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約書亞·庫蘭奇克（Joshua Kurlantzick）
譯者：仁者樂山
圖：2020年11月7日，泰國曼谷，抗議者高舉被綁架的泰國持不同政見者 Wanchalearm Satsaksit的標語牌
上個月，加拿大總理賈斯廷·特魯多（Justin Trudeau）指責印度政府是今年6月在溫哥華郊區殺害有爭議的加拿大錫克教分離主義領袖哈迪普·辛格·尼賈爾（Hardeep Singh Najar）的幕後黑手。印度否認了這一指控，該指控部分依據是美國情報部門提供的證據。但《華盛頓郵報》的一項調查表明，這次謀殺至少是「一次比之前報導的規模更大、更有組織的行動」，殺手似乎使用了專業戰術。
假設印度是辛格被殺的幕後黑手，那麼這也不是一個唯一的案例。相反，這是近年來一種趨勢的最新案例，即許多國家在其他國家境內綁架或乾脆殺害政治異見人士、恐怖主義嫌疑人和反政府活動人士的行為變得更加大膽。
俄羅斯針對海外持不同政見者的暗殺企圖可能是最突出的例子。但多年來，美國從外國抓獲恐怖分子嫌疑人，並將他們轉移到關塔那摩和第三國的其他「黑點」（black site）拘留中心。2011年，一支美國特種作戰部隊在沒有通知或尋求巴基斯坦政府授權的情況下潛入巴基斯坦，擊斃了奧薩馬·賓·拉登及其隨從。2018年，沙特阿拉伯在伊斯坦堡的沙特領事館殺害了持不同政見的記者賈邁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暗殺或暗殺未遂行為，多年來，這種行為被國際社會視為禁忌，但現在變得越來越司空見慣，而綁架者或殺手卻很少被追究責任。
雖然在這方面東南亞經常被忽視，但它實際上在許多方面都走在了這一趨勢的前面。事實上，該地區——幾乎完全由專制政府組成——已成為境外引渡、失蹤和殺戮的溫床。該地區的專制國家對這些活動幾乎毫無顧忌，在某些情況下，他們可能還會得到所在國家的幫助來綁架或處決持不同政見者。總的來說，東南亞國家協會（ASEAN）在人權問題上明顯薄弱，他們對這個問題不聞不問聽之任之，也就不足為奇了。
事實上，無論世界其他地方對境外引渡和處決存在怎樣的禁忌，在東南亞大陸從未真正存在過。而隨著該地區各國之間的關係日益密切，它們也加強了這些活動。
與中國接壤的寮國和柬埔寨，是世界上最專制的兩個政權，它們一直是這一趨勢的中心。今年早些時候，寮國允許中國政府將一名在寮國尋求庇護的維權律師帶回中國，而他在中國幾乎肯定會面臨嚴厲的懲罰。
無論世界其他地方對境外引渡和處決存在怎樣的禁忌，在東南亞大陸從未真正存在過。
此外，正如「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所指出的，來自泰國等鄰國的持不同政見者經常在寮國失蹤或死亡。2019年，兩名曾批評君主制——這在泰國屬於非法——的泰國活動人士的屍體，被發現死在靠近寮國一側的湄公河中，他們的屍體被塞滿了混凝土。與此同時，據《紐約時報》報導，目擊者稱，在2020年，流亡柬埔寨的泰國民主運動人士 Wanchalerm Satsaksit被武裝人員捆綁塞進一輛黑色轎車。他最後的話——被正與他通電話的妹妹聽到——是「無法呼吸」。
《紐約時報》進一步指出，另外三名逃往越南的泰國活動人士也失蹤了，顯然是被越南政府移交給泰國當局了。總的來說，近年來至少有9名泰國活動人士在鄰國失蹤和/或遇害，由於一些案件沒有被報導，因此實際數字可能更高。
泰國可能正在向寮國和其他國家回報這一恩惠。5月，寮國著名活動家 Bounsuan Kitiyano在泰國東北部的森林中被槍殺。在此之前，在泰國尋求避難的寮國活動人士遭到襲擊並被捕。據自由亞洲電台今年早些時候的報導，總部位於泰國的「自由寮國」持不同政見團體的聯合創始人、聯合國承認的難民 Khoukham Keomanivong，「去年在泰國的一次閉門審判中因簽證逾期而被定罪」，目前被關押「等待遣返回寮國」。此外，居住在曼谷的寮國著名人權和民主活動家 Od Sayavong，自2019年8月以來一直下落不明。
泰國似乎還在幫助鄰國緬甸的軍政府，緬甸軍政府正在一場內戰中對本國人民實施焦土（scorched-earth）行動，這場內戰是去年除烏克蘭戰爭外世界上傷亡最慘重的衝突。據自由亞洲電台5月報導，三名緬甸反軍政府活動人士試圖進入泰國尋求醫療援助。據報導，泰國當局在與緬甸一河之隔的泰國邊境城鎮湄索（Mae Sot）抓住了他們，並將他們移交給緬甸的安全部隊，他們很可能在那裡遭到監禁或更糟的待遇。自由亞洲電台指出，一些未經證實的報導表明，這些活動人士在軍政府關押期間被殺害。
更有甚者，當疑似中國安全部隊綁架了香港市場著名的獨立圖書出版商桂民海時，泰國當局卻袖手旁觀，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桂民海當時住在泰國芭堤雅（Pattaya），他被綁架的過程被閉路電視攝影機拍了下來，但泰國政府只進行了粗略的調查。他後來被軟禁在中國大陸，看起來像是受到了虐待。
越南甚至走得更遠，其行動超出了該地區的範圍，進行了人們通常會聯想到沙烏地阿拉伯、俄羅斯、中國、以色列、美國以及現在印度的那種遠程引渡。2017年，德國指控越南情報部門通過越南駐德國大使館，在德國境內綁架了越南公民鄭春成（Trinh Xuan Thanh），並將其送回越南。一年後，德國法院判定一名居住在捷克的越南人參與了綁架。去年，該案的另一名嫌疑人在布拉格被抓獲，並被引渡到德國接受審判。然而，鄭春成在越南被判處終身監禁。
如果不追究責任，東南亞的專制政府就會認為他們可以繼續逍遙法外，進行境外引渡和殺戮。可悲的是，目前看來他們是對的。
作者簡介：約書亞·庫蘭奇克（Joshua Kurlantzick）是美國外交關係協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東南亞高級研究員，也是「世界政治評論」的特約分析師。他的新書是《北京的全球媒體攻勢：中國影響亞洲和世界的不平衡活動》（Beijing’s Global Media Offensive: China’s Uneven Campaign to Influence Asia and the Worl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