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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如果你每月有兩萬住房預算,你會買房上車從此月月還房貸,還是在公司附近租一套自己十年內都買不起的房子?住著不屬於自己的大房子,一兩年搬一次家,這樣的快樂真的超過買房嗎?

帶著對月租兩三萬「豪宅」的想像,我們採訪了三位這樣的年輕人。

我們當然很好奇,這些年輕人做什麼工作,租房錢從哪裡來,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只是和他們聊起天來才發現,原來他們的生活也不像大家心中那麼完美,同樣會面臨兩難選擇,會為了房子的問題生氣,甚至因為「啃老」而不安。

來看看這三位朋友只租房不買房的故事:

阿美

年齡:29歲

職業:股民/健身教練/博主

租房時間:八年

阿美曾在小紅書發過一段視頻,她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馬桶是壞的,沒有煤氣,臥室沒裝插座,廁所還沒有暖氣,凍得不敢洗澡。她的粉絲和她開玩笑說「這房子是扭蛋機扭的吧」。

這是阿美租過最貴的房子,她有差不多八年租房生活,橫跨北京上海,回憶自己租過的從每月五六千到兩萬的房子們,她直接說「說不出哪套最滿意,地段好的、面積大的房租就貴,地段不好的就便宜,沒有完美的事兒」。

她是一名標準的「斜槓青年」,全職工作是健身教練,炒股是多年副業,抖音和小紅書的粉絲加起來超過六十萬。這些年租房花費不低,阿美坦言自己最大比例的收入都是股市賺來的,「大學時已經靠炒股賺了不少錢」。

她說,每個人對消費的選擇不一樣:「我以前也曾經沉迷物質,大學時就用賺的錢買奔馳,買奢侈品,但後來越來越明白,物質的東西並不能給你帶來精神上的安全感和快樂,奢侈品也沒法給人帶來自我價值的提升。後來,我就不再把錢花在那些東西上,但願意花錢在生活體驗本身。」她現在即使有車,但還是很享受騎單車的感覺。

準備考研時她在房山租過五六千的房子,地點偏遠,但房子住得也不錯;後來在北京和上海都租過月租金一兩萬的房子,反倒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晚上颳大風時候,門發出特別可怕的聲音;地上有好多奇怪的蟲子;空調的出風口還一直有鳥叫聲。」

她在視頻中「吐槽」過那套月租兩萬的房子,就給她帶來不少麻煩,「基礎設施就沒做好,管道修一次也沒有用,最後修了差不多三四次,每次我都得請一天假,這些時間損失肯定也得不到補償,心裡還是挺不舒服的」。不過因為心疼押金,她還是等房子到期才搬出去。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阿美租過最貴的房子,月租金兩萬/受訪者供圖

對於租房,阿美有一肚子問題,「我白天去看的這個房子,我並不知道住進去以後,晚上會什麼樣」。她甚至想問,租房為什麼不和買東西一樣,三五天內能退換,踩到雷就只能自認倒霉,否則就得損失押金。

即使這樣,她從來沒想過要在北京或者上海買房,因為雖然她目前收入尚可,但覺得北京房子的價格還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房子對目前的我來說不是剛需,我更願意把錢用來投資、用來體驗人生」。雖然每次搬家也很麻煩,但她看得很開「生活就是處理絡繹不絕的麻煩嘛」。

今年,阿美回到老家幫爸媽處理家具生意,對她來說,陪伴父母、幫父母做事,對現階段的自己很重要。她暫時結束異地租房生活,雖然不確定未來還會不會回到北京上海,但她覺得「年輕人還是要到大城市去生活一下,哪怕因為租房存不下錢」。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梁一

年齡:36歲

職業:個人創業

租房時間:十年

梁一在上海十年,搬家差不多六七次,從最開始的七千元月租,到後面月租都是三萬以上。

2014年,剛剛來上海創業的她收入尚不穩定,每月進帳兩萬左右,那時候她在新華路租下一套月租七千的房子,她說自己「非常在意居住環境,所以願意在租房上多消費一些」。

那套房子梁一隻住了一年,因為工作地點遷到別處,她也就打算搬家。她租房一定要租在辦公室附近,這也是接下來每次搬家的理由,只要辦公地點一換,她就會跟著搬。

後來幾年梁一事業穩定,收入上漲,月租金也越來越高,她基本只看市中心的房子,對戶型、裝修、配套設施的要求也很高。但有一套照片看上去非常美的房子,倒成了她租房經歷中最無語的一段:

那是一套有五十多年歷史的老洋房,裝修很美,月租金兩萬,梁一看到房子的圖片就立刻決定租下。只是她住進去當晚,就覺得和白天陽光充足的時候感受不同,「各種不適應,住進去第一天就很後悔」,最後才不到一個月,她損失了仲介費和為了這套房買的一些家具,果斷把房子轉租出去搬走了。而聽說她搬走以後,她的爸爸和奶奶才說,之前來看她的時候,爸爸就對房子感覺不好,奶奶也說睡覺的時候很悶很不舒服。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這套和她「氣場不合」的房子,有著非常精緻的裝修/受訪者供圖

不過她也覺得,人和房子也有氣場不合,感受因人而異,「那套房子後來租給一位外企高管,是個男性,聽說他住的時候感覺很好,也續租了。」

梁一工作非常忙,她寫過「租一個100%滿意的房子可以大大改善我的日常心情和工作效率」。這幾年她租的房子月租金基本都在三萬以上,最貴的一套法租界的房子月租三萬五。除了之前那次迅速退租的事件,她沒再經歷過不滿意的房子,還總結出來「上海市中心月租三萬以上的房子基本都是二房東重新裝修的,家具家電和裝修品質都在線」。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梁一在自己的房子裡,這套房在法租界區域,月租三萬以上/受訪者供圖

她在南京有自己的房子,現在一個人在上海頻繁搬家,也會覺得煩,但她還是堅持目前不會買房,因為「我想買的房子價格太高,如果沒有足夠多存款和穩定流水,我是不會為了買房而買的」。有網友給她留言說「租那麼貴的不如還房貸」,她回覆說「用有限的錢體驗買不起的東西,也是一種自由和快樂」。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Col-Ex

年齡:27歲

職業:設計

租房時間:三年

Col-Ex(下文簡稱為C)是北京人,三年前到上海工作,開始租房生涯。

他第一套房子租在常德路附近,一居室月租金一萬六千。當時C的工資一萬四千,但父母支持他來上海發展的決定,所以負擔了他的房租。

那時剛來上海工作的他還不確定會待多久,工作也是先試用,所以是在airbnb找的短租房,雖然這套房在他看來裝修「很完美」,但只住了三個月左右。

後來他在上海搬了幾次家。設計行業回家也要加班,書房裡需要有屏幕、畫板等設備,就需要更大空間。去年他從月租金一萬八的房子,搬到了月租兩萬六的,和女友共同承擔房租。

在我們的三位採訪者里,C租房時間最短,但他對這件事有最多感觸。

他住的房子是三室兩廳,表面看起來確實是乾淨舒適的,而且之前只有一年出租經歷。但他住了大半年後,臥室和衛生間連接的地面就開始發霉,他找了裝修師傅來看,才發現衛生間防水沒做好。但他找仲介服務公司交涉時,對方的服務態度非常傲慢,回復也不及時,撕扯一個月,對方才答應維修:拆掉地板、塗了防水層、裝新地板。

我在北京月租兩萬的房子裡,不敢洗澡

Col-Ex修理地板的照片/受訪者供圖

過了好幾個月,C提起這段經歷還是很生氣:「兩萬六的房子,我就在客廳地上睡了一個周末。」他說從此就明白,這種「二房東」機構的裝修看起來很好,但其實施工時候就是走捷徑,不會考慮用戶住進來的體驗,「只要表面乾淨,就可以要高租金。」

現在C的收入比剛來上海時候高了很多,但即使這樣,他也覺得是「住在了自己能力之外的房子」,因為父母每月還是會給他一些財務支持。

他告訴我們,身邊這樣有家裡支持的朋友很多,包括他自己。但C卻對這樣的現狀隱隱不安:「我們95後,二十個人里,可能只有一個能自己在我們家裡的城市買房,甚至他還需要靠家裡。」

設計行業收入還不錯,但他總覺得靠父母租房、甚至買房不是一條可持續的路,也告訴我們今年他的很多朋友都離開北京和上海,有的就回到了老家父母身邊。

「我身邊大部分人,還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我們發現,這個目標可能永遠沒辦法達到,我沒有好好照顧爸媽,甚至還讓他們倒貼我,這讓我不安。」

不過,他焦慮的同時也在努力,C對設計行業還有一些期待,依然想試試自己的能力,他暫時不會離開上海,只是希望自己有天也能照顧好父母。

他和女友感情穩定,至於有一天會不會因為結婚而買房,目前他還沒有考慮。他只說「我現在所有計劃都是事業發展上的,這決定我人生中所有的東西」。

花多少錢租房、是否買房,都只是一個選擇,而這個選擇關乎著想要過哪種生活。

有人覺得「只有便宜的房子才會出問題,貴的房子住起來肯定舒服」,但是阿美會用她修理房子的經驗證實,月租很貴的房子也會影響你的工作和生活;Col-Ex會用他睡地板的經歷告訴你,外表光鮮的房子可能也就是金玉其外。

也有人以為不缺錢的生活就毫無煩惱,但阿美和粱一的斜槓生活、創業經歷和很多人追求的「安穩」無關;Col-Ex目前也看不清前路方向,對事業、對未來,所有人都在摸索中。

租房和買房就是生活的一個小切口。說到底,所有人都面對「在有限中做選擇」的問題,不管是金錢、時間,還是人的精力和心氣,預算都不會無限大。

而你看了他們的故事,又會想到什麼呢?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時尚先生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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