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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聞評論:簡中輿論場的戰爭周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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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24這天,烏俄戰爭鏖戰了一周年。但在簡體中文輿論場,僅僅是這麼個簡短的陳述,也會捲入令人疲憊的爭論:這到底是一場戰爭,還是所謂的特別軍事行動?它是不是一場侵略戰爭?如果從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算起,戰爭持續了9年還是1年?

不難看出,這場戰事從它的命名開始,就捲入了非常對立的兩種敘事:烏克蘭抗拒、俄羅斯強化的強權敘事,以及烏克蘭擁抱、歐美強化的自由敘事。這兩種針對敘事的姿態,具體地體現在簡中輿論場的每一條戰爭博文中,連帶戰爭的性質也分裂為兩種。

而簡中輿論場成為這場戰爭延伸出來的輿論戰陣地,也是有目共睹的。中國社交媒體以罕見的態度,允許兩種相反的戰爭意見混合在一處。支持或反對烏克蘭的人,烏克蘭全球募資網絡的一部分,針鋒相對的烏俄戰爭宣傳,在這裡尋找著各自的捍衛者。

粗略地看,簡中輿論戰的場景下,美國的、歐盟的、烏克蘭駐華使館,俄羅斯駐華使館及其控制的俄方官微,成為輿論戰的第一條戰線,它們的後面則是中文媒體組成的第二梯隊,分別站隊的中國網友、烏克蘭在華留學生的自媒體構成第三縱深。

這場戰爭史無前例地,將中國大陸人感到陌生的烏克蘭與俄羅斯拉近到跟前。戰前,對大多數中國來說,這是兩個陌生的國度。俄羅斯與中國的親和,更多體現在官方文件中,但它不是中國人的旅遊目的國,不是留學的主流選項,消費上的聯繫近似於無。

一年戰爭之後,上述薄弱的聯繫並沒有加強,甚至於,對俄羅斯的認知也沒有更豐富起來。但與此形成對比的是,由烏俄所代表的——或者網民認為它們代表的——兩種意識形態,在簡中輿論場得到強化,令戰爭的遠程觀摩者心中,有了更具象的擁戴與反對。

值得一提的是,在兩種聲音當中,擁戴霸權的人群更願意添加一種中國式想像,這令此種擁護具有了更接地氣(這不是一個恰當的詞);而擁戴自由的人們則很少將其與現實聯繫,他們看待烏克蘭抗俄的心理方式,近似於觀賞一部適合他們價值觀的戰爭影片。

不言自明的方面,是簡中網民在理解烏俄戰爭是表現出的一致性,亦即:將這場戰爭放在中美關係的基調、節奏與走向中加以權衡,中國人拿著一面叫作中國關係的放大鏡來透視烏俄戰爭。也許正是因為這一立足點和視角,令簡中網民趕上並走失在戰爭的全球化視野。

中方對烏俄戰爭的立場,在其表述上想要努力地安慰交戰雙方,想要與修辭中使用的中立一詞相吻合。總體上而言,中文的外交辭令在克制其準確性上頗有建樹,在為現實留有餘地上挑戰著人們的理解力。這種戰略模糊也許是輿論戰得以倖存的前提條件。

與伊拉克戰爭一樣,烏俄戰爭發生在戰場直播、軍事博主、戰鬥視頻等硬體組成的現代媒介的凝視之下,但在深入程度、達致的限度上遠遠超過伊戰。藉助傳播學的對照,也能明顯看到兩場戰爭中的簡中民眾的媒介抵達、戰爭營銷、觀念影響諸方面今非昔比。

與伊戰那時候相比,戰爭「塑造」觀念的這一影響模式在簡中輿論場退潮——這一模式實際上仍廣泛保留在歐美的戰爭文宣中,經過澤連斯基、普京拜登詹森、北歐一眾女性領導人的演講、發言反覆地強調與釋放,它是烏俄戰爭動員時主要的觀念來源。

與這一固有模式不同的是,簡中網民對觀念塑造「戰爭」似乎更感興趣。這大致包括但不限於兩種原因:一是與從前相比,自由觀念的品類變少變弱了,而國家觀念的擁躉變多變強了;二是前者無法單獨理出一條戰爭觀念與後者並存,只能被動跟隨。

因此,烏俄戰爭的實況在簡中輿論場能見度低、事實稀薄的弱點,並未構成網民在眼界與境界上自嘆弗如的弱項,反而激發起他們更強烈的願望,簇擁在外交立場周圍。烏俄戰爭一周年,簡中輿論場的諸多表現,見證了戰爭信息的匱乏並不能妨礙觀念塑造這一事實。

烏克蘭、俄羅斯與中國的種種互動,及其有力地勾沉未曾遠去的歷史記憶。歷史作為一種戰爭動員中的理論和立論資源,被澤連斯基乃至西方世界熟練地運用,所凝聚的東西令人驚訝。而在簡中輿論場對歷史的刻意隔斷,以服務於現實敘事,是否被動?

無可否認的一個判斷,整個世界都將被烏俄戰爭牽動,包括中國人在內的世界民眾的未來命運、尤其是它的關鍵部分,正在由這場戰爭塑造。一周年的時候,中國人在看待烏俄戰爭時,更多國家、更多前景也在透過戰爭看著中國人,不知後者是怎樣的複雜滋味。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舊聞評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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