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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內心的自卑脆弱,靠找別人茬解決

傳說中有一根神奇的刺。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偷偷蹦出來,挑動大眾的神經。

12月9日,楊丞琳鄭州演唱會。

因為一句玩笑,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據網友的現場視頻,楊丞琳這段話的起因是,一對情侶在座位上親親,被大屏幕捕捉到,於是她就讓親親的朋友揮舞螢光棒。

但觀眾卻很調皮,都不約而同地揮了起來。

於是,才有了楊丞琳這番話:

「鄭州人真的好調皮哦。河南人不可以這樣子誒,你們已經有一些名聲誒,愛騙人的事情。你們不要騙我!」

但即使還原了全過程,楊丞琳事後也公開道歉。

很多人依然表示無法接受——

「建議封殺!滾出大陸!」

雖然地獄歧視是網際網路的老話題了,從河南人偷井蓋,到廣東人吃福建人,從東北人的飛地海南,到散裝互黑的江蘇。

但,把地域歧視直接上升到政治立場,要求封殺,過去還從未有這樣的敏感。

到底什麼算地域歧視?

我們又應該選擇什麼合理的方式去應對?

不用引申得太遠。

Sir發現,地域標籤在電影裡還挺常見的。

01

應該沒有人質疑,地域歧視應該反對。

楊丞琳這番話是故意的侮辱,還是不當的玩笑,各位也可以自行分辨。

值得商榷的是——

地域歧視算「辱華」嗎?

如果其他省份的人歧視河南人,大家可能也會罵,但估計沒人會說辱華。

為什麼台灣人,就「辱」了?

持這種看法的人算不算也辱了華?因為他們下意識,就把台灣和其他省份區別對待,排除在了「華」之外。

簡單說。

地域歧視不好。

在Sir看來這更多是個素質問題,不管你歧視的是地域,歧視女性,歧視不同種族,都是不好的表現。

但今天,動不動就把這當成了政治立場問題,當成敵我矛盾。

如果說,楊丞琳的玩笑還帶有一點冒犯,因為涉及到刻板印象。

那麼前段時間陳奕迅被罵「地域歧視」。

則讓Sir完全摸不著頭腦——

澳門演唱會互動環節,陳奕迅用粵語發表巡迴感想。

突然,一位觀眾起鬨:講國語!講普通話!

陳奕迅表情無奈。

卻沒有答應講國語,而是用一句塑料泰語化解了尷尬。

於是,在媒體的斷章取義下,就變成了——

陳奕迅演唱會拒絕講國語,歧視大陸觀眾。

但實情呢?

陳奕迅不是不願講國語。

事實上講完泰語之後,他非常嚴肅地回應了自己的拒絕:

「'麻煩你說國語',就比較好聽一點,但是你是『講國語』(大聲),我就不會講了。就像如果有人說speak English,我也會shut up。」

本來只是粉絲和偶像之間的小插曲。

現場觀眾也沒有任何問題,繼續快樂聽歌。

但圍觀的網友卻表示絕對不能放過。

一個很小的方言問題。

不僅要上升到地域歧視。

還要被說「數典忘祖」、「立場可疑」。

評論區有人為陳奕迅解釋。

說他普通話很好,從來沒表達過粵語就比普通話高級。

結果,在部分網友的眼裡。

這都變成了「數典忘祖」。

Sir想不通。

按照這屆網友的邏輯——

講粵語就是數典忘祖,所以粵語就不是中國話了?

這樣看來,他們自己才是立場最可疑的那一個啊。

其實從楊丞琳到陳奕迅。

他們的共同點是——

都是港台明星。

在他們習慣的環境裡,互動環節是可以講心裡話,暴露真性情的場合。

一點小脾氣,一點冒犯性,是加分項。

但顯然。

在今天寧可boring,不可犯錯的內娛。

任何一句玩笑,都有可能你永遠說不清的涼粉。

02

不僅是明星。

關於地域歧視,紛爭其實由來已久。

只不過過去的人對於地域的「感情」,還不至於那麼脆弱,那麼容易被傷害。

雖然今天趙本山是大眾懷念的小品王。

可在當年,他也沒少被噴過。

《賣拐》,是歧視殘疾人。

其餘的小品,全都可以歸為歧視農村人。

再加上口音,還可以進一步具體到嘲笑東北農村人。

2006年,趙本山賀歲片《落葉歸根》。

當年郭德綱演的劫匪。

都還印象深刻吧——

上搶天、下搶地、中搶空氣,十分活靈活現的一個角色。

但一位河南網友表示被傷害到了。

「搶劫就搶劫,你郭德綱又不是河南人,為什麼要用河南口音?」

一個為了生動的方言設置。

變成了「地域歧視」的誅心論。

當時甚至流傳一則帖子,把罪名說的特別嚴重:

郭德綱扮劫匪說河南話,嚴重侮辱河南人形象。

2011年,大爆款《失戀33天》。

片中的李可拗著一口做作的港台腔,最後又因為一句河南口音的粗口,人設徹底崩塌。

當時同樣有河南網友表示不滿——

原著里就沒說李可是河南人,編劇這樣強調是什麼用心?

郭德綱演的劫匪,表面看是反派。

但有沒有要開河南人地圖炮的意思呢?

後面的情節,聽到趙本山要把工友的屍體運回家,把從乘客手裡搶來的錢,全部給了趙本山。

況且,《落葉歸根》故事跨域大半個中國,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是不是走到了河南境內,就必須統統安排好人,否則就是地域黑了?

如果這樣,那麼恐怕以後國產影視劇全部都虛擬化了才好,不是綠藤市就是津海,這樣誰都不用得罪?

如果以今天這麼嚴苛的眼光去看。

那麼當年許多的電影都該下架。

《賭聖》。

星仔從廣州到香港投奔親戚,蓬頭垢面,拎著蛇皮袋,隨地亂扔垃圾,隨地吐痰,隨意挖鼻孔摳腳。

是不是說廣州人都沒素質

一個陰陽怪氣的狗腿,說只有我們山西,才能生產出這麼優良的品種。

是不是攻擊山西人都愛幹壞事?

《國產凌凌漆》。

有一個劫匪籍貫寫的是湖南人,但講的又是河南話,而經過台灣同胞翻譯出來的配音,又夾帶著山東習慣用語……

慘了,這是一下子掃射了這三個省份的人?

其實地域黑髮展到今天。

就像是「辱華」一樣,早就具備了賽博屬性。

背後的邏輯是,只要你展現了一個群體的負面,一個地方的黑暗——哪怕這些情況是客觀存在的,那都是攻擊、歧視。

不一樣的是。

過去對地域攻擊敏感的,往往只是一小撮人,會受到主串流媒體的批評教育。

2017年,微博網友還自發舉辦過一個很火的話題,叫「第一屆家鄉自黑大賽」。

在當時,網友非但沒有吵起來,反而還相當融洽。

因為有時候。

將刻板變成笑話,去調侃,去思考,也是化解隔閡的良藥。

時代變了。

今天,楊丞琳這一句需要結合上下文的玩笑,會被無限放大,嚴肅審判。

主辦方被約談,國台辦要回應,甚至還有追究法律責任一說。

而網友呢?

哪怕足夠嚴肅了,還依然不接受,認為就該趁機封殺。

一時之間。

Sir真的分不清楚。

這種一觸即發,草木皆兵的氛圍。

到底是意味著——

我們的隔閡更多了,還是更少了?

03

有必要說明。

Sir堅決反對任何意義的歧視。

種族的、地域的、性別的。

但歧視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簡單說,是粗暴地把個體現象,當成某個群體的固有屬性。

換言之。

是把獨立的個體行為,強行跟他所在的地域聯繫起來,進而掃射全體。

也就是俗稱的地圖炮。

但今天的網友卻比較神奇。

他們更多時候是反過來的。

比如有人指責《雄獅少年》歧視廣東人。

理由是——

廣東人明明眼睛都很大啊,為什麼動畫裡是眯眯眼?

這就是迎合西方刻板,醜化廣東人!

如果說真正的地域歧視,是以偏概全。

那麼今天對地域歧視的指控,則是以一種唯我獨尊的全,來打倒真實存在的偏。

與其說是維護家鄉,為群體正名。

不如說,是以粗暴的集體主義,去消滅個體的自由意志。

《雄獅少年》的主角阿娟,還有他的小夥伴,眼睛是比較小。

但也並非沒有眼睛大的角色,比如鹹魚強。

不僅有眼睛大的。

還有丹鳳眼,審美相當多元。

但為什麼到了這屆網友眼裡,就成了把全體廣東人,乃至中國人,都變成刻板的眯眯眼呢?

同樣,南陽迷笛。

大爺大媽衝進營地,說這是「根本沒人要」的。

一些參加音樂節的網友,表示對此很失望,直抒胸臆地說不會再去南陽。

這個問題,首先是違不違法的問題。

樂迷丟了東西,是被誰拿走的呢,儘快幫助他們找回失物才是首要的。

但這樣一個事件,對於事實和法律的關注,讓位給了所謂的「地域黑」。

黑不黑的問題壓迫著神經,以至於對於事實模糊其詞,閉口不談。

女主持哭訴——

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反覆發生。

10月14日,河南一個玉米地遭到哄搶。

到底算不算拾荒呢?

咱也說不清楚,反正機器還正在地里收割,不知道承包戶是否同意他們現在就進來拾麥穗。

這算不算「零元購」呢?

再一次,不好判斷,語焉不詳。

10月31日,河南周口一位中藥種植戶地里的藥材,同樣被人搶收了,顯然能看到她是不同意的,已經急得坐在地上哭訴。

結果,回應仍是——

打過招呼了,不要再黑了。

地域黑確實不好。

但現在我們對於地域黑的敏感和害怕,好像到了荒謬的程度。

在Sir看來,維護正常的公共秩序,讓個人財產不受損害,才是首先要考慮的。

可對一些人來說,好像坐實了那是盜竊,就顯得丟臉,容易被黑,於是就乾脆否認,置真正的合法權益於不顧。

這種諱疾忌醫,其實是比「地域黑」更濃重的黑。

最好的方式不是讓提出問題的人閉嘴。

而是反思偷盜的背後,隱藏著哪些頑疾。

是經濟水平、城鄉差距、群體素質。

還是單純安保工作有待完善?

今天,地域黑這頂帽子,幾乎可以蓋到任何一種試圖實事求是、尋求解決方案的言論上。

很多案件的處理結果,往往是一句沒有下文的「和解」。

地域黑,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一塊萬能的遮羞布。

地域黑有時是政治不正確。

但有時候,又「很正確」。

仿佛是替天行道一般。

去年上海靜態管理。

年輕人精心打扮,盛裝出席測核酸。

某小區門口掛抗原自測袋,是Prada、LV、愛馬仕……

一開始網友調侃:果然很上海。

但逐漸,演變成了一場對上海的窺視和集中算帳。

上海是全球咖啡店最多的城市,這種西化的生活方式,在網際網路的審視下有了原罪。

於是上海人不是上海人,直接說是「租界人」。

上海是「香蕉人大本營」。

香蕉人、租借人、假洋鬼子。

這些帶著歷史傷痕的詞,侮辱性不是比很多所謂地域黑言論強多了嗎?

但在那個時候。

為什麼就不抵制「地域黑」?

Sir的文章說,應該把關注點放到防疫和物資供應上,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

可後台充斥的都是「上海就是排外,沒什麼好洗」的聲音。

也許在不少人看來。

河南、香港、上海、台灣都是中國。

不過一些地方要比另一些地方更中國。

好像只有鄉土的,才是「我們的」。

現代化的,都市的,小資的,與國際接軌的,就「不夠中國」了。

於是所謂的「地域黑」成為了一種劃定階層與身份,然後黨同伐異的標準——

我的歸屬地不能黑。

不是我的,盡情黑。

地域歧視不值得提倡。

但Sir也很懷疑,只靠封殺和禁言是否真的能消除地域歧視。

或許表面上,被消除了。

但歧視的背後,是自尊心的獨角戲——

我被歧視了,傷自尊。

可是我又不想放過每一個機會回踩一腳,來獲得自尊的滿足。

那麼到最後。

我們可能也只能變成豬籠城寨里看人下菜碟的阿星。

看見矮子就說,有種你出來。

結果發現人家很高又說,誰讓你站起來了。

此時的阿星還不明白。

真正看不起他的,是他自己。

內心的自卑和脆弱,不能通過找別人的茬來解決。

除了讓自己真正地強大起來。

別無他法。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Sir電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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