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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夫:我的家族史和革命宏大敘事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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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的讀者可能很難相信,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竟然會以拯救天下蒼生的名義發生。因為世人無緣聽到那些屈死的冤魂的慘痛陳述,因懾於極權社會鎮壓的淫威,那些曾經尚存的受害者——包括我的姑母——也往往不敢吐露任何實情,所以那些可怕的真相大都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如果不是象曾志這樣的當事人本人無意中透露出來的這些血腥告白,革命的宏大敘事就會被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把他們的罪惡洗得一乾二淨。

在《水滸傳》中看到的那種遍及天下的綁票演義一樣。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之間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國家正統的歷史敘事都把這種駭人聽聞的綁票勒索歸昝於那些土匪豪強。而當人們揭開歷史的深重帷幕,則會發現這種正統的歷史敘事者本身就是這些事件中主角的精神上的傳人。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的中國紅軍,是為害中國社會和民間的最主要的劫掠者。在"打土豪分田地"的口號聲中,中國共產黨主導了近代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搶劫運動。而由於國共分裂,共產黨轉入非法狀態之後,綁架勒索更成為中國共產黨及其軍事力量紅軍的斂財籌餉的主要手段。

很少有中國共產黨人作為當事人來主動地披露自己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但也並非絕無僅有。譬如,中國共產黨的元勛之一曾志,就在她的紅色革命回憶錄《一個革命的倖存者一曾志回憶實錄》(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中無意中提到,她後來的夫君陶鑄"在擔任漳屬特委書記時,帶人用一枝小手槍,綁了一個地主的孩子,獲贖金三千多元"(p135)。

受害者的陳述則從另一個角度來敘述更為悲慘的故事。在《慷慨成仁:殉道的師達能夫婦》(戴存義著,證道出版社1935年中文版)一書中,則講述了一個紅軍首領一一方志敏如何綁架美國傳教士師達能(John Stam),史文明(Betty Stam)夫婦,並在未能得逞獲得贖金時,斬首這對夫婦的悲慘故事。方志敏時為蘇維埃政府"贛東北省"主席兼財政部長,他的主要"勳業"就是通過綁架勒索為紅軍斂財籌餉。1921年,時為青少年的方某曾就讀於江西九江南偉烈學校這所著名的教會學校,但他卻絲毫未能感染到宗教中的悲憫情懷。他在投身革命之初,曾在江西老家領導農民運動,他對革命的投名狀,就是帶頭抓捕和處死他的親叔叔方雨田:罪名是因為方雨田擁有田產,是所謂的地主。

1930年7月,方志敏領導的紅十軍劫掠了江西瓷都景德鎮,綁架了多名在景德鎮經商的外國商人,並將他們押往"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贛東北省省會"——葛源。從這些外國商人的家人中勒索到巨額贖金後,才把他們釋放。也是在這次大規模的劫掠中,方領導的紅軍洗劫了景德鎮當時的富紳、也是當時中國最著名的瓷器美術大師鄧碧珊的家產,更為慘烈的是,鄧本人也被方志敏手下的紅軍無情地砍了腦袋。1932年6月,方志敏帶領紅軍洗劫了位於浙江省衢州江山市的廿八都——這個富甲一方的商旅重鎮。綁架了兩百多名地主和富紳。在勒索到大量金銀財物之後,有些所謂的"肉票"一被綁架者依然還是被撕票,慘死在紅軍手下。

1934年12月6日,方領導的抗日先遣隊下屬的紅十九師,綁架了在安徽旌德縣城傳教的美國人師達能夫婦和他們年僅兩個月大的女兒海倫(Helen Priscilla Stam),他們命令師達能夫婦傳信上海教會總部,要求兩萬大洋的贖金。師達能夫婦是一對富於自我犧牲精神的基督教徒,他們無意為此向教會申請贖金。於是,紅軍殘忍地在廟首鎮斬殺這對夫妻,陪斬的包括一位當時從刑場上挺身而出為師達能夫婦鳴冤的當地基督教徒張師聖(《旌德縣誌》兵事紀略,1992年版)。讀者們也許巳經注意到,在這次綁架事件中也像在我姑母的綁架事件中一樣,牽涉到一個嬰兒——海倫。海倫的命運幾乎跟我的二表哥一樣,她在被綁架之初因為驚駭而哭鬧,綁架者試圖殺害這個幼嬰,但為同監的一位中國無名氏所勸阻。只是,這位勇敢的中國人自己卻為此失去了生命。後來,當師達能夫婦被斬首之後,海倫被遺棄在廟首的監禁地,12月9日下午,為一名中國牧師盧克周所尋獲。盧克周后來輾轉將這個可憐的孤兒送到山東濟南,把海倫交給了她也在中國傳教的外祖父母手中(戴存義。《慷慨成仁:殉道的師達能夫婦》證道出版社1935年中文版)。

這件駭人聽聞的綁架撕票慘案震驚了整個世界,連美國的時代雜誌也報導了這一慘案(CHINA: Undercurrent of Joy.《Time》.1934-12-24)。全世界的關注促使國府迅速調兵遣將,剿滅這幫綁匪,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方志敏即被抓獲,半年後,首惡得到懲罰,正義終於得到伸張。

二、三十年代的紅軍,不管位於何處,都捲入過綁票勒索的勾當。這些散落在江西、湖南、湖北、福建、浙江、和安徽一帶的紅軍,無一例外地通過所謂的打土豪分田地、劫掠綁架當地的民眾,來籌集軍餉。前蘇聯和共產第三國際曾經從財政上支持中國共產黨。但國共分裂之後,中國共產黨及其武裝紅軍被分割在幾塊相對孤立的地域,與蘇聯的聯繫由此而中斷。處在相對孤立區域的紅軍於是開始了大規模地從所在地的民眾中劫掠財富。如曾志在她的紅色回憶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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