國家的國際生,以彌補開支。

在英國大學吸引中國留學生的過程中,留學仲介是不可或缺的一環。英國大學的申請中,普遍存在「佣金」的酬勞結算方式。學生通過仲介的幫助獲得大學的offer,由大學給仲介付出佣金,學生則可免費或少量支付酬勞。吳佳玲介紹,這是出於推廣學校,為新設專業招攬學生的目的,除G5名校,其餘學校普遍存在。當招生穩定之後,大學方面會取消佣金模式。

張詩夢拍攝的格拉校園

一屋難求

21歲的范昕,本科學播音專業,將於明年赴格拉留學讀傳媒碩士。還未展開的異國生活給予她的首先不是期待,而是煩惱——「租不到房子怎麼辦?」

由於大量擴招導致宿舍不足,格拉房源空前緊張。今年8月份,學校發來一則郵件,告知學生,「目前沒有多餘的學生宿舍可以提供,暫時休學或退學可能對您來說更為合適」。

張詩夢是今年5月才開始看房的,由於時間晚了,她只好多線推進:一邊時刻蹲點社交媒體,等待二手房源轉租的消息;一邊聯繫英國本土仲介和房東。房費上漲的同時,手握房源的私人仲介也做起了生意。張詩夢先是租了一個house(獨棟房屋),要給房源的仲介5000元人民幣的仲介費,後來她找到了更合適的學生公寓,對方開口的價格也是5000元。英國法律本不允許私人仲介存在,但租房市場的「金礦」,很難讓人不心動。

「更離譜的是,有的仲介讓競爭者『拍賣』,誰給的仲介費高,房子就給誰。」還有仲介直接在明碼標價的房價上「坐地起價」,通過房價的差額賺取利潤。

距離出發還有整整一年,為了不成為「無家可歸之人」,范昕早早開始看房。她聯繫了一家專做英國留學租房的仲介,對方告訴她,要先交訂金,排隊拿號,房源開放之後按順序搶房。她拿到的號碼在100開外,這意味著,前面已經有一百來號人比她更早蹲點。

格拉有兩家名為西村和西景的公寓,因離學校近、四周超市餐廳地鐵等基礎設施齊全,是中國留學生群體中的網紅公寓,范昕很希望能搶到這兩家公寓的房子。

12月5日,是西景房源開放的日子,范昕緊張地刷著消息。房源一開,價格令她大吃一驚——一個20平方米的studio(單人間),價格高達300磅一周,「這比得上在倫敦」。

要知道,在英國留學,由於倫敦住宿和生活費用高,留學生一般會將其他城市與倫敦分開,「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貴」。她轉念一想,能租到房子總比沒房子住強,「能付錢我都認了」,結果再次出乎意料,「根本搶不到」。

焦慮的感覺席捲了她。情緒像能傳染一樣,范昕加入的學生群每天都在討論租房,有的同學在格拉當地租不到房子,只好租房到隔壁市,每天坐火車上學。還有人覺得房租太高,想延期一年多攢些錢,其他同學隨即提醒道,「房租和學費每年都在漲,可能明年更貴,要好好考慮。」

上漲的費用超過了很多人的預算。提到學費,范昕也是「一肚子惱火」。她2021年拿到2022fall的offer時,格拉的學費只要20900磅,延期之後,2023fall的學費上漲到了23000磅,飆升2000磅(約為1.7萬人民幣)。第二年的offer,格拉下得格外快,仿佛生怕她不來。

沒有訂到心儀的房子,仲介建議她,蹲下一輪漲價,說不定還會放房源出來。她一問預算,350磅到400磅。「我直接說我不蹲了,這太誇張了。」

後來她聯繫上了另一個公寓想轉租的學生,才定下了一間285磅一周的單人間。在周圍300多磅的高價襯托下,她甚至覺得能收到這樣的房子「很合理」。

范昕算了一筆帳,285磅一周的房租,租期為52周,花費人民幣需14萬元左右,加上20多萬元的學費、機票,還有平常衣食、旅遊的開銷,「母親原來說給我50萬元應該夠吧,現在一算,50萬元恐怕回不來」。

對於做租房仲介的人來說,這是賺錢撈金的好機會。10月之前,仲介時不時提醒范昕,「你再不租就沒房子了。」她後來了解到,仲介里盛行「包房制」,他們會包下大量各大學生公寓的房子,如果無法出租,則需要墊付租金。而對於人不在英國的學生而言,無法甄別仲介所給的房源信息的真實性,很容易被焦慮影響。她交訂金排號時,其實能釋放的房源只有幾十套,仲介卻給100多個人排了號。

西村和西景皆為近幾年新修建的學生公寓,入住學生90%是中國人。「反向留學」,范昕無奈又氣憤,「這個時候留學生的錢真的很好賺,我也想去開個公寓,自己去當公寓老闆。」

留學熱潮確實推動了英國當地學生公寓的建設。就讀於倫敦藝術學院的jenny,曾在一家廣告公司實習,幫倫敦一所網紅學生公寓做營運,平台涉及小紅書、微博和微信,吸引中國學生入住。在廣告公司,這樣的「客戶單子」並不少。

公寓之外,飲食行業也有受益。2018年,郭翎在謝菲爾德大學房地產專業就讀。每到考試周,他習慣去圖書館通宵複習。當他踩著天亮的曙光回家,想吃點熱乎的食物,要麼只能買到冷冷的三明治,要麼得餓著肚子等10點麥當勞開門。謝菲爾德是英國的第四大城市,中餐館眾多,卻唯獨少了一家中式早餐店。

他萌生了開一家中式早餐店的想法。那時候,謝菲有不少正在新建的學生公寓,有的甚至專門面向中國留學生,這意味著,未來將有很多中國留學生到達謝菲,早餐店能有一個穩定的客源市場。

經過三個月的調研,他把早餐店的地址選在了正在建設的公寓New Era附近。店鋪於2019年10月開業,正好是新學年的開學季。旁邊的公寓落成,入住的中國學生占比達到95%,如他所料,早餐店迎來了第一波客流。

這一年,謝菲爾德的學生公寓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郭翎調研時看過的山腳地區,也建起了學生公寓Brass Founder。一些之前是倉庫和4S店的地方,也被新的學生公寓替代。為了搶占市場,這些學生公寓似乎不需經過放置,建好了便可以拎包入住。

「反向留學」

出國留學並不是一條容易的路。

陳蔓選擇出國,起因是考研失敗。大學畢業時,陳蔓就萌生過出國留學的打算,由於留學花費對家庭來說是個不小的開銷,她選擇了考研。她想跨專業考上法碩,一戰失敗,情緒極度失落,在工作和考研之外,她開始想,「走出國的第三條路會不會好點?」

近年來,考研大軍的數量逐年攀升。2021年,考研人數多達377萬,到2022年已經上漲到了457萬。許多人把出國留學視為國內考研卷不動的出路。與兩年制的美國碩士相比,英國學制短,性價比較高;與澳洲等地對比,英國學校聲譽更好——英國留學,成為了出國道路里「最多人的選擇」。

陳蔓也將赴英讀研視為更優的彼岸。申請時,仲介直截了當地告訴她,「財政與會計這個專業是為中國留學生開的。」對方告訴陳蔓,英國人不怎麼學counting(會計),英國許多大學,為了供本科會計的學生的申請對口,才開設的這類交叉課程。謝菲的商科,一年學費25000磅(約人民幣22萬元)起,這對家庭來說是一份不小的負擔。好在父母支持她出國,他們都贊同,「有碩士學歷,未來能更有競爭力。」

隨著就業環境的緊縮,研究生學歷也越來越成為找工作或者跳槽的基本門檻。郭翎工作兩年後,於2020年10月回到英國,在倫敦國王學院讀二碩,學管理學專業。郭翎讀二碩時,心態已與一碩時不同,「不再純粹地想學東西,只是為了快速地拿一個高文憑,因為碩士現在挺多的,但雙碩士還是比較少的。」

中國人扎堆,形成反向留學,不可避免受到質疑。黎園畢業於一所211,碩士在曼徹斯特大學的環境與發展學院學全球城市發展與規劃專業,她看網上很多人說,曼大的環發學院「很水」,「中國人多,都是二三本集合地」。就讀之後,黎園發現,專業三十多個人,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中國同學。不過身邊同學的生源質量卻不是網上說的那樣,不少同學的本科學校都比她的好。

由於疫情,整個學年,黎園都是在house的房間裡,用電腦完成的學業。英國課程通常是一節lecture(講座)伴隨一次seminar(研討會),學生們需要在seminar分組完成討論。每當被分到一個全是中國人的小組,大家打開麥克風,打過招呼之後便開始說中文。有時,遇上外國同學一組,同組裡的個別中國學生會「乾脆不說話」,攝影頭也不開,黎園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她坐在電腦前,面對一陣空蕩蕩的尷尬和沉默,「我會儘量努力說幾句」。

在網課環境裡,「反向留學」的體驗會被放大。見不到同學的面孔,放眼望去,屏幕上顯示的都是中文名字。比起開口說,中國學生更喜歡在chat box(聊天框)里打字討論。這讓陳蔓覺得上課像在看直播——老師一個人在說,旁邊刷刷刷一堆文字回復閃過。這種次數多了,陳蔓有時會想,「我在家讀是不是也是這個感受?」

網課一年,陪伴黎園的書桌

當過多本國留學生扎堆,英語語言環境會被稀釋,進而也會影響就讀體驗。負責曼徹斯特大學招生的工作人員明確表示,為了確保所有學生的語言環境,會相對控制單一國家生源過多錄取的問題。

據《泰晤士報》報導,英國首相蘇納克的發言人表示,隨著流入英國的移民數量創下新高,英國政府正考慮提高赴英留學門檻,限制外國學生入讀「低質量」課程。

范昕今年加申了倫敦國王學院,該校的school list(可考慮錄取學校名單)上有她的本科院校,要求均分在85以上。范昕的背景都符合,她還對比了本科學校張貼的出國留學名單里和她背景相似的學姐,覺得自己能和她一樣申請成功。然而,兩個月過去,杳無音信。

「申請的中國留學生太多,學校會把部分學生待定,放在一個備選池裡,如果前面的人不要offer了,再從池子裡挑人。」范昕目前既沒有拒信也沒有offer,很可能就是池子裡的一員。

吳佳玲也感受到了申請難度的增加。「有的大學會提前關閉中國大陸地區的申請通道,就是為了防止過多留學生聚集。」

比較之下,讀研究生的英國本地學生,數量占比並不高。高翔在謝菲爾德大學攻讀古建築抗震方向的博士,做過研究生的助教,發現英國本地人就讀於本科的最多,選擇進入碩士和博士深造的比例較少。在高翔看來,這和英國的就業環境有關,「英國的企業傾向學歷對口,崗位只需要碩士,就不會招博士」。

大四學生劉珂所在的專業,全年級只有兩個學生來自中國,多數是英國本地學生。在她接觸的同學裡,選擇讀研的人很少,「他們不會把學歷看得很重,加上就業的選擇比較多,所以很少存在學歷焦慮」。

如人飲水

黎園回國找工作,面試一家規劃院,被HR劈頭蓋臉地問,「你這個碩士很水吧?」她感到驚疑又憤怒,如果已經先入為主覺得海歸碩士「水」,為什麼又叫她來面試呢?

「水碩」的質疑,一直與英國留學如影隨形。吳佳玲記得,當年自己在國內211讀英語專業碩士,有同學從英國留學回來時,她才研二,十分不可思議,「這就讀完啦?」

實際上,這一年的生活,常常被閱讀、作業和考試填滿。黎園的專業為純理論,需要大量的文獻閱讀,「根本看不完,能看多少是多少」。每一門課的期末都要交一篇3000字的英文論文,deadline通常扎堆,「那段時間都睡不好」。

陳蔓讀碩的一年,作業和考試被拆成一個個的任務,分到每個學期里。有一項作業,要求在24小時內寫出一篇2500字的論文,具備完整、標準的學術格式。這意味著要在一天之內完成確定框架、讀文獻、寫作、查重等步驟,「寫完了還擔心網有問題,一旦傳不上去,你的成績就會作廢」。郭翎學房地產專業時,一個學期寫了近20篇2500字左右的論文,經常在圖書館裡通宵。

工作之後,吳佳玲試著從學制的角度討論「水碩與否」。「以國內三年碩士為例,第一年上課,第二年實習,第三年畢業論文。英國的碩士,把上課、實習和畢業論文揉在了一年,水不水不能看時間,而是要看在單位時間之內獲得了什麼東西。」

為了不讓自己讀「水碩」,30歲的Miya做出過許多努力。Miya是少有的「大齡留學者」,來自海南農村,工科碩士畢業之後,誤打誤撞進入上海的風投圈打拼。在上海,她是工資月光族,靠著經營民宿攢了15萬元。30歲那年,工作瓶頸,感情不順,她選擇通過出國留學改變現狀。

為節省學費,她選擇的是花費較少的考文垂大學,一年學費15萬元人民幣,還可以分期繳納。為了賺錢,到達英國的第一周,Miya就去中餐館求職;為了省錢,她是一磅店的常客,一周的生活費加起來甚至不到20磅;為了練習口語,她努力和外國同學交流,每個周末都去教堂旁聽禮拜,和當地人聊天。

剛開始打工,Miya連甜醬的單詞都聽不懂,她只好「用熱情和能量掩蓋聽力和口語上的不足」。作為服務員需要面對一些落差感,「之前工作時,投資人都被叫得很尊重,突然被人說,『服務員怎麼怎麼樣』,還是挺不適應的。」每當心態崩潰,Miya鼓勵自己,「我的學費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要珍惜這些時光和機會。」

Miya在中餐館打工,跟一起打工的同學玩耍

陳蔓喜歡學校的圖書館,那是一棟外型像一顆巨大鑽石的建築,被學生們稱為「呆萌」(Diamond)。英國解封之後,她抱著「無論如何要體驗一下」的心態預約了圖書館自習,周圍都是外國同學,學習氛圍特別好。從5樓的窗戶望出去,還能看到山腳下Brass Founders的建築。

她後悔沒有抓緊機會多去圖書館幾次,但並不想把在英國上網課留學的一年用「遺憾」和「水」去定義。「這是在否定那一年的生活。就算它不怎麼樣,但它確確實實也是每天都在發生。」

盡頭

很大程度上,留學是為以後就業更順利。這條路走完後,最終還要面對就業市場的檢驗。

多數留學生都選擇了回國。領英發布的《2022中國留學生歸國求職洞察報告》指出,2021年,留學生歸國人數達到100萬,較之2020年,上漲了20萬人。在有限的崗位面前,越來越多的回國人數,進一步加劇了競爭。

黎園找工作頗為坎坷。她想進入規劃院,卻苦於純理論的課程學習沒有積累下作品集。有一次,她面試某家大型國企時,對方HR問,「你的碩士學歷我們不太接受,能不能以本科的學歷拿工資?」這個HR帶著偏見,認為純理論的專業屬於「花錢買學歷」。

這讓她感到格外挫敗。QS前30的海歸學歷,一年幾十萬的開銷,最後竟然成為「拖後腿」的東西。出去留學之前,她以為找工作至少會比本科好一點,「雖然對就業形勢有預計,但沒想到比本科還要差。」她每天焦慮地想,「怎麼會找不到工作呢?」

輾轉之下,她連專業不對口的報社都投了簡歷。今年3月,她拿到了一家地級市房地產國企的offer,這家國企在當地的聲譽一般,並不是黎園心裡的「最優解」。4個月投了幾百份簡歷,90%沒有回音,10%給了筆試機會,只有少數進入了面試。直到秋招結束,她手上只有這家「當時看不上」的offer。

入職之後,黎園驚訝地發現,她是這家地級新興國企里學歷最高的人,公司缺人,身邊不少同事甚至是專科出身。公司按碩士層次給她發工資,到手能達九千元,「比本科學歷多了好幾千」。這讓她嘗到幾絲甜頭,學歷還是幫助了自己一把。

黎園的表妹今年上大學,家裡親戚拿她做例子,讓表妹不管以什麼方式,一定要搞個研究生出來。「你看姐姐的碩士學歷,找工作都找了幾個月。」言下之意仿佛在暗示,沒有碩士學歷,處境會更加艱難。但黎園轉念看看身邊的同事,不禁想,「難道不考上碩士就沒法活了嗎?」

她不知道答案。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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