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童話大王」鄭淵潔宣布永不再發表作品
4月18日，作家鄭淵潔在微博發布告別書，表示從即日起將告別商標維權，不再對侵犯他原創的知名文學角色在先權益的673個侵權商標維權。
鄭淵潔表示，他每天依然寫作，但作品包括已經寫出的長篇小說等永遠不再發表，「因為發表了將面對商標侵權而難以維權成功」。2022年1月，《童話大王》正式停刊，鄭淵潔曾告訴媒體，停刊是為集中精力同多個惡意搶註商標進行維權鬥爭。
鄭淵潔有「童話大王」之稱，1955年6月15日生於河北省石家莊市，著有《皮皮魯外傳》《魯西西外傳》《舒克貝塔歷險記》等圖書系列，創作了皮皮魯、魯西西、舒克和貝塔等知名角色，在2008年獲得了聯合國「國際版權創意金獎」。
據鄭淵潔出示的納稅單，2021年，他因自己所著的系列圖書，繳稅了一千多萬元人民幣。
鄭淵潔曬出了2021年的納稅單。圖源：微博
但與此同時，鄭淵潔發布的「告別書」也顯示，多年以來，他一直忙著解決商標維權問題。
根據鄭淵潔的說法，這些年來，他原創的知名文學角色已被惡意註冊710個侵權商標，範圍從鹵醃食品、內衣、燃氣閥門、鼠糧，到畜類人工授精，應有盡有。自2002年開始，他就對侵權商標進行維權，但21年來，只維權成功了37個侵權商標。
事實上，鄭淵潔提出商標維權問題已有多年。
據新華社此前報導，多年來，從打擊盜版書到打著作權官司，再到為商標維權，鄭淵潔一直站在維權一線。鄭淵潔稱「遭遇過各種形式的侵權」。他說，一些商家未經授權使用其創作的文學角色名稱註冊企業商號或商標，侵權企業遍布各地，不斷有讀者向他提供各種侵權線索。
20年來，他「不是維權就是在維權的路上」，但真正成功的只有16個。他統計，每一次成功維權平均需6年，聘請律師等費用約9萬元。
「平均每個侵權商標維權成功需要6年時間。維權時間最長的一個侵權商標，我用了19年時間一直打到最高法院才維權成功，但目前還有673個侵權商標沒有維權成功。」鄭淵潔在文中寫道。
02
此前《童話大王》被迫停刊
這已經不是鄭淵潔第一次公開表示對維權結果的不滿。2021年12月15日，鄭淵潔發微博稱，他創作的多個文學角色名字被他人註冊為商標，彼時已經66歲的他為了拿出全部精力去維權，決定將已持續出版36年的《童話大王》雜誌於2022年1月停刊。
在文中，他對侵權方蘇州市燃氣設備閥門製造有限公司和舒克（上海）管道設備服務有限公司喊話：中國作家鄭淵潔服輸，甘拜下風，從此不再發表新作。
「別了，商標維權。我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我能做的事只有弱弱修改《舒克貝塔傳》，舒克和皮皮魯不再去德國。」
鄭淵潔說，最開始他曾經委託相關機構幫忙維權，隨後發現存在很多問題，最終決定親自上陣維權。
「商標法、著作權法、刑法、反不正當競爭法、侵權責任法，這些法律我都要自學，慢慢地去掌握法學知識，只有掌握了這些知識，你在法庭上才有話語權。」鄭淵潔表示，他還將學習法律、商標維權的經歷作為創作靈感，寫成了童話故事，「可惜為了保護我作品的商標權，這些故事我還沒有發表，等到我的商標維權成功了，我會把這些故事分享給讀者們。」
03
關聯企業回應：胡說八道
鄭淵潔告別書很快引發了網絡熱議，很多網友對此表示惋惜，但也有部分人認為他「維權過度」，帶有一定的「賭氣」成分。
裁判文書顯示，在「德國舒克」一案中，蘇州市燃氣設備閥門製造有限公司申請的「舒克」商標來自於其合作方——德國舒克集團公司（Franz Schuck GmbH）。公開資料顯示，這家公司創立於1972年，主業為生產並銷售管道設備。公司名稱中的「Schuck」來自於創始人的姓氏。
Schuck是德語姓氏，《北京商報》記者查閱到，根據新華社譯名室編制的《德語姓名譯名手冊》（1999年版），Schuck的中文譯名為舒克。
但是，鄭淵潔方認為，將德文翻譯成中文有多種選擇。2008年舒克集團產品進入中國時，《舒克與貝塔》已經產生影響，「理應對鄭淵潔原創的知名文學角色『舒克』知曉並避讓。」鄭淵潔方還認為，「被申請人刻意註冊色『舒克』，難謂善意，有明顯搭車意圖。」
「一個企業到國外去註冊商標，它肯定要規避當地的知名詞語組合，這個詞語組合必須是非既有的詞語組合。原來是沒有舒克這個詞組的，我起這個書名的時間，要早於德國企業進入中國的時間。那這家企業翻譯過來就應當規避『舒克』。」4月19日中午，鄭淵潔對大河報·豫視頻《看見》記者表示。
鄭淵潔告訴《大河報》記者，「在德國有一個文學批評獎，德文發音也是舒克，就把它翻譯成了薛克文學獎，他們是有意識地規避。我問他們為什麼不叫舒克，他們說翻譯成舒克，別人就會認為這是一個兒童文學批評獎。還有德芙巧克力和多芬護膚品，它們其實用的都是完全相同的英文，但在選擇中文註冊商標時，就互相規避了。」
網絡上最大的爭議點就在於，「舒克」是一個童話角色，對這個名稱，在和兒童有關的日用生活品上進行保護是合理的，但如果擴大到管道設備等領域，企業是否涉及侵權？
對此，湖北今天律師事務所的方放律師在接受長江雲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馳名商標是允許跨類別保護的，但這個案子法院會考慮更多的是，可能侵權的商標是否對馳名商標有蹭熱度、搭便車的故意，舒克（上海）管道設備服務有限公司大概率面對的客戶並不是一般的消費者，其客戶也不是因為它叫「舒克」，就認為它出名而購買他的產品，所以法院認定不侵權是有其合理性的。」
北京卓緯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孫志峰對《北京商報》表示，舒克管道公司案件中，「舒克」系其創始人名字的中文譯名，工商登記的主營業務為輸送氣、油、水和區域供熱的閥門和管道設備批發進出口代理等，與童話作品並無太強的關聯性，也沒有證據證明舒克管道公司存在攀附童話作品知名度或有其他搭便車的情形，很難認定具有攀附侵權的主觀惡意。
舒克（上海）管道設備服務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在回應極目新聞採訪時則表示，鄭淵潔所說的事跟他們沒有關係，「純粹是胡說八道。」
04
維權邊界在哪兒
萬慧達智慧財產權首席合伙人、前國際商標協會（INTA）董事會成員白剛認為，同樣是鄭淵潔筆下的角色，「皮皮魯」「魯西西」被判侵權的可能性會更高一些。「這是比較少見的名字，專有性更強。」同理，「舒克貝塔」二者連起來註冊，也可增強唯一性。以「舒克貝塔」來註冊商標的其他商家，就帶有明顯的惡意，這種維權起來會相對容易。
融力天聞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淑娟也認為，「皮皮魯」「魯西西」這兩個名字為鄭淵潔獨創，和作品的聯繫更強，且已具有較高知名度，此時他人使用「皮皮魯」「魯西西」作為商標，其攀附的主觀意圖比較容易判斷。
「司法實踐中已經對『功夫熊貓』『哈利波特』等知名的角色名稱給予了保護，但是這種保護要慎重把握『度』，既要防止不正當占用他人的經營成果，也要避免損害社會公眾對社會公共文化資源的正當使用。」李淑娟說。
鄭淵潔在「告別書」中提到，其原創的知名文學角色被惡意註冊了700多個侵權商標，維權只成功了37個。但在白剛看來，「『侵權』與否有待行政、司法程序的最終認定，作者自己單方面認為是侵權沒有實質意義。」
「商標合理維權的邊界實質上在於商標權利人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的平衡。智慧財產權保護不應當是對智慧財產權權利人的絕對的壟斷性保護，而是通過保護智慧財產權實現創新激勵和經濟發展，是權利人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的平衡。」北京觀韜中茂律師事務所執行合伙人李洪江對《北京商報》表示。
智慧財產權權利邊界過於模糊或過大，都不利於技術創新及文化發展。孫志峰表示，任何智慧財產權不可能沒有權利的邊界，特別是商標法本質上保護商標指示商品或服務來源的功能，更需要結合其指向的商品或服務進行判斷。不能說只要某一個卡通形象知名度高，就可以將其排他權衍生到國民經濟的方方面面。
孫志峰認為，智慧財產權維權周期普遍都較長。以商標維權為例，需要立案受理、調查取證、公開審理、作出裁決等階段，為保障充分公平，這些程序還給各方當事人設立了救濟渠道，就需要耗費較長的時間。此類案件專業性相對較強、爭議普遍較大、各級裁判者認識不同造成最終結果不同、個案情況紛繁複雜等客觀或主觀情況，也是影響維權周期的原因。
「涉嫌侵權的商標主體數量眾多較為分散，如果要進行維權需要對眾多主體進行調查取證，難以推進。其次，商標搶註維權程序複雜，且成本較高，搶註成本與維權成本不對等。關於商標維權周期是否偏長需要進行個案分析，不同案件所涉及的維權周期也不同。作為在先權利人，我們還是呼籲重視自身權利的維護和布局，夯實自身權利基礎，才能更加有利地保護自身合法權益。」李洪江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