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網聞 > 正文

90後「反賊」的前世今生:我還熬不過習近平嘛?

我的夢想就是讓中國民主化。讓中國人活在一個比較民主的社會。

大家好,我是多倫多方臉。我今年30歲。我跟習近平是同一天出生的,等於我正好小他40歲。

解說:多倫多方臉,旅居加拿大的自媒體博主,以日本動漫機器貓(哆啦A夢)的形象為外界所知。

從2023年起,他的頻道在一眾關注中國時政的「反賊」自媒體中異軍突起,吸引了大批粉絲。出於安全原因,他無法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但願意公開幾張照片滿足觀眾的好奇心。

我覺得像我這種沒有什麼幽默細胞的,講話也比較枯燥的,感覺都不會有人看,所以我自己能做起來是讓我自己非常意外的。

我覺得(我的視頻)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點是,很多人反共呢,就是說,噯,共產黨不好。只說共產黨不好,就一頓輸出(懟)共產黨嘛。我有一個特點是我通過數據去論證共產黨怎麼不好,而不是說只是在那邊批評共產黨。

比如說我比較受歡迎的幾個視頻,有一個說「國家是怎麼剝削你的」。那裡面詳細對比了各個國家的福利、稅收的水平。尤其是稅收水平,很多人其實之前並沒有意識到。中國的實際稅收有多高。你當你把數據列出來之後,大家可能就意識到。我覺得用數據說話來證明共產黨不好是我一個比較大的特色吧,可能這也是大家喜歡我的一個原因。

從「歲靜」反賊到潤

解說:「方臉」說,自己從小就是個腦後長了反骨的小孩兒,不喜歡共產黨,但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行動。

我是在蘇北長大的,家裡條件怎麼說呢,就是一個普通中產吧。我從小就是屬於那種政治傾向很強烈,輸出欲望很強的人。

我的理科比較好,但是文科比較差。包括政治啊、英語、語文成績都很差,因為主要我從小就感覺學語文、學政治很沒有意思,尤其是像政治裡面就特別多虛假的東西,學起來就讓我很痛苦。

其實我小時候歷史也還可以,但是只要學到從1949年之後的歷史,或者說接近1949年之前的歷史就變得特別差,因為我覺得就完全學不下去,都是假的。

那個時候應該是加入少先隊,我當時就非常抗拒這件事情。我經常在語文的作文上也會寫一些反黨的作文,導致得分也很低。

我在高中的時候呢,還跟別人搞Cosplay(角色扮演)。在高中搞了一個什麼國民黨黨支部,在高中裡面招黨員,放言希望以後國民黨能王師北上啊,到現在看起來就很幼稚了。

我雖然反共,但是我也不想著去做一些實際的操作。我怎麼描述我這種心態呢,就是一種「歲靜反賊」。我內心反正就看共產黨不滿意嘛。我相信也是很多人的一個狀態。

解說:新冠疫情的爆發改變了這一切。

當時疫情,我被封在武漢。我就看到整個武漢市的一個亂況,食物供給也很有問題。我還有一些朋友有貓狗啊,因為長時間離開武漢,小區又隔離,貓狗沒人喂,全部都餓死了。當時我就覺得中國問題很大。反共的情緒呢,一下就從一個「歲靜」變成了很不滿。

解說:2020年,「方臉」和妻子移民加拿大。

我就是想躲,想躲中共。

此外呢還有個問題,我當時想出國賺錢。我可能已經感覺到國內生意有點不太好做了,想出國賺錢是我當時的想法。當時只是想搞個外國身份,然後兩邊跑,不在中國做生意。

去實現小時候的夢想吧!

解說:疫情期間,「方臉」讀了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1992年出版的《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之人》。福山認為,自法國大革命以來,自由民主就一再被證明是一個本質上更好的制度,不論是從道德、政治,還是經濟上。即便未來極權主義捲土重來,長遠看來,民主將越來越盛行。

我讀了之後呢,就感覺整個世界的大門被打開了。我發現,政治學它其實是一門科學。它裡面也講述了如何去推翻中共,如何去推翻獨裁者,它都是一個有系統性方法的東西。

這件事情呢,就對我改變很大。因為你之前說我想反共,但你不知道怎麼去反共,了解了這些內容之後,你就會發現原來反共它是有方法的,是有一套系統性的方法。

解說:抵達加拿大後,他開始在中國信息分享網站「知乎」上發表文章。

我認為的方法是,現代社會需要像魯迅這樣的人去改變中國人的思想。比如說,中國現在還有很多人認為共產黨是個好東西,認為獨裁體制是個好東西。那我現在做的首要目標,就是讓大家意識到獨裁體系它不是個好東西。但是問題是你不確定你自己是不是那個魯迅,你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

我一開始對自己在網上發言,能有別人看是沒有什麼太大希望的。我為什麼還去發言呢?就是我大學舍友是個典型的小粉紅。他總是在微信群里跟我分享那些什麼「波士頓圓臉」的視頻,分享一些親中共的謠言。我就經常去駁斥他的謠言。

我就會去網上找數據啊,找論文什麼的,一跟他辯都能一晚上辯四、五個小時。我當時就在想,我既然已經跟你花時間去聊四、五個小時了,那我為什麼不把我整理出來的數據發在知乎上呢?

我當時為了嘲諷我的室友,他喜歡的人叫「波士頓圓臉」嘛,我自己就叫「多倫多方臉」,然後去知乎上發言了。我沒想到我發言之後就火起來了。

但其實有點粉絲之後呢,就陷入了一個抉擇的狀態,因為你在三、四萬粉絲的時候,其實是可以放棄的。如果你放棄了,你國內的生意還可以做,你該賺錢還可以賺錢,你還可以回國啊。

但是呢,我當時就考慮了一下,我覺得沒有必要吧,既然已經走這條路了,那就去實現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吧!

解說:然而,就在「知乎」剛做得有些起色時,他的帳號被封了。「方臉」決定轉戰推特和油管。

講一句非常現實的話,中國雖然說共產黨執政有各種不公平,但是中國的人礦確實很便宜。你要真地想過更好的生活,你就應該是兩頭做生意,然後呢在加拿大舔舔共,做一些什麼中共的狗腿子。既然當初沒選擇這條路,那就說明不是為了賺錢嘛。

其實我在跟我老婆商量說做「反賊」的時候,當時國內的生意就沒有辦法再從那邊拿到錢了。包括我在這邊的生意可能也沒有辦法繼續經營的時候,我都已經跟我老婆說過了。我說,如果我們做這個,肯定那部分錢是要不回來了。這個事情當時也是做好準備的,她也是支持。

我老婆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很支持我,包括從我創業到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我現在的工作,有一部分視頻內容的校準也是我老婆在幫我做。

中國國安想收編我

解說:2022年底,中國國家安全部門開始對他下手了。

他找我的時間呢,大概是在白紙革命爆發之後的一段時間。但是據他所述呢,他在白紙革命爆發之前就已經知道我的個人身份了。

剛被他們發現的時候,肯定也是有一定恐懼的。你可能做好了被殺頭的準備,但真地到那天行刑的時候,你肯定也會恐慌嘛。而且中共的速度比我想像得要快。不過呢,大概就是恐懼兩、三天吧就結束了。

從當初決定不回國之後就已經做好了這個風險的準備了。你看了別的國家的和平演變或者說和平革命是怎麼樣一個過程。你肯定也看了裡面這些獨裁者是怎麼迫害這些抗議人士,怎麼迫害這些反對獨裁者的人的。那你肯定知道你要承擔什麼樣的結果。

其實當時不只是我被找了,包括李老師啊、包括立黨,我們都是一撥同時被找的,應該是中共突然就開始行動了。

李老師應該是現在他們最害怕的,或者說最討厭的人吧。我之前經常就自黑:我只是個市級反賊,他是個正國級反賊。

他不僅是找了我的父母,還找了我朋友。他的意思就是每個月可以給我一個定期的活動經費,幫他們做宣傳,就等於花錢雇我嘛。

他當時主要提了兩點:第一個點就是不要提習近平;第二點就是希望我在關鍵時刻給他們做一些宣傳。

不要提習近平嘛,比較簡單。他的意思是正反都不要提,反正名字裡不要出現習近平這個人。他說的關鍵時間點配合宣傳呢,沒有後續溝通,所以我也不太理解是怎麼幫他們宣傳,到底什麼是關鍵節點幫他們宣傳。

我能看出來這些國家工作人員,他們也被洗腦了。他們天真地以為我們這些人在海外之所以去反共,都是因為我們在海外拿錢。但其實我知道大多數反共的人都是沒有拿錢的。大家都是出於一種公平、公正,或者說出於自己的良心去反共的。

但是這些國安人員他不這麼想,從他們自己話裡面就能看出來,他真地以為是我們拿錢了,就認為只要有錢就可以收買我們。

後來也有跟我直接溝通。但是不打電話,因為他怕錄音嘛。他私信找我聊天,我就是直接不回的。

他一開始給我提的條件是說給我錢,後來找我爸媽問了一下我之前的收入,他就不提給我錢的事情了。因為他給錢也很少,就一萬多塊錢。

之後他就開始怎麼誘惑我呢?他就說,噯,你只要幫我說話,你就可以回國了。那他這麼說,當然意思就是我現在回不了國了,而且他跟我爸媽應該是講過,我現在回國可能被判多久,他說至少是五年以上吧。

解說:「方臉」與中國的家人之間也產生了隔閡。

我父母就是個比較單純的歲靜吧,就是比較偏向中國的歲靜。他們主要不理解的是,為啥我賺錢賺得好好的,然後就突然開始反共了。他覺得你反共了之後,你錢也不太好賺了,國家也回不了,你到底在圖什麼呢?

因為一開始混得還行,移民了,也算個家族之光了,也算年年的家庭聚會上父母說比較有出息的小孩了,結果一下就變成了家族之恥。他們經常掛在嘴上的話:我的想法太幼稚了,覺得你做這些有什麼用呢?也不可能去推翻共產黨或者怎麼樣。

其實父母這一輩呢,那種莫議國事的想法在他們的心中根植是很深的。他們認為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談什麼政治呢,這不是我們有資格去談的東西。

當然了,我的岳父反應比較激烈。他是個很堅定的愛黨人士。這件事情他知道之後就不和我老婆說話了,也不和我說話了。我們以前還會經常視頻,現在直接就不理不聯繫了,估計是在賭氣吧。

讓「反賊」的聲音成為社會的主流

解說:防火長城內,「多倫多方臉」的名字和他的機器貓頭像也被很多人冒用,成為反賊們識別同溫層的符號,甚至有了「方臉黨」的說法。不過眼下,不論是他的名字還是頭像都成了中國審查部門的敏感詞。

我之前自己搞著玩,在知乎上用別人帳號註冊一個什麼多倫多馬臉,多倫多傻X,好像都不太行。包括現在在B站(中國視頻分享網站Bilibili)底下留言,除了在多倫多相關的那種介紹旅遊啊,介紹大學之類的視頻底下,你直接發「多倫多」三個字都會被隱藏掉。我說我一個人害了一個城被封啊!

看到牆內那麼多「方臉黨」呢,其實我是很支持大家這麼做的。我覺得這個是很重要的一步,就是讓大家在網上看到「反賊」的存在,要讓「反賊」的聲音成為社會的主流聲音。

推特上經常有人嘲諷我,說我是「民主七步化」、「七步理論」嘛。我大概的「七步理論」就是:首先,共產黨肯定是不代表人民的。共產黨跟人民的利益是有深刻的衝突的。你第一步就是要讓這些人意識到,中共其實是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個阻礙,讓中共要形成一個在國內人人喊打的狀態。

當這種情況出現的時候,中國再有一些什麼集體性事件啊,比如說之前的烏魯木齊大火,包括齊齊哈爾塌方、李克強之死,大家就會出來通過自己的方式去表達不滿。當這種表達不滿的形式變得很多的時候,就會演變成和平抗議。

當和平抗議到來的時候,只要軍隊或者說黨內有一些人,他不再站在獨裁者一邊,當整個社會意識到獨裁它是個很有問題的政府、政體的時候,這個時候和平演變就能達成效果。

解說:「方臉」說,過去幾年中,和「粉紅」朋友們聊天時,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的變化。

在18年、19年的時候,他們會認為共產黨一切都是好的。但是現在呢,這些粉紅他們其實內心也是開始鬆動的,伴隨著經濟出點問題呢,他們也會想可能現在有點不太行。

我覺得中國人的文化吧,是一個比較務實的文化。你誰給我好日子過,我就信誰。我認為讓中國人接著覺醒的主要方式就是經濟下行。只要大家日子過不下去了,中國人是一定會起來的。

現在的問題是,很多國人他沒有把共產黨和經濟下行進行強掛鈎。中國現在走到今天這一步,進入到中等收入陷阱。面對中國就兩個選擇:一個,要是你不完成民主化改革,你就到回到七、八千(美元)人均GDP,六、七千(美元)人均GDP的水平。要不然呢,你就是要完成民主化改革,成為一個已開發國家。

對於中國人來說,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抉擇時間點。如果在這個節點干不掉共產黨,十年之內幹不了共產黨,那可能對於中國來說就不是十年的問題了,它可能是一個30年、40年長期的一個悲慘的狀態。如同當年慈禧她沒有進行像日本那樣的明治維新一樣,兩個國家命運就徹底改變了。

解說:2023年底,「方臉」的外公去世了。無法為老人送上最後一程,這是很多流亡異見人士無法彌補的遺憾。不過,他樂觀地認為,有生之年一定會看到中國走向民主化。他也一定會有機會重返故鄉。

這點我是非常樂觀的。我認為十年之內,中國就會民主化。網上老有人說我的「十年中國民主化」是在給大家畫大餅,其實不是,我是真地自己對這個事情抱有很大的信心的。

當然了,這個可能跟大家認為的民主化有一定區別。我認為的民主化呢,並不一定說一步到位就到美國、台灣這種狀態的民主化。可能是像韓國全鬥煥下來之後進入盧泰愚狀態的那種民主化。

比如說,我承諾要進行民主改革啊,我先進行選舉。可能這個選舉也不是很公平,但是起碼呢,他可能允許其它黨派開始存在了。這就是我定義的(民主化),起碼開始走民主這一步了。

我覺得,十年回不去(中國)就回不去了唄,遲早有一天能回去的。再說,就算十年不行,我還熬不過習近平嘛?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多倫多方臉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tw.aboluowang.com/2024/0329/20368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