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好文 > 正文

陶方宣:北京宋莊:覺醒的奴隸

作者:
所有的因果環環相扣,無休無止,最終都會因果相報,偉大的佛早就洞察宇宙萬物。作為起義的農民來說,他們其實也是可憐的、可恨的:被官府欺壓得活不下去,就揭竿而起,推翻殘暴的統治,自己取而代之成為新的統治者。但是你不會想到,這幫曾經飽受欺壓的農民在成為統治者之後,人性中的惡立馬暴露無遺,比上一代更殘忍、更殘暴。金鑾殿沒坐多少年,他們又被新的暴民推翻。

「國慶」長假來到北京,就住在北京四惠中國傳媒大學後面的金家村。偶然在地圖上發現此地離著名的北漂畫家聚集地——通州宋莊不遠,就搭計程車過去看了看。只打算隨便走一走,就是到此一游的意思,沒作他想。結果,在宋莊國際藝術館,就看到以下令我震撼的一幕,是一尊雕塑:《覺醒的奴隸》。

相信稍稍上了點年紀的讀者,一眼就認出中間那個表情絕望的人是誰了。他被一群螞蟻或螻蛄似的人群圍擁著、摳挖著、指斥著、啃噬著、攀爬著。在他統治的那個時代,就是一塊巨大的黑幕,黑幕中下的人群,如螞蟻如螻蛄。他們在土地上辛勤耕種,拱手將勞動果實上繳,然後又成千上萬地活活餓死。知識分子的處境更加悲慘,在一次又一次運動中被流放到蠻荒之地,活活餓死、病死的不計其數,自殺成為他們唯一的選擇。能存活的唯一路徑,就是放棄尊嚴,加盟到他們那個陣營。為什麼極權國家都要延續如此中世紀黑暗?我一時半會沒有辦法釐清,只能從文化的源頭尋找病因。好在歷史一直朝前走,天空雖然並沒有完全明亮,但是最黑暗的那一段已經度過。雖然絕大部分奴隸仍然在昏睡,但是覺醒的奴隸卻越來越多。這尊雕塑讓我看到先知先覺的藝術大師的沉重頭顱,他們從來沒有停止思考——只有他們在思考,也只有北京才有這種思考。

我圍著這尊雕塑左三圈右三圈轉圈子,我看到雕塑中間那個痛苦的男人。我突然想,他其實就是一個末代農民起義軍首領——像陳勝和吳廣一樣,像朱元璋李自成一樣。從他身上,你完全可以分析出中國農耕社會薰陶出的人格特徵和文化特徵。也許到了晚年,時代再進步一點,再包容一些,我會安靜地坐下來寫一寫他——像這尊雕塑引起人們震撼一樣,我相信這本書也會讓世人震驚。我完全理解他,一如我清晰地洞察人性的黑暗。但是現在我沒有時間,也不能寫。以我的性格,一提筆肯定要寫深寫透,這樣的書不可能在國內出版,即便在網絡上也沒辦法發出來。如果不痛不癢寫一點,蜻蜓點水,淺嘗即止,又太沒有意思。

這裡要申明一點,農民式的起義不可能給中國帶來前途與希望,農民的思維、農民眼界與知識結構,註定了後來的中國會對文化與文明進行大清洗,會與世界普世文明對抗。這是農民本性決定的,奈何不得。一切全是命中注定——人、世界、自然、歷史,並非漫無章法,全都有因可循。所有的因果環環相扣,無休無止,最終都會因果相報,偉大的佛早就洞察宇宙萬物。作為起義的農民來說,他們其實也是可憐的、可恨的:被官府欺壓得活不下去,就揭竿而起,推翻殘暴的統治,自己取而代之成為新的統治者。但是你不會想到,這幫曾經飽受欺壓的農民在成為統治者之後,人性中的惡立馬暴露無遺,比上一代更殘忍、更殘暴。金鑾殿沒坐多少年,他們又被新的暴民推翻。中國歷史五千年,一直就在這種鬼推磨與鬼打牆中輪迴了一次又一次,推翻朝代,建立朝代,再推翻,再建立——到今天也沒有走出這片迷魂陣。

現在的中國,在政治體制上與古代沒有多大區別,和唐朝宋朝、明朝、清朝並無太大的不同。物質豐富只能表明時代的進步、科技的進步,這是歐洲文明的引領——還是不要多說了,我這裡只想解釋一下,為什麼稱他為末代農民起義軍首領?因為現代科技的高度發達催生了威力無比的現代化武器,過去冷兵器時代那種大刀、長矛、火銃作武器的農民起義,在當今肯定無法取得成功。再說,現代人類價值觀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巨大轉變:以武力獲得的政權被視為非法,過去說"槍桿子裡出政權"——打天下其實就是搶天下,"打"和"搶"都太野蠻,已經完全不符合國際通行的價值觀。只有通過多黨競選、公民投票產生的政權,才是一個國家唯一合法的政權——這就是時代的進步。除此之外,權力沒有任何合法來源。所以,他註定只是末代農民起義軍首領。末代,最後的一代。

萬幸的是,時代的進步讓中國的奴隸已經覺醒,有了越來越多的公共知識分子,有了像《覺醒的奴隸》這樣深刻的藝術作品——這也是我長假在北京最大的收穫。

責任編輯: 李安達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3/1003/19611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