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已收到訪華邀請，而澳籍公民成蕾仍在中國受到關押。(ABC News: Luke Stephenson/Supplied)
偷雞不成蝕把米，用這個中文諺語來形容中國目前和澳大利亞的關係最為合適。
換句話說，就是用力過猛而適得其反。
在兩國緊張關係的最低點，中澳尖銳的貿易爭端和兩名澳大利亞公民在華被捕，曾一度服務於北京的「戰狼」外交策略。
但是，幾年後的今天，中國政府可能正在為此付出代價，因為那些措施為澳大利亞總理阿爾巴尼斯今年的訪華計劃蒙上一層疑雲。
本周，澳大利亞外交部長黃英賢（Penny Wong）在雅加達的東協外長會議上與中國最高級別的外交官王毅舉行了一年以來的第四次會談。
會談的焦點是確認阿爾巴尼斯總理的訪華日期——這也是王毅待辦清單中最重要的事項。
在中國是否為總理的到訪設置正確條件的疑問聲中，黃英賢並未確認訪問會發生。
「總理已收到訪問北京的邀請。我們希望此次出訪能在最積極的情況下進行，」她說。
參議員黃英賢在東協外長峰會期間會見了中共中央外事辦主任王毅。(Foreign Ministry of China)
「我認為我們在貿易上已經看到了一些進展，但我們希望看到更多。
「至於被拘留的澳大利亞人，我認為中國非常清楚澳大利亞對此事的重視，這就是為什麼我和總理在我們與對方的交流中一直提及這幾個具體案例。」
澳大利亞公民成蕾和楊恆均已在中國被關押了超過兩年。遭到關押的還有另外兩名澳大利亞公民，他們的案件涉及毒品，其中一人被判處死刑，另一人被判處無期徒刑。
圖為楊恆均與妻子袁小靚，楊恆均已被中國拘留超過四年。(AP: Chongyi Feng)
楊恆均案的複雜之處在於，他在成為澳大利亞公民以前曾在中國國家安全部工作，中國拒絕承認他的澳大利亞國籍。
成蕾案在過去兩年進展甚微，許多中國人權律師將此案描述為「人質外交」的例證。
這是長期以來中國政府針對西方國家的常規做法。
然而，隨著成蕾在中國遭到拘留接近三年，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北京也可能因為任意拘留澳大利亞公民而自食其果。
成蕾的命運
成蕾在接受閉門庭審一年多後，仍在等待判決。如果沒有定罪，她被釋放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成蕾已經近三年沒有見到她的兩個孩子了。(Source: CGTN)
許多澳大利亞人可能希望阿爾巴尼斯能在訪華後的回程將成蕾帶上飛機，和總理一起回到澳大利亞。但更有可能的是，這個案件將在秘密之中悄然解決。
這是因為中國特色的法律系統遵循「法制」，意味著法律應該為政權服務。
換句話說，中國共產黨凌駕於法律制度之上。
幫助處理過新加坡在華死刑犯的人權活動人士李世想說，法院可能還在想辦法找出證據，支持成蕾的國家安全罪名，或者還在根據坎培拉和北京之間的關係來考慮判決。
中國的司法系統也可以採取任意拘留外國公民的做法，甚至在收到上訴後加刑。
但從積極的角度來看，高級官員之間的交流最終可能有效促成外國囚犯獲釋。
李世想說，由於國家機密的定義含糊而廣泛，成蕾的案件有可能是一個「口袋罪」——這是一個形容中國政府起訴異議人士的術語。
「中國司法系統是政治武器，體制內的人必須效忠黨，」他說。
「外國人可以成為外交人質，這是中國的一種外交手段。
「這些案件都是通過外交途徑解決的，而不是法律。」
然而，在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治下，中國作為一個超級大國永遠不會屈服於澳大利亞這樣的中等強國。
中國外交正在轉變
澳中外交關係的升溫處於當代中國最不同尋常的歷史時刻——習近平廢除了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成為了終身的主席。
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步入第三個國家主席任期後正在尋求其執政的合法性。(AP: Mast Irham)
這不僅打破了世界認為中國在走向繁榮的過程中會擁抱民主的幻想，也讓中國和西方之間產生了巨大的信任割裂。
這樣的現實對於習近平努力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以及在全球事務方面發揮更為顯著的影響力而言，帶來了巨大的阻力。
再加上中國民眾甚至共產黨內對於領導制度的系統性倒退敢怒不敢言，習近平在新冠疫情結束後竭力需要通過和世界各國領導人互邀互訪來奠定其政權的合法性。
澳大利亞在習近平的願景中起著關鍵作用，為修復中國和美國的外交關係以及中國和西方更廣泛互動奠定了基礎。
但是，務實的民主政府和務虛的專制政權之間的區別在於，中國將阿爾巴尼斯訪華視為兩國和解的象徵性時刻，但澳大利亞可能希望在同意出訪之前看到更實際的保證。
推遲定下阿爾巴尼斯的訪華日期可能會損害北京的聲譽，而中國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CPTPP）申請的結果也依然待定。
澳大利亞擁有一票否決權，這可能讓北京在貿易方面採取了幾年難看的舉措後感到擔憂。同時，台灣也在爭奪加入這一貿易協定，這是中國想要避免的。
中國外交官一改往日「戰狼」外交的強硬風格，採取了近十年來前所未見的諂媚姿態。但是對於習近平來說，如果在澳大利亞採取行動之前先行一步，則意味著傷及自己的顏面。
貿易壁壘可以拆除，政治分歧可以擱置，但是對澳大利亞公民的持續拘留難以輕易忽視。
對中國來說，解決類似的紛爭並不新鮮。
加拿大釋放「華為公主」孟晚舟後不久，前外交官康明凱（Michael Kovrig）即從中國獲釋。(Reuters: Canadian Defence Forces)
當加拿大釋放「華為公主」——前財務長孟晚舟時，中國政府作為交換，立即允許在華關押的兩名加拿大公民登上返回加國的飛機。
兩名被禁止離開中國的華裔美國公民，辛西婭·劉（Cynthia Liu）和維克多·劉（Victor Liu）也在第二天成功返美。
劉氏姐弟的律師馬克·金斯伯格（Marc Ginsberg）說，美國總統拜登和習近平的一次電話會議促成了兩名美國公民離開中國。
如今，外交人質不僅是中國政府的痛點，而且可能對中國聲稱的主權和貿易利益帶來潛在的傷害。
中國外交官很可能從短視的狼戰時代吸取了沉痛的教訓——他們恐怕搬起石頭砸住了自己更長遠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