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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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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翠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在蚌埠看守所,人們經常談論她,她就被關在我們隔壁的19號牢房。凡是偶爾見過她一面的人,談起她來總是兩眼放光。
 
每當隔壁的鐵門一響,再聽到叮叮鈴鈴的腳鐐聲,大家就會瘋狂地衝到門口,最幸運的人可以透過窺視孔縫隙看到王國翠,她總是先捋一捋長發,看看四周,嬌笑一聲再跟看守走去審訊室。許多看過她的人都說她確實太美了,那窈窕的身材,那含情脈脈的雙眼。
 
可惜我從來沒有看過她,但我聽過她的歌聲,每天放風的時候,我們只有一牆之隔。放風間上面是鐵絲網,兩個號子可以互扔紙條,我們會要求她唱一首歌,她唱歌的時候從來沒遇到喝止。她的嗓音有點像程琳,她也特別愛唱程琳的歌,《酒干倘賣沒》,《風雨兼程》。有時候她還邊唱邊跳,用腳鐐聲伴奏,叮叮鈴鈴特別好聽,我們估計她戴的是六斤小鐐。有時晚上值班的看守喝多了,也會為她嘆息,這麼美麗的美人兒,太可惜了。至於持槍執勤的武警,更是夜夜趴在天窗上看王國翠,跟她聊天,挑逗她。
 
王國翠是蚌埠糧校的學生,才19歲。在學校里,她能歌善舞,是個明星式的人物,受到男生們暗中的熱烈追求。終於名花有主,她如痴如狂地愛上了一個男生。她們十個女生住一間宿舍,有一天她和男友乘室內沒有別人,忘乎所以的擁在一起。自古紅顏多薄命。一雙冷冷的眼睛早就發現他們倆溜進宿舍,那是王國翠的室友,那麼擁擠的住在一起,天長日久,不可能沒有矛盾。現在修理王國翠的機會來了。正當王國翠和男友忘情地卷在一起時,門被粗暴地推開了,沒有人敲門,甚至也沒聽到開鎖聲,十來個人就一擁而入,校長、副校長、保衛科長、副科長、一群科員,最後是那個告密者。大家都貪婪地盯著王國翠赤裸的身體,終於逮個正著。校務會議立刻決定:開除兩人學籍。
 
王國翠的父母都在農村,幾十年面朝黃土背朝天,過夠了饑寒交迫的生活。只盼望自己美麗聰明的女兒能夠不再象自己一輩子吃苦受罪,甩掉農村戶口,到城市裡生活。王國翠也不負眾望,考上了糧校,畢業就會成為國家幹部,每月就會領到工資了。但是現在,她被開除了,她只有回到農村,和她的父母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在農村黨員幹部的野蠻統治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苦難掙扎一輩子。她的家鄉還特別窮。她聽說被開除,痛哭失聲,直至昏厥。醒來後她已判若兩人,目光呆滯,不思茶飯,自言自語。她一會兒跑到校長室,跪在門口失聲痛哭哀求別開除她;一會兒跑到保衛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指天發誓她並沒有發生性關係,僅僅是脫衣擁抱,要他們實地檢查一下。當然誰也不理她,校方只是發電報催她家人快來領走她。
 
王國翠似乎明白命運已註定,不可逆轉了。明天父母就要來了,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將是她最後一天留在這座學校,最後一晚睡在這間寢室。淚水已經流干,王國翠無顏面對她那可憐巴巴的,聽說真相後必將悲傷欲絕的父母。她握緊了那把小斧頭,那是她中午溜到木工房裡偷來的,看著那個告密者香甜的睡容。為什麼要這樣害我?我甚麼地方得罪了你,你要這樣斷送我一生的幸福?既然我們是冤家,那就讓我們一起走上黃泉路吧!王國翠終於瘋狂地揮斧砍去,一下、二下、整整砍了19下。
 
王國翠很快被判死刑。行刑那天早晨,史大來悄悄把我喊醒,大約只有五點多鐘,他估計那天有六個人要被槍決。所有的看守都有一種特別本領,就是能無聲無息地打開大鐵鎖,然後猛一拉開門,兩個武警便會跳進去抓住死刑犯的雙臂,倒拖出去。與此同時,天窗上會突然冒出兩名持槍武警,槍口直指下方,院子裡也全是持槍武警。
 
死刑犯拖出去之後,武警先用腳踩住,砸掉鐵鐐,換上細麻繩捆結實。捆得你呼吸困難,根本沒力氣喊叫。所謂臨刑前的最後一餐,也只是二勞改用筷子叉著幾個肉包子,遞到你嘴邊。
 
王國翠被拖到門外,嬌笑了一聲:「我的高跟鞋,我的高跟鞋被你們拖掉了。」我們都知道,那是她臨死以前對這個世界,對她家人唯一的要求:給她買一雙她羨慕了很多年,但是從來沒有穿過的,最最便宜的高跟鞋。擔心看起來像一個鄉下人,被人瞧不起,所以她渴望穿著高跟鞋到另一個世界去。臨行前一夜她就始終穿在腳上不敢脫。兩個武警也知道這件事,狼狽地放下她,回去給她撿高跟鞋。
 
據說她死得很從容,不象別的死刑犯那樣面色如土,身體抖的象篩糠。臨刑前幾天,她扔給我們的最後一張紙條上寫道:「我寧願死,也不願象我父母那樣,當一輩子饑寒交迫的貧窮農民,活受一輩子罪。在我10歲以前,我從來沒有吃飽過飯。農村實在太難過了,我相信地獄裡也不會那樣悲慘、那樣可怕。我要走了,祝你們這些命好的城裡人早日獲得自由,好好生活。――王國翠。」
 
我們難過了很久。她是被逼死的。那個陰險的告密者,那個學校里道貌岸然的領導,那些設計讓那麼多人住在一個小房間的教育部領導,那些把農民變成農奴,造成他們貧困苦難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都有責任。毫無任何隱私,必然會產生矛盾和仇恨的集體宿舍,壓抑了多少正常的人性,使多少人性格扭曲變態,凡是在中國住過集體宿舍的人都深有體會。雙人床、五六個人、七八個人長年累月地同住在一間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裡,對於自由世界的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但在中國,你必須長期忍受這一切。
 
毛澤東時代,黨政幹部可以令手下的女性就範,因為他們的權力是無限的,連你上廁所都要管。吃喝拉撒睡,看病休息報銷帳單,樣樣都得聽從領導安排。那不算強姦。但是老百姓談戀愛都要經過領導批准,否則就是有資產階級思想,要批鬥你。改革開放以後,黨政官員們都有了大把的花不完用不盡的錢,去觀察一下就知道,中國所有地方的高級俱樂部,高級酒樓包房,高級浴池包房,卡拉OK包房,大酒店豪華房間,90%以上的客人都是黨政軍領導幹部。一般的平民百姓過日子都緊巴巴的,哪有多餘的錢花在那裡。就是精打細算的商人,如果不是應酬官員,也捨不得那樣消費。黨政官員們貪婪吞噬中國少女的青春,卻不允許男女青年偶爾幽會一次,否則就要斷送你一生的幸福,如王國翠。只許黨政官員放火,不准平民百姓點燈。
 
我想起歷朝歷代在這方面的政策:孤苦百姓,在外從軍計程車兵或他鄉經商的商人,可以到妓院尋求一點安慰,但是嚴禁各級官員狎妓。因為朝廷知道,那是無底洞。天下美女無限,官員貪婪無比,會使朝政迅速腐朽,而且不可救藥。即使美國,對於普通人的性生活也予以尊重,魔術師詹森在自傳里承認自己一生與3000多個異性有過關係,最後還患了愛滋病,美國人民還是照樣喜歡他。但是總統就是不行,柯林頓為此傷透了腦筋,怎麼也想不通。共產黨正好反過來,在所有方面都與正常的社會相反。王國翠死了,又一枝嬌艷的花朵,被共產黨專制政權絞肉機無情地絞碎。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鄭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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