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長期吃香菇習慣的人開發了一些新的吃法——比如生吃，結果就......（不是撓的）
一晚，瑞士日內瓦大學醫院急診科的值班醫生Eglė Janušonytė接診了一位老人，老人說自己皮膚癢到完全無法睡著。當Janušonytė帶著疑惑查看這位72歲老人的背部和臀部上部時，他完全驚呆了，這是一幅「一旦看到就不會忘記」的畫面——
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斑痕，老人好像經歷了一次殘忍的暴力襲擊，被人毫不留情地鞭打了一頓。不過，Janušonytė沒有忘記老人說的是特別癢。
全身被「鞭打」了
來醫院就診之前，老人這樣奇癢無比的情況已經持續2天了。他服用過一些治療過敏的藥物，包括抗組胺藥和強的松，但沒有效果。Janušony和一位同事根據老人背上紅色斑痕的特徵，判斷出了他患的是一種罕見的皮膚炎：鞭狀紅斑（flagellate erythema）。近期，他們在一項發表於《新英格蘭醫學雜誌》（NEJM）的研究中，講述了該病例的故事。
為了找到具體的致病原因，他們對可能的情況進行了逐一排查。他們發現老人雖然出現了紅斑，但沒有淋巴結腫大，可以排除病毒和細菌感染。此外，患者的情況也不屬於皮膚劃痕症（dermographism，通常和感染、情緒低落以及服用的藥物有關），或者黏膜受累（mucosal involvement）。最終，他們將視線匯聚到了2種可能的原因，一個是服用了博來黴素（Bleomycin），另一個是生食或者食用了沒煮熟的香菇。
想必大家應該能猜到是哪種原因了。隨著Janušony進一步了解到老人的飲食習慣，他們發現隨著香菇這種原產於亞洲的美味食用菌成為全球產量第二大的食用菇，並傳到歐洲後，更多的人開始嘗試這種鮮嫩可口、富有嚼勁的食材。而就在2天前，老人正在嘗試做一種新的菜，其中正好有香菇。
他應該是吃下了沒熟的香菇，因此患上了由香菇誘導的鞭狀紅斑——也稱為香菇皮膚炎（Shiitake dermatitis）。
72歲老人的背部和臀部上部出現的鞭狀紅斑，圖片來源於《新英格蘭醫學雜誌》
圖片來源：Pixabay
不止是在瑞士，在一項於2014年發表在《臨床毒理學》（Clinical Toxicology）上的研究中，法國科學家收集了10多年來該國出現的香菇皮膚炎病例，發現在32個患者中，有15個患者是因為直接食用生香菇，導致全身出現了罕見的香菇皮膚炎。而那些不喜歡生香菇口感的人，則幸運地避免了這種情況。此外，在德國、巴西等國家也有相關的病例報導。由於香菇原產地是東亞，這種情況在亞洲國家更加常見，最早的香菇皮膚炎病例就是由日本科學家在1974年報導的。
有害和有益的香菇多糖
為何小小的香菇有如此大的威力呢？
這和香菇子實體細胞的細胞壁中的一種多糖——香菇多糖（Lentinan）有關。這種物質並不耐熱，在烹飪熟後（大部分人的吃法），這種關鍵的、導致香菇皮膚炎的物質就會被破壞。然而如果人吃了沒有烹飪熟或者直接吃了生香菇，香菇多糖進入人體內約24小時後，就可能會導致食用者出現全身紅斑、條紋性痒疹，不只是背部和四肢，甚至面部和後腦勺都會出現鞭狀紅斑。這些紅斑會引發極其癢的感覺，且還會因為接觸陽光而進一步惡化。
美味的香菇湯 圖片來源：Pixabay
幸運的是，醫生們發現香菇皮膚炎是一種自限性疾病，換句話說，這種疾病雖然沒有對應的藥物來治療，但3~21天後，由它引發的症狀會逐漸消失。對於在日內瓦生活的那位老人，Janušony和同事還是給他開了一些糖皮質激素和口服抗組胺藥來緩解症狀。在2周之後的隨訪中，他們發現老人癢症狀已經緩解，雖然身上還有一些斑痕。不過正如前文提到的，這些藥物並沒有明顯的效果，可以預想老人在病情恢復的過程中，還是會因為非常癢而難受，但卻不得不忍受。
目前，研究人員已經能解釋香菇多糖引發香菇皮膚炎的原因，它能促進免疫細胞分泌白細胞介素-1和其他炎症細胞因子，這個過程會導致血管舒張、出血和皮疹出現。然而神奇的是，除了引發鞭狀紅斑這種令人難受的症狀，作為中國和日本民間藥材的香菇，其中的香菇多糖還可以作為一種抗癌的化療藥物。
香菇多糖具有多條糖鏈，擁有十分特殊的結構，而這也讓其具有廣泛的抗腫瘤和抗癌活性。它主要通過調節白細胞介素（IL）、巨噬細胞、輔助T細胞和自然殺傷細胞（NK）等，來提高癌症的化療和放療效果，改善治療期間患者的生活品質。
不同人對香菇多糖的敏感性不同，這導致他們由香菇多糖引發的免疫反應程度不同，從而決定了他們是否出現香菇皮膚炎。例如在一項臨床實驗中，500名接受香菇多糖注射的癌症患者有9位患者就出現了香菇皮膚炎。
但只要不再攝入香菇多糖，香菇皮膚炎就能有所改善。對於這些需要治療癌症的患者，或許可以嘗試其他的治療方法。不過如果能對香菇多糖的結構進行適當改造，來避免香菇皮膚炎的出現，或許能更好地幫助癌症患者。
不過如果身上真出現了鞭狀紅斑，或者大面積的紅斑，但和生吃香菇無關，這時需要著重考慮另外一些因素了。根據去年一項發表於Mayo clinic proceedings的論文，一位23歲的男性患者因為外生殖細胞腫瘤等，接受了包括博來黴素在內的3種抗癌藥物的聯合化療。4天之內，他的軀幹、頸部、頭皮、手和四肢出現了丘疹，丘疹隨後發展成極其瘙癢的鞭狀紅斑。
治療的醫生也是給他開了一些抗組胺藥，以及局部和口服皮質類固醇藥物治療。不過，由於患者需要繼續化療——繼續用博來黴素，這種鞭狀紅斑變得愈發嚴重。根據一些研究，在接受博來黴素治療的患者中，有8%~20%的人可能出現鞭狀紅斑，而這種情況和給藥途徑、劑量無關。
博來黴素和香菇多糖導致的鞭狀紅斑存在一些差異。一些研究顯示，博來黴素會在人的皮膚中導致毒理反應。當身體中沒有足夠對應的水解酶來清除博來黴素時，它會在皮膚細胞中沉積，損傷角質細胞和黑色素細胞。當這些細胞被破壞後，它們內部的色素就會在皮膚表面沉積，呈現出一道道線性、鞭狀的紅斑斑塊或丘疹。這種情況也可以自愈，但嚴重情況下，還是需要及時停止使用致病症的藥物。除了香菇和博來黴素，類似鞭狀紅斑的皮疹還可能與成人斯蒂爾病（AOSD）、皮肌炎、感染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IV）以及服用一些其它藥物有關。
如果出現類似的症狀，一定要及時就診。另外，香菇一定要熟透了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