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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夏提:我也談毛澤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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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都拉(Abdullah)老人,是曲魯海鄉出了名的炒制莫合煙的高手,有一天,他炒完莫合煙找不到東西放,就順手拿起一張毛澤東畫像,將莫合煙倒在上面;這時正好有要賣莫合煙的人進來,看到毛澤東畫像上的莫合煙就問阿布都拉老人在幹什麼,老人半開玩笑說:「毛主席喜歡抽菸,我讓他品嘗一下我們維吾爾人的莫合煙。「那人笑了笑,拿上莫合煙走了。第二天,阿布都拉老人就被縣裡來的幾名公安五花大綁抓走了。

喀什噶爾的維吾爾人看到人民廣場那巨大毛澤東雕像頭上和揮著的手上總是落著一群鴿子,滿頭滿手都是糞便

似乎,每年一到年底,中文世界都要進入對毛澤東的是非評價爭論。當然,中共政權,毫不掩飾其保政權目的;因而,近年來是越來越高調紀念毛澤東冥誕。中國境內民眾當中對毛澤東的崇拜狂熱,更是令人驚詫不已,難於理解。海外也是不甘落後,對毛,有嚴詞否定的,也有公開讚美的,還有不少是假裝批評卻暗中歌功頌德並羨慕的。

毛澤東,就如他自己承認的、毫無疑問是如秦始皇一樣的一個專制帝王、獨夫民賊,更是一個屠夫、殺人魔王!然而,自他死後,無論是在中國政府公務員當中、中國知識分子當中,還是普通民眾當中,對毛澤東的評價爭論不斷。

毛澤東在其統治期,給中國及東突厥斯坦(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圖伯特(西藏自治區)、南蒙古(內蒙古自治區)等殖民地帶來的災禍,罄竹難書。然而,為何這麼一個殺人魔王,還能被其奴役民眾及其後代頂禮膜拜,當神一樣崇拜?

我不是心理學家,也不是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科班出身歷史學家,無法以深奧的理論去探討、解釋中國人這種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現象;但我是一個追求獨立、自由和民主的、並經歷過毛時代貧困和民族壓迫的維吾爾知識分子,我應該有資格,以自己的生長經歷和我周邊維吾爾人對毛的態度,去對比揭示這一現象背後的文化影響。

我第一次知道毛澤東,是我在曲魯海上小學的時候。

1968年初秋,我六歲剛過一點,爺爺送我去曲魯海鄉小學上學,開始了我步入社會人生的第一步。那時的維吾爾語教學,使用的是新文字(拉丁字母維吾爾文),課本第一頁是毛澤東的畫像和「毛主席萬歲」的維吾爾新文字口號(除了「萬歲」其他都是漢語拼音照搬);第二頁,記得是毛澤東和林彪站在天安門城樓的畫像;課文大多數是維吾爾語夾雜漢語拼音的毛澤東語錄,和少量維吾爾作家歌功頌德毛澤東、共產黨的吹捧文章。

第一天從學校回來,我問爺爺,毛主席是誰,如果他是紅太陽,那還有其他的太陽嗎?爺爺環顧四周,然後低聲對我說:「他是另一個蔣介石「說完,又緊張地四顧一下叮囑我說:「千萬不要到外面去說,會給爺爺帶來麻煩;他是漢人的領導,不是我們的。」

當時,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展開的時代;儘管村里只有一個漢人——公社李書記;但村里一天的生活,不是如共產黨到來之前的過去,從清真寺喚禮塔呼喊禮拜之聲開始,而是從大隊部門前大喇叭一大早的《東方紅》,和對毛澤東的維吾爾語夾雜漢語的頌揚開始。

村子裡儘管有震天響大喇叭呱每天聲嘶力竭的宣傳,和學校課本枯燥乾巴巴毛澤東語錄的每天強制灌輸,但因為曲魯海鄉天高皇帝遠的地理位置,加上根深蒂固的伊斯蘭信仰對個人崇拜的禁忌,當時村裡的維吾爾人對毛澤東的認識,也只是另一個蔣介石;至於紅太陽一說,對於穆斯林來說,那只能是狂妄之人的不自量力。

那時的曲魯海鄉維吾爾人,和東突厥斯坦其他各地絕大多數維吾爾人一樣,對毛澤東,既不崇拜,也不熱愛;在當時的恐怖氛圍中,只能選擇敬而遠之。而且,大人們根據經驗知道,談論毛澤東必須小心,否則就有可能禍從天降,連累家人;因而,鄉里的大人都喜歡以阿布都拉老人的不幸遭遇,一再叮囑我們小孩子,不要談論毛澤東。

至於紅太陽一說,對於穆斯林來說,那只能是狂妄之人的不自量力(路透社圖片)

阿布都拉(Abdullah)老人,是曲魯海鄉出了名的炒制莫合煙的高手,有一天,他炒完莫合煙找不到東西放,就順手拿起一張毛澤東畫像,將莫合煙倒在上面;這時正好有要賣莫合煙的人進來,看到毛澤東畫像上的莫合煙就問阿布都拉老人在幹什麼,老人半開玩笑說:「毛主席喜歡抽菸,我讓他品嘗一下我們維吾爾人的莫合煙。「那人笑了笑,拿上莫合煙走了。第二天,阿布都拉老人就被縣裡來的幾名公安五花大綁抓走了。

後來鄉里人傳說,阿布都拉老人被判了重刑;自那以後,鄉里人更是小心翼翼,儘可能避談毛澤東。當然,當時的鄉里的維吾爾人,包括我在內,只知道毛主席,不知道毛澤東。

後來,我到哈密鐵路上漢語學校,學會了唱「我愛北京天安門「、」東方紅「,也開始理解歌詞;覺得很奇怪,人怎麼可以自比太陽呢?看漢人同學、老師,那可是發自內心的唱,而且非常地投入。

那是,在鐵路上,無論我到那一個漢人同學家,進屋正面牆上都是毛澤東的畫像,有的家庭不止一副;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無論是我童年時期的曲魯海鄉,還是稍微長大後的哈密鐵路地區,絕大多數維吾爾人家庭,沒有毛主席像。

我們家,也只是在鐵路領導家紡指責我父親沒有掛主席像之後,父親才買了幾張毛澤東像掛到牆上,也只是為了應付不惹麻煩,而且也不是掛在進門正面牆。

我的感覺,哈密鐵路上的漢人,大多數都對毛澤東非常熱愛、也很崇拜;而鐵路上的維吾爾人;儘管也有熱愛毛澤東的,但數量僅限於一兩個勞動模範;然而,包括他們在內,絕大多數維吾爾人根本不崇拜毛澤東。

而且,維吾爾人當中,伴隨反抗殖民侵略起義烽火的不斷(如1969年8月喀什噶爾的阿洪諾夫、米吉提司令領導下起義);諷刺挖苦、嘲弄毛澤東及其文化大革命的各類隱晦故事傳說一直未斷,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末期;其中之一就是只有維吾爾人明白的毛澤東外號,「放鴿子的麻木塔洪(Mamtahun Keptarwaz)「,是由喀什噶爾廣場上的毛澤東雕像而來的。

據說,喀什噶爾的維吾爾人看到人民廣場那副巨大毛澤東雕像頭上和揮著的手上總是落著一群鴿子,滿頭滿手都是鴿子糞便,就暗中將毛澤東稱為放鴿人;在維吾爾語裡,放鴿人——Keptarwaz帶有明顯貶義,意指一天到晚不做正事而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

可以說,毛澤東,對普通維吾爾人而言,是一個外來者、是異族;對保持虔誠信仰的維吾爾穆斯林,如我爺爺、父親而言,他是試圖摧毀其信仰的、不自量力挑戰摩西聖人的又一個法老;對維吾爾精英而言;他是一個侵略者、是殖民者;當然,對泯滅良心、背棄信仰的維吾爾勢利者而言,他是升官發財的路。

維吾爾人的信仰、文化和傳統決定了,任何維吾爾人,甚至是那些迎合侵略者、吹捧毛澤東的,都不可能崇拜毛澤東。因為自小銘刻在其心裡的伊斯蘭信仰、維吾爾文化底蘊和突厥民族傳統告訴他,毛澤東不僅是一個外來者,而且是一個試圖踐踏維吾爾文化、信仰和傳統的魔鬼、侵略者,怎麼可能崇拜呢!

維吾爾人不屈的百年歷史一再地證明:信仰,尤其是一神論信仰,不僅是人類堅定地追求獨立、自由意志的不竭源泉,更是戰勝奴才心態、被虐情節,和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之不可或缺的精神武器。

可以說,毛澤東,對普通維吾爾人而言,是一個外來者、是異族。(路透社圖片)

當然,中國殖民政府可以通過恐怖屠殺、種族滅絕政策,強制維吾爾人掛領袖像,讚美毛澤東,就如文化大革命做過的;但銘刻在維吾爾人心裡的堅定伊斯蘭信仰,對維吾爾民族文化的自豪感,涌動於血液里的對獨立、自由和民主理想的追求,決定了維吾爾人永遠也不可能崇拜殖民侵略者,無論其為毛澤東、還是習近平

每一個普通維吾爾人自小由他的信仰知道,強大如埃及法老,因挑戰造物主而葬身紅海的故事;也見證了不自量力毛澤東,自比紅太陽,死後卻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成為任人擺布的殭屍一具下場;當然也堅信,狂妄之徒習近平,儘管試圖比肩屠夫毛澤東,但也早已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他的下場不會比毛澤東更好。

(文章只代表特約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責任編輯: 李安達  來源:RFA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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